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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霜台

作者:星津归春洲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9-01 21:10:50

  凉月浑身绵绵不着力,此时的十分力道弗及平日一分,她软软地搡开九夭,“我没事,当真没事,言归正传罢,中虽乃魔煞之首,我担心……。”

  苍驳在她头上柔柔地拍了两下,而后在其手背上一笔一划尤为缓慢地写道:放心。

  凉月眼皮迅速一跳,讷讷地“嗯”了一声,未再出言。

  “霜降宽下心。”九夭柔言宽慰,忽而乘凉月恍神之时,猝不及防将灵力自其后心渡入,同时传音道:“我会取来罗刹火芽,救你。”

  凉月今晚已经见识过空鬼的厉害,九夭绝非其对手,如斯劲敌,凉月恐九夭急功之下生出差池,遂话中藏话地道:“九兄,切莫做无谓之争。”

  九夭展颜一笑,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亦一语双关:“背水一战,方知分晓。”

  梅鹤仙人也道:“仙人再不济,总还是能帮衬帮衬。”

  青扇公子随之从声道:“兴许真能出奇制胜。”

  “能出奇制胜是最好,但万一……”凉月戛然止声,万一苍驳失算败阵,好在还有一芥山的雪躯为备,她便也无甚可忧急,而且,或许她已经等不到这盘棋下完,自己漫长而仓促的一生便会在株红枫树下草草收场。

  “少操些心罢,”太微不满她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不停地为别人做打算,忍不住嗔道:“灯笼突然失踪,怎不见你过问?”

  凉月瞬间窝出一肚子火,直刺地嗓子眼儿发痒,冷不丁呛了气,咳逆数下,喘喝道:“那个坏家伙,灯笼可爱,云纺持重,怎两厢一合,竟成了个贪生怕死的么么?”

  “么么……”九夭语气略有些诧异,好似并非初次听闻此名。

  凉月凭此一言立马嗅出一丝隐伏之息,“九兄知道么么?”

  九夭声平气轻地道:“略知一二。”

  凉月却无端笃定,九夭所悉绝非一二这般浅薄,思绪开始飞速旋转,三两下挑出几缕疑似相关的线索,条理清晰地问道:“贸然咨疑,九兄对上古之事似乎格外了解,魔煞、亡僖棺、涅槃、空鬼、太极釜,诸如此类,那么,九兄可曾识得么么?”

  “识得。”不曾想九夭竟回答的这般坦直,让凉月一时间测不出其心量几丈。

  太微接着凉月的话头问下去:“为何却从未听城主说起过?”

  “不过是一些蝇头蜗角的旧事,不值一提。”九夭避谈之意甚著,似有所顾虑。

  “那好。”凉月得休便休,不再咄咄逼问,转而说起了激奋之语:“事情到今日这一步,已无关个人得失。三界太平,苍生安宁,应该凌驾于私情私欲之上,唇亡齿寒之辞,当如钟鼓长敲,时时警醒。”

  凉月惯常不喜说这些浮华之辞,她从来都认为,多说不如多做,但方才这一通言说,一是内心实实在在所想,二是为说予苍驳来听,她明晓自身已是尸居余气,所以需要为他埋下一段合乎事情进程的情理,让他日后回忆起她今日一去,是处境之必然,而非其抉择所致。

  梅鹤仙人极不识时务地拆台:“大仁大义都让你这个小妖两三句空话给占尽了。”

  苍驳眉峰隆起,似不赞同凉月之言,在她手背上写着:两全。

  果不其然,苍驳开始将她与六合划分为两件事,凉月迅速整理好心绪,语气松缓地道:“世上唯回忆永垂不朽,呆瓜,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你心中对我的看法吗?”

