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扇公子惊愕不已,“仙人岂不是非常危险?如此千载难逢之机,始终必定是要同轲峦拼个死活,得想办法阻止她,不能让她害了仙人。” 九夭立即下令:“青扇,佯攻结界,让始终分心。” “微臣就去。”一道青影从九夭眼前迅即闪过,晃眼无踪。 轲峦且避且问:“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恨本公?非要本公死才甘心?” 梅鹤仙人像是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目光虽胶在轲峦身上,但眼眸却了无神光,四肢百骸似被迫驱动,而致行动看起来极不协调,仿佛有魂无魄。 一条赤练如蛇般缠在梅鹤仙人身上,梅鹤仙人舞杖一劈,赤练应势而断,九夭提着被割断的赤袖,鸿声喊道:“始终,不要戕害无辜。” 轲峦扑翼生风,以己为心,在三丈开外处围成一堵严实的风墙,将九夭隔在风墙之外,同时也将梅鹤仙人关在风墙之内。 “始终,”轲峦振声怒吼,眼见梅鹤仙人攻势增猛,他若再不还手,不消几招便将葬身于乌杖之下,“你不要逼本公,本公舍不得对你动手,即便你是借他人之身,本公也舍不得啊。” 沉滞的眼眸中忽而掠过一丝精光,却稍纵即逝,始终似下定决心拼死一搏,也知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敢有片刻松懈,也不肯作罢,倾注全力于梅鹤仙人身上,展开等同于自毁的死斗,至于被借身之人的生死,她好似并不在乎。 轲峦退无所退之际,始终借梅鹤仙人之口,对轲峦冷冷说道:“你的不舍,我不稀罕。” 话落之时,只听一声凄鸣,一支半臂长短的彩羽卒然从梅鹤仙人体内洞穿而过,梅鹤仙人动作倏忽顿住,乌杖停在距轲峦心胸三寸之遥处,只是他再也无力刺进这三寸。 “仙人。”九夭猛力冲开风墙,赤练蓦地缠住下坠的梅鹤仙人,将之吊在半空。 梅鹤仙人终于脱出始终之控,而生命却已穷尽,烟消云散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老朽再也不怕任何人了,前路崎岖,诸君保重。”而后化作一缕烟气,散入风中,赤练所缠,唯剩一柄孤零零的乌杖。 开满菊花的不知岛上,从此再无那个喜欢弈棋的闲散仙人。 轲峦似受到极大的打击,时而掩面号泣,时而狂笑不止,情绪反复无常,又且对空而谈:“本公错了,本公知道错了,本公杀人不眨眼,是恶人,是令你讨厌的恶人。”辞色之中,有自责,也有悔恨,更多的还是一腔怅憾,恐许至死方休。 遥闻惊变的青扇公子匆匆返身,却见长长的赤练一端只缠着乌杖,心中霎时有了定数,却犹然不敢置信,一时间舌若木石,竟相询不出,只能看着九夭,“九城主,这……这……”喉中似卡鱼刺,实难问出心中已明之事。 九夭一提赤练,乌杖瞬即投入掌中握住,余光瞥了青扇公子一眼,“莫问莫言,先对付轲峦。” “是。”青扇公子霍地抖开折扇,同九夭一齐朝轲峦发动合攻。 一向举止文雅的青扇公子此时犹如一头渴血凶兽,已然将轲峦视为必杀猎物,一招一式皆干净果决,浑不似平日那个将“小生”之称挂在嘴边的秀气书生。 正所谓,仇恨催人折心肠,一路拼战,青扇公子早已将梅鹤仙人视为嘉友,而今友丧,恨意霎时若烈火炙心,势夺轲峦之命。 轲峦本就是凶狠之徒,此时更甚。 面对九夭和青扇公子的左右夹攻,轲峦始终方寸不乱,似乎笃定此二人伤不了他,回击之势甚是悍猛,所使招数毫无章法,像是混杂了各家之技,却又并不精于其中之一,而此根结便在于金盏露。 