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近之后方看清,竟是炽红的后虚剑,半截剑身斜插在水底淤泥里。 九夭突然伸手握住剑柄,见此一幕的青扇公子当时震愕不已,忙喊道:“九城主。” 而令青扇公子大感意外的是,后虚剑并未排斥九夭,九夭使力一提,剑即在手。 青扇公子一下又惊又奇,“九城主也能制御后虚剑?” 九夭不假思索地道:“不能。后虚剑不会同时奉二主,本尊也无御制后虚剑的能耐。” 青扇公子点点头,随即又道:“后虚剑现在是找到了,但苍公子依然下落不明。” 九夭掌剑一横,“带我们去找你的主子。” 话毕,五指一松,后虚剑如司南一般转了两周,稍定,弹指间,蓦地朝一方飞去,二人紧紧追上。 不多久,只听一声沉闷剑鸣,后虚剑当即一停,继而缓缓下落,静止不动。 九夭与青扇公子赶到时恰遇一个暗浪翻来,将水搅动得更加浑浊不堪,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看不见后虚剑之光。 二人生怕有变,连忙拨水前行,然而,方才明明近在咫尺,暗浪一来,后虚剑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扇公子不死心地往四周一寻,双手所触,唯浊水而已,顿觉心骇,“后虚剑不见了。” 九夭紧锁双眉,笃定道:“不会凭空消失,一定就在这里。” 青扇公子道:“那微臣再向远处找找?” “不必。”说罢,九夭倏地解下红袍,念力一动,红袍漂然若一朵朱色水母,九夭旋即扭头,对青扇公子道:“乌骨扇。” 青扇公子摇扇一舞,红袍立时展若飞鹏之翼。 随着红袍冉冉上升,其下带出一个倒漩水涡,浊水尽入漩涡之中。红袍升高之时,水涡之速也随之湍急,最终形成可纳百川之势。 少焉,洪流势歇,水位逐渐下降,不多时便现湖底,而其上,红袍已高悬至云端。 浊水一退,二人终见湖底景象,原来后虚剑的确在二人身旁,不过两步之距,且正置于一方金棺上。 “金棺里是谁?”青扇公子揣着一腹疑惑靠近金棺,却不料,他刚行出一步,金棺竟也随之往后一移。 惊奇之下,青扇公子又后退一步,金棺也退回一步。青扇公子再朝左移,金棺也同样左移,其情状,活似生眼长脚。 灵机一动,青扇公子徐徐抬起右脚,假作后退之姿,一步尚未落定,金棺已动,与此同时,青扇公子立定未动的左脚下骤然生出数条松根,倏忽之间,紧紧抓住金棺四角,继而遍身攀附。 金棺不断挣扎,但松根长速甚快,弹指间便已入地极深,将之牢牢缠绑,束定于泥中。 九夭行至金棺前,自棺上取下后虚剑,又一掌掀翻棺盖,待看见棺中之人时,九夭脸上立显惊色,“苍兄。” 青扇公子闻声也大感意外,连忙两步并作一步地拢身,朝棺里一瞧,正是冰封之后迟迟不见现身的苍驳,“苍公子怎会在金棺里?” 躺在金棺里的苍驳面容安详,脸上花印依然鲜红似血,衣衫未湿半点,身上也无明显伤口,九夭三唤其名,一声高过一声,可苍驳却无一丝苏醒之迹,但观此态,九夭当即断定:“中法了。” 青扇公子寻猜道:“谁下的法?柳络儿?” 九夭不假思索地道:“中虽。” “苍公子果然不是等闲之人,连魔煞之首都畏惧。”说话间,青扇公子忽觉神魂恍惚,像是受到指引一般,无端将手伸向苍驳,在其下颚一捏,只见先前被柳络儿夺走的阙竟徐徐自苍驳口中飞出,青扇公子连忙将之抓入手里,惑然道:“好生奇怪,微臣并不知阙在苍公子口中,可是,方才不知怎么了……” 九夭猜测道:“你祭出天枢宫,方炼成此阙,或许……与之有感应也未可知。” “或许即如九城主所说。”青扇公子转手将阙呈上。 九夭却闲手不接,“此物既与你有感应,便暂且由你保管。” “是。”青扇公子收回手。 九夭看着中法不醒的苍驳,凝神百思,俄而一念闪过,目光投向青扇公子,“进入九重幻境到现在,龙篴还未派上用场。” “是。”青扇公子忖度道:“九城主之意,是要用龙篴破苍公子身上所中之法?” 九夭摇首道:“本尊并不知如何破解此法,龙篴于中虽应当也并无相克之力,不过却可令苍驳受激,所以,何不一试?”转念又生出顾虑,犹疑道:“只是,龙篴一吹,苍兄就要受苦了。” “依苍公子心性,想必不会怪罪。”青扇公子反手幻出龙篴,横于唇边,“小生得罪了。” 一曲《浮世空悲》,在起起落落的指尖下,婉转飞出。 曲调一起,苍驳面上安详立时散飞,平展的眉头顷刻皱若层峦,唇角抽搦,眼皮颤跳,脸上蒙着一层痛苦之色。 九夭将后虚剑放在苍驳身旁,又以灵力在其耳边喊道:“苍驳,中虽未死,日月尽食。空鬼犹生,苍生难安。” 一刹间,湖底大风起,“呼呜”之声几乎要盖过龙篴之音。当是时,金棺忽然猛烈摆动,似欲借风而去。 九夭欲将苍驳移出金棺,但灵力一入金棺便立即被削弱。若不催灵力,单以蛮力施为,但凡九夭对苍驳有拉拽之举,手臂之力便瞬霎丧尽。