但是看着那些为了她的出现而死去的人们,那些无知的、茫然的,为了一丁点渺小的愿望而献祭出自己生命的人们的尸体,始蘅内心又产生了许多微妙的感受。这些人的死亡沉甸 甸地压在她身上,让她第一次产生了责任感。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始蘅尝试着使用地上那个法阵,想要利用魔力的回流回到自己的世界,但失败了。这个法阵的启动实在需要太大的力量,耗费了如此多人的生命,它也仅仅能够将始蘅一个人带来这个世界。而倘若始蘅想要重启它,即使那里已经被画下了现成的法阵纹路,但始蘅的魔力却不足以去开启它。 始蘅在周围游荡。这是一片贫瘠的、种不出粮食的平原。再往北边走一点,便是积雪不化的冻土。 于是她在那些人的尸体上搜寻到了一些能够供她生活的物资,便开始一路往南走,直到遇到有人类生活的村落。 有平民热情地招待了她,对于她这个从北地贫瘠的平原里突然出现的女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友好。始蘅对于对方心里的心思一无所知,十分感激对方,然而在吃了一餐之后,招待她的人便将她带到了领主的面前,声称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是忽然出现的、神赐给领主的礼物,他发现了始蘅,便将始蘅献给领主,以表示自己的忠诚。 贵族领主看着始蘅如同女神般美丽而又特别的面庞,当即愉快地奖赏了那将始蘅献给他的平民。始蘅这时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她与领主的守卫的争执之间,她使用出了自己的魔力,即使羸弱,但却足够醒目,证明了她与常人不同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拥有魔力,与是贵族画上了等号。 她被贵族领主认为是其他领地的领主所丢失的女儿,意外被心思狡猾的平民所蒙骗,被带到了这里。那不敬贵族的平民竟然还想要以“礼物”的骗局,令领主与始蘅媾和,作出亵渎与有悖伦理的举动。领主当即大怒,处死了那名平民,并接待了始蘅。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始蘅默认了这样的猜测。在她与贵族领主的交谈之中,她也顺着对方的猜想,声称自己是某位贵族的私生女,是前来寻找自己的父亲的——这样的说辞无法解释她为何在过去的人生中未曾暴露在领主的眼前,但她的的确确拥有魔法,贵族领主是实在不能够相信除了贵族之外的人能够使用魔法的,于是他接受了始蘅的说辞,并且邀请她住在自己的府上——他说,你可以将我认作养父。我会保护你,让你不受到那些平民的叨扰。你可以安心地生活,并且在与其他领地的交际中寻找自己的父亲。即使找不到父亲,我也可以成为你的父亲。 这位领主,他自称叫做瓦伦丁大公,自然不是为了全然的同情心而收留始蘅的。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始蘅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其美丽程度甚于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倘若仅仅蒙骗她、将她收留以作淫乐,绝对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也会带来私藏同族的忧患。但倘若始蘅成为他的养女,他便在法律上拥有了对对方的所有权,能够商议她的婚事——始蘅的美貌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并且她无依无靠,徒能够用魔力证明自己贵族的身份。只要能将她捏在手上,无论如何,对于瓦伦丁大公都是非常有利的,即便将她用作与其他大贵族的联姻也好,她应该被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至于始蘅真正的父亲——贵族与自己领地中的平民苟合,意外生下了孩子,又不愿意承认,这是多么普及多么平常的事情。想必她的父亲并不会愿意主动寻找自己人生上的一个污点。 始蘅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些想法,至少瓦伦丁大公为她提供了一个安全、甚至说是美好的生活环境。瓦伦丁大公告诉她,你并不需要做什么,作为贵族小姐,你只需要快乐就好了,如果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力竭为你提供。如果你想要修行你的魔力,也会受到支持。 始蘅暂时在瓦伦丁大公的府邸生活了下来。她重新开始雕像了,毕竟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她也习惯通过雕像的魔力施展自己的共鸣。而在雕像之外,她则是尝试着与瓦伦丁大公所统御的那些平民们进行交谈——即使她只是用自己管用的、在现代人们习以为常的平等的口吻进行交谈,那些平民们仍然显得受宠若惊。 始蘅作为一个并没有真正亲缘关系的“养女”,在府邸里所过的日子并不能算是最尊贵、最高等的,但当她能够使用由民众们用马车运来的、巨大的雕像原材料石块的时候,那些平民们却食不果腹,用一天的报酬为他们方才出生不到半年的儿子购买一份驼奶——孩子的母亲因为怀孕时的营养不良,在分娩时脱力死去了。 当始蘅展示出自己雕像的才能的时刻,显而易见,瓦伦丁大公更加惊喜,觉得她奇货可居,绝对是一个非常值得投资的对象。始蘅这才意识到,由于技法、共鸣魔力、以及时代之间的艺术理念的鸿沟,她的雕刻技术在这个世界可以算作是令人惊艳的大师级别。 始蘅被瓦伦丁大公包装成了“惊世绝艳的艺术天才”,她被捏造出来的那私生女的身世也成为了艺术家富有神秘色彩的身份背景。在始蘅为瓦伦丁大公的亲眷朋友们、以及贵族社交场 上的一些风流人物雕像之后,她迅速名声大噪。无数人愿意付出重金让始蘅为他们雕像,数不清的钱财与礼物被运到了瓦伦丁大公的府上,让这个市侩而精于算计的男人十分满意。 人们都说始蘅的雕像作品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感受到奇异的共鸣,甚至于能够牵动体内的魔力——这种说辞显然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色彩,却能够表述了始蘅的雕像所受的赞美。她的作品逐渐成为了一种名利场上的社交货币,即使不懂艺术的人也愿意购入,来彰显自己的权力与财富。 但始蘅对于这些事并没有什么感想。当她制造那些雕像的时候,她内心里所产生的,仅仅是对于家乡的无尽怀念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她被寄予厚望,身上担负着那些被献祭者的生命,此刻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出卖自己的才能来换取平静的生活。