轲峦在炼金盏露时,夺了原主之技化入其中,十足的坐享其成。 内有百家之技,外有颠乾倒坤,所以轲峦以一敌二,却犹然应付自如。 而九夭和青扇公子则大感吃力不说,由于颠乾倒坤的不断变换,且无迹可寻,致使二人频频受创,双双负伤。 正在二人焦头烂额之时,烟魄珠忽地从轲峦身上飞弹而出,俄而清光大盛,此境上下倒影之象逐渐消失,片刻功夫便恢复原本景状。 但见此状,轲峦登时冲天三鸣,凄厉质问:“本公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不堪?所以你处处助人伤本公,千方百计置本公于死地,现在竟抵上自己最后一丝魂识破本公幻术,枉本公对你痴心一场。” 颠乾倒坤之术一破,河牯兽当即从水中冒出,九夭扭头朝青扇公子使了个眼风,青扇公子立时会意,转而攻向湖中河牯兽。 九夭则趁机对轲峦全力一攻,失去颠乾倒坤之庇的轲峦明显力弱不少,越战越竭,九夭一鼓作气地将轲峦逼上风廊,手执乌杖,一举斩下轲峦三首,至此时,轲峦仅剩一首。 不到半日便痛失五首,轲峦灵力大为削弱,兼之颠乾倒坤之术暂被始终压制,不得使出,所以已是难敌九夭。 河牯兽非常护主,眼见轲峦身处危险之中,立刻便欲脱身救主,但青扇公子布下的乌骨阵却不易挣脱,河牯兽几番尝试,均以失败告结,在湖中急得团团转,发出尖利的“咕咕”之啼。 轲峦化作人身,站在廊上,浑身被血浆湿,身下一步一个血印,他拖着虚软的步子走到九夭跟前,与之平视,气势犹凛不减,“想要本公的命,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第302章 九凤三鸣(八) “拿樊海九万七千五百八十三条生灵的枉死之恨来换,够是不够?”九夭声如惊雷,摄人心魄。 轲峦冷蔑一睨,语气里充满不屑,“计得还挺详尽,不过,”修眉倒竖,眼瞪如铃,“那又如何?本公杀人无数,岂止这九万七千?那些寿数低微之辈,活上个几百年也就死了,倒不如献命给本公。” “简直胡说八道。”九夭怒极反笑,“本尊寿数千万倍于你,若照你此理,本尊岂不是能随意夺你之命?” “自然可以,只是,你却未必有本公的本事。”轲峦凤眼一挑,信心十足。 九夭握乌杖之手一紧,“不妨一试。” 湖中,青扇公子同河牯兽相持不下,嘶鸣一声比一声尖锐,像无数根针扎在青扇公子耳中,令其频频皱眉。 风廊上,施不出颠乾倒坤的轲峦宛如双翼被折,九夭甫一出手,轲峦便落于只守不攻的境地,且益发吃力,行动比之先前明显迟钝不少,可他宁愿死死较着那口不甘心的气儿,也不做丝毫退让,一劲儿地豁出命来格斗。 弱肉强食之道,轲峦再明白不过。自出生那一刻起,想要在九凤族活下来就必须拼上命去争夺。 九凤族里不乏怙势凌弱之流,弱小和滥泛同情心的结果只有一种,死。 从而造就了轲峦争强好胜的秉性,其心中该与不该之道,纯然依强弱而定。由于轲峦自小养成的冷漠,所以一贯视弱者之命如蝼蚁,肆意摧杀,毫无怜惜之心。 轲峦终于被九夭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观景亭中,轲峦背靠朱柱而立,双睫低垂,耳口涌血,气息微不可察,身板儿却挺得笔直,像是钉于柱上。 两丈之外,九夭单手负于身后,一场激战过后,周身犹然齐楚,端得一副气定神闲,道:“你此生孽事太多,而事到如今,再讲咎由自取之言也不过是虚空之辞,一是晚矣,二则你并不会悔悟。所以,本尊只予你讲一句话:种瓜得瓜,种李得李。” 轲峦缓缓抬眼,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之态,冷冷一笑,“本公既不种瓜,也不种李。” 