  苍驳老老实实地写下:古灵精怪。

  凉月灿然失笑,“是了,这些点点滴滴,便是我们之间不会因时间流逝而磨灭的见证。求得一个永生不死,非回忆莫属。”

  一席话不禁让刚祭出天枢宫的两人陷入沉思,世间所有的难舍都缘于情深,而世间所有的情深都缘于倾心,只有由衷地付出过才会留恋,才会无意识地储下如雨水般滴滴聚成的记忆,化作古往今来为无数文人墨客所吟咏的相思白首之赞辞。


第266章

  半盏茶功夫后,釜底之火刹然一熄,太极釜当即敛去转势,静悬半空,红袖之中有手一掫,太极釜应势落入手里。

  九夭覆手于釜口之上,挥去釜内白烟,而后取出一颗鸽卵大小的红珠托于掌心,此珠形同血色玛瑙,却比玛瑙剔透,浮于珠表上的绯芒浑如一道目光,使人视之不舒,陡生悲凉。

  “这便是阙。”九夭冷静的声音拂走紧扼住众人喉咙的哀楚气氛,又随手从红袖上撕下一段红绸盖住阙,裹了两裹,掖入襟内。

  苍驳独臂横在凉月腰间,作势要将之拦腰抱起,凉月却浑身触火般趔身以拒,“呆瓜,我便不随你们同去了,近来疲惫之至,想苏息一日,我会在此等你归还,回来时别忘记带上一对龙凤呈祥的花烛,以天地为证,在这枫树下娶我为妻。”

  苍驳身形一滞,双眉相织成结,既不放手,也不继续动作。

  僵持片刻,梅鹤仙人从旁婉言相劝:“小妖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宜继续奔劳。”

  太微举步过来,蹲在凉月身旁,“我会留下来。”

  “不行。”凉月立马急眼反对,“此行不知凶险几何,万一遇上空鬼,与之厮搏,龙篴不可或缺。”

  太微双唇翕动,不及出声,青扇公子却率先答话:“小生虽乐理不精,但世上曲乐,小生只听一遍便能牢记不忘,又兼闲暇时偶以丝竹管弦为乐,笛萧略通,小生自恃有此鸠拙之技,遂在此口无遮拦地说个大话,《浮世空悲》,小生能一调不差地吹完整曲。今下忝得太微信任,特觍颜承下龙篴之委,必不辜衷心……”

  截此忽顿,面色变化的瞬间,青扇公子双手攥起,乌骨在他手中摩出轻微近无的“咔咔”声,短暂的停息后,再开口已是一片苍漠,“必不负所托,凉月姑娘不必担心。”

  与此同时,凉月觉出近旁女子有微微颤抖之迹,不由得暗叹这对苦命鸳鸯是情不逢时,乱世生情,难免会面临百般磨折,此时任何劝慰都是空谈,任何措辞都无足轻重,斟酌少时,只淡声叮嘱了一句:“诸位务请万事小心。”

  苍驳擒住后虚剑,支膝站起,银发凌乱地散下,束发玉冠早已不知遗失在哪一场血战中,面庞上的花印妖冶寒艳,与其冰冷之气共入一画,互为烘托,霜丝俄而无风乱舞,后虚剑倏地飞出,横置其脚边。

  梅鹤仙人亦拄杖幻出仙鹤,双足踏鹤背而乘。

  青扇公子霍地打开乌骨扇,朝地上一掷,落地之时,扇面瞬间扩大,堪容三人并立。

  九夭眼珠一斜,顾目生辉,垂手之处,撕裂的红袂眨眼恢复如旧,姿首清丽,神仪俊骨,听世城城主的风华从不曾黯淡半分,只听其朗声道:“尘世陨光,暗夜寒长。征鸿北望,虞尔参商。”

  语落,笑声清狂,如风越过,一刹那,红衣成影,掠上乾穹。

  俯仰之间,冰湖之畔,红枫树下,只余两人伴风坐。

  苍驳一走,凉月再也绷不下去,一通松懈之后,已是疲极倦极,身子一歪便要以头抢地,太微迅疾出手将之扶稳,为其摆端姿势,心中一阵酸楚,禁不住含泪斥道:“你呀,要早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还愿意么?”

  凉月白唇僵僵,强牵笑意,“不枉此生,我心欢喜。”

  太微用手胡乱抹了抹眼角,喟然叹息:“死到临头,还嘴硬么?”