始蘅身上魔力并不是那么的充沛,即使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什么也不敢,并不精进自己的能力的贵族要强,但是若是真正想要去做成什么事情,面对上术式专精于攻击、又习武终生的将军们来说,便不够看了。即使献祭者们使用的是“心想事成”的阵法,但始蘅却无法实现他们有关变革的愿望,这让她感到沮丧。 在沮丧之中,始蘅在制作雕像的时候,便像是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那样,也使用了自己“共鸣”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她找不到生命来进行共鸣了,这里没有人和她是可以相互信赖的家人,她只有对着艺术品来倾诉和表达自己的思绪。 这种苦闷与停滞不前的境地持续了很久,即使始蘅作为雕像家的名气越发盛大,但她在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上却一无所获:她看不出自己怎样能够解救当今的平民。他们的境况类同于始蘅的世界里,在历史上的那些被压迫的穷人们。但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却更加凄惨:在他们头顶上盘踞着的那些人影,那些压迫他们的人,拥有着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超自然的伟力,即使是刚刚觉醒魔力的贵族儿童,也可以轻松杀死身强力壮的平民,人们根本无法仅仅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反抗贵族。 在一次雕刻委托中,始蘅被请求为一位领地广博、富有财富,自封为“公主”的贵族少女雕刻。那些少女也许是仗着自己付出的钱财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并且自己也要比其他人更富有权力,便对始蘅提出了许多刁钻的要求,即使始蘅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娴熟的、能够完美完成雇主要求的雕刻家,一时之间也感到棘手心烦。 在这种情绪之下,始蘅便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到了瓦伦丁大公的领地上去闲逛。 那些平民们不知道始蘅的具体身份,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个。只需要知道始蘅是大公的女儿,颇受欢迎,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就足够了。始蘅并不会像是其他贵族那样苛刻地对待平民,或者无力取闹地去做什么事,这已经足够让他们庆幸——瓦伦丁大公的幺子,最受宠爱的那个小孩子,他一看到“脏兮兮的、邋遢的平民”,便会被恶心地大哭大叫,即使他富裕的生活完全是靠领地上的平民们的托举而搭建起来的。瓦伦丁大公溺爱他的儿子,因此即使平民们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仍然觉得这些冒犯了自己孩子的平民应该付出一些代价,于是他处死了所有在他的小儿子面前出现的人。 始蘅行走在农田边上,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坐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她浑身脏兮兮的,抱住了始蘅的大腿,她的母亲在不远处,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却又不敢出来阻止她,或者在始蘅面前为她的顶撞而求情。
第237章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始蘅…… 女孩骤然扑进了始蘅的怀里,柔软而活泼的气息让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女孩就像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最本真的人类那样,没有恐惧,只有好奇。她不知道始蘅身上的华服与自己身上宽大的、从大人那里继承而来的粗布衣服能够象征怎样的含义。她们之间有着身份上不可跨越的鸿沟。女孩只是兴致勃勃地、快乐地扑进了始蘅的怀里,小脸脏兮兮的,但是眼睛很亮,说道:“您就是雕刻家小姐吧?您就是‘女神’小姐吧?” 始蘅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在这个被贵族统治的时代,人们并没有神明的信仰与概念,因此“女神”这样的称呼是赞美意味大于崇拜的。始蘅被贵族们称呼为“女神小姐”,一是指她有着神明般美丽的外貌,二是指她拥有着神赋予的、绝世的雕刻才能。这种称呼被贵族们讲出来便带有几分对于漂亮女性的不尊重、调笑,但是被一个小女孩讲出来,便只让人感到一种被孩子追捧的有趣。 “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个称呼的?”始蘅刮了刮女孩的鼻子,问道。女孩的母亲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她的女儿弄脏了贵族小姐的衣物,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便是最大的仁慈了。 女孩笑嘻嘻的,她身上那种活泼的气质是始蘅在贵族之中难以接触到的,这令始蘅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女孩回答道:“我听到了,那些来拜访你的客人们就是这样叫你的呀。” 女孩扯了扯始蘅的衣袖,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即将说出的请求是逾矩的、是僭越的,但孩子的冲动却消融了她不多的理智,于是她恳切又卖可怜地拉长了声音,说道:“女神小姐,您很会做雕像,您能够给我做一个雕像吗?” 女孩的母亲在一旁听到了这句话,惊骇得简直要晕过去了。若不是始蘅站在这里,她不便冒犯,想必她已经冲向前来,一把捂住自己女儿的嘴里,以免她说出这叨扰贵族小姐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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