九夭淡然道:“本尊言尽于此,至于你能否领会其中奥义,与本尊无干。” 轲峦未再接九夭之言,而是突然望空自语:“始终,别躲了,现身罢,本公遂你夙愿就是。” 良久,无人回应,轲峦笑着道:“出来罢,本公不逃。” 又过了约莫一刻功夫,风廊尽头忽起一阵宛若风过林野的簌沙声,九夭顾首回望,见一素衣女子周身携光而来,双手交叠于身前,肌肤莹白如霜,衬得赭色指甲分外夺目,峨髻顶珠,耳坠朱鳞,赤足裸踝,行时凌波微步,盼时一灯荧荧。 与此同时,封住逐欢源的结界瞬间消失。 轲峦略略浑浊的眸子忽而清亮无比,笑对佳人,而满眼企盼却换来一剑抵颈。 珂峦不顾横在脖颈上的黄绦剑,兀然拉住始终的闲垂之手,笑得满目天真,“始终,你终归也是舍不得本公的,对不对?” 如封冰霜的脸上忽而轻轻一笑,牵起的嘴角像俄然绽放的雪中红梅,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珂峦,开口清和:“是了,看见你活的那么轻松,我真舍不得死。我怕我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人记着这仇恨,我熬着这条命,就是为等一个时机。” 珂峦脸上笑色渐渐消融,半晌半晌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久别重逢之喜渐渐地化在身前朦胧的月光里。 始终抽出被轲峦握住的手,“又叫你活了这么多年,该够了。” 珂峦竟道:“好。”辞气淡若清风,于满地流霜中恢复本身,双目一翕,高昂其首,呫嚅道:“始终,你以身化牢,究竟是囚了本公,还是囚了自己?” 瞬目间,一招剑下,凤首轰然离身,落地之时,躯首倏地散成烟沙,唯余一片彩羽卧在血泊之中。 “哐当”一声,黄绦剑离手,坠在地上,始终跪下身,泫然而泣,颤抖地伸出手,血中彩羽瞬间化成一缕青烟,她喃喃道:“血海深仇,终得报。” 话落,始终周身清光一盛,整个人似融入光华之中,光散之时,观景亭内外只留得九夭一人。 九夭拾起黄绦剑,并乌杖一起仗在手里,端视片刻,齐齐收入袖中。 湖中河牯兽似有感知,轲峦甫一命终,它便发了一通狂,在青扇公子就快抑制不住之时,河牯兽竟停止挣扎,转而大口大口地吐血,青扇公子正欲施救,九夭却出言阻止:“河牯兽以轲峦精血养活,如今失主,已无生机,方吐血自绝以随主而去。轲峦怨气已消,幻境将崩,我等无力逆改一二。”又出袖缠住犹然悬在空中的巨茧,觑住空空荡荡的观景亭,若有所思。 “是。”青扇公子收回手,看着已经闭眼的河牯兽渐渐往水下沉去,片刻功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一湖红气缓缓褪却,浮绿湖很快恢复清澈,水面上冉冉映出一片翠林,随着水中林影益发清晰,浮绿湖渐渐水浅,及至翠林拔水而出时,整片湖已干涸不现,逐欢源也如一滴落在沙漠中的雨一样消失在连绵山峦中。 九夭将巨茧放在地上,朝青扇公子点点头。 青扇公子当下会意,两指一并,朝巨茧一比划,茧上花藤瞬间若灵蛇回洞般蜿蜒归顶,茧腹处随之裂开一道大口,自裂口看进,只见苍驳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后虚剑则横置在其双膝之上。 青扇公子轻道一声:“回。”而后摊开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25 首页 上一页 2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