  凉月贫嘴道:“嘴不硬,骨头硬。”

  “你哪里是骨头硬,你是十足的心硬,对自己狠绝如斯。”太微火气登顶,扬拳的架势恨不得对凉月拳脚相加。

  凉月玩笑道:“想揍我罢?”

  “我是想揍你,”太微扬起的拳头忽又落下,“可是,任何理由都不够正当,任何理由都不够充分。”

  “太微啊,”凉月突然软了语气,咬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死气,“这一回,我是真的累了。妖怪的寿数,漫长地令人发指,我这辈子,虽然没有一个精彩的开始,终归是落了个尚算精彩的结尾,够了,都够了。”

  太微凝颦道:“你活够了?”

  “不够,也没有办法了。有些人,只有临到终了之时,才肯承认一概皆系命数,我便是如此。”言辞伤感,口角却浮着一抹洒然。

  太微亦有所感:“古往今来,无数人喊着人定胜天,可终究谁又胜得了天呢?”

  凉月曼声道:“胜己都做不到,何谈胜天?想要胜天,总该先做到与天齐寿才行啊。”

  太微赞同道:“与其妄图战胜,不如予天地以敬畏。”

  凉月笑了笑,“彻悟了。”

  太微微微摆首,“谈不上悟,只不过近日心境有些翻覆,以致感触万端。”

  两人心平气和地谈天论地,以此驱散心中阴霾。

  不闻凉月再应声,太微大骇,连忙使手推了推,惊喊道:“凉月,凉月……”

  凉月坐姿已凝,唯嘴唇动了动,“还在喘气儿。”

  听她出声,太微这才落下心,“要是能救你,拿我一千四百年的修为渡给你,我也是情愿的。”

  凉月有气无力地道:“我知你大方,只是切莫犯傻,一万年的修为都于我无用,我毁的是根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自取灵魄之时,便已注定要魂飞魄散。”

  “终归还有罗刹火芽可行。”太微为这个好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罗刹火芽。”凉月一笑置之。

  太微信手拾起一片火红的枫叶,捏着叶梗出神。

  凉月意识逐渐游离,那首《长亭逢君》的曲中之景忽地跳入脑中,清晰而真实,不由得启唇唱道:“霜叶红红似嫁裳,妾绣盖头等玉郎。雁书高高砌上梁,长亭逢君在醉乡。”

  曲终,风来,偷走枝间霜叶,一羽一羽,飘飒似逝落之蝶,给这雁天徒添苍凉。


第267章

  在后虚剑的指引下,飞离姜山的四人竟又回到宣国的草原上。

  茫茫大草原,举目无边,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篝火,像是排布凌乱的夜天之星,而此时不过才酉时一刻。

  放在往常,同样的初秋时分,牧民要戌时才会燃起篝火烧饭烤肉,现下虽篝火堆堆亮,却不见有人支上火架,更多的是围坐在一起谈论今日的异象。

  其中不乏高谈阔论者,喝着热乎乎的羊奶茶,唾沫星子横飞,指着黑咕隆咚的老天爷大编故事,说的是有板有眼,令一众听客心神专注,信以为真,连草原上无端闯入四个异服之人,都不曾发觉。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四人尽量远着火堆走,边走边注意巡视周遭情况,当路过一处只有稀稀拉拉几人围坐的火堆旁时,青扇公子眼尖地瞧见一个熟人,柳络儿。

  时隔半月,没想到再见柳络儿竟是在距斗追城千里之遥的宣国莽原。

  “九城主,”青扇公子朝柳络儿一指,小声道:“川湄客栈的柳姑娘。”

  三人闻言后,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柳络儿头戴毡帽,身着牧民服,正大喇喇窝在篝火旁,手里抓的是一根刚刚烤好的羊蹄,身前斜插在土里的铁叉子上同样刺着一根,油滋滋,肥亮亮,外皮已经焦黄,看样子也已烤好。旁边还放着一只窄口小坛,不用看也知里面一准儿盛的是酒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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