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金棺,竟活似一座密不透风的囹圄,将苍驳牢牢困于其中。 此法不行,九夭又试着毁棺,可这方金棺十分坚固,任凭九夭催折,金棺始终不损不破,连裂痕都不见一丝,浑如铁水浇石而铸。 计无所出之下,九夭只能不歇口舌,立时拔高声调,继续喊道:“苍驳,中虽未死,日月尽食。空鬼犹生,苍生难安……” 罡风在以金棺为心的一丈之内来回刮卷,势将此中诸物尽数带离,刮起的泥点腐叶打在二人脸上,刺得皮肉生疼。 青扇公子被烈风吹迷了眼,强睁不开,索性阖起眼帘,心神专注于龙篴上,曲调平稳,不因风扰而缓急。 金棺中人,煞白如霜的脸上,花印愈加鲜红,乍看之下,竟与真花了无二异。迦南的刺痛令其眉目深深扭结,口角不断溢血,冷汗涔涔如落雨。 而这时,湖底突然冒出黑浆,稠如墨汁,不断上淹。 九夭欲翘足挪身,岂料双脚却紧紧胶在黑浆里,根本无法动弹,当下催动灵力,但黑浆好似已同双足长在一起,任凭九夭百计千心,犹自牢牢粘附。 青扇公子虽闭眼未观,是时也已觉出脚下有异,然而此刻实在不容分心,未免前功尽弃,只有摒除杂念,继续聚神吹弄龙篴,不使笛音中断。 黑浆很快淹至膝处,九夭和青扇公子陷在其中无法脱出,又被烈风带起的黑浆溅了一身,衣如染墨,浑已瞧不出本色,乍看之下,宛然两个黑糊糊的泥人。 笛音悠柔如云泉初融,却令苍驳苦痛难忍,喘息益加急促,似正与恶力相争夺。 飓风卷起黑浆,大有泼天洒地之势,黑浆漫过金棺,一点点流入棺中,眼见就要埋过苍驳之身,间不容发之际,苍驳骤然睁眼,一把握住手旁的后虚剑,电掣般弹身而出,挥剑劈向金棺。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金棺当场崩裂。飓风瞬止,黑浆立散,一块块金灿灿的碎片当即化作一团团褐色水泡,咕嘟作响,宛如猛火烹酽茶。 苍驳一醒,青扇公子立马收起龙篴,在耳后颈间忙忙拂了一袖汗,随即面含歉意地朝苍驳拱手一礼,语气愧疚不安:“小生得罪了。” 苍驳摇头,并无半分责怪之意,执剑在淤泥里写道:幸甚。 九夭迫切地想知道苍驳被冰封之后的事,喘息未定便赶忙相询:“苍兄,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络儿可是死于你之手?” 苍驳正要释答事之前后,却突然发现阙已不在口中,当时攒眉,以手抵唇。 青扇公子见状,当下明明,连忙取出阙,摊在掌心,“未免生变,小生在发现阙藏于公子口中时,便已将之取出,万请公子勿怪小生自作主张。” 九夭也道:“青扇与阙之间有所感应,方得以在苍兄口中将之寻出。” 苍驳将青扇公子捧阙之手一推,而后点点头,在二人的注视下,执剑于泥上一阵快写。 其时,雪猛之后,冰娃娃一壁封冻苍驳,一壁将之沉入湖中,同时又以寒液渗体,欲侵其经脉,凝其鲜血,将之冰杀。 苍驳自小体质寒凉,尚且能耐些工夫,又之体内有奇力相护,因此寒液入体而无可伤之。 下沉时,苍驳不断地施念力召唤后虚剑,在其念力渐盛时,意识忽失。而后来为何会在金棺中,他也不知。 至于柳络儿之死,大抵是后虚剑为之。 九夭思之道:“中虽先是利用柳络儿带走后虚剑,又以金棺囚苍兄于此,欲彻底绝断后虚剑之施。”不禁嘅叹一声,“清淮明知,除后虚剑择定之人,再无人能驭此剑,却还是执着地要将后虚剑夺纳。可是,他分明再清楚不过,即便用后虚剑劈开亡僖棺,释出少枭之魂,若是少枭不愿醒,他所做一切皆属徒劳。” 青扇公子不解道:“少枭为何会不愿醒?” 追忆少时,九夭微微摇首,踱开两步,“寒灯旧事,飞鸿印雪。因果之冗冗,今昔已难道。”声色平添一抹清冷,像是晚秋之夜,西风携雨入江城,无意却动琵琶,弹起瑟瑟之音。 苍驳谛眂九夭双瞳,见其中似掩风波,却无欲予人言道,遂握剑写道:今昔,亦终成往昔。 最后一字尚未落成,淤泥忽然成镜,三人当即举目四望,却见湖底已然变作一片光滑如新的明镜。 此镜甚为奇诡,似镜而非镜,银闪闪却不照影。 是时,悬天红袍飘然而落,披回九夭身上。 倏忽间,浓云四开,阳光霍地一下泼洒在镜面上。镜光刺目,三人赓即举袖遮眼。 少顷,再睁眼时,山川不在,草木俱失,三人正立在一面大而无当的明镜上,一望无际。 青扇公子一壁远走数步,一壁游目顾眺,“全都消失了。” 苍驳持剑在镜上连划数道,却发现明镜异常坚实,镜面也非常耐损,在后虚剑剑锋的催摩之下竟连刮痕都不现一丝。 青扇公子也用乌骨扇在镜面使劲敲击,一连数下,却是一点声响也无,不禁诧呼:“这是个什么奇物?雀羽落水尚且有声,可这方镜子……”扬起下颌,看向二人,“好似有吞声之能。” 九夭俯身单跪,右手支镜,一手抚去,触感平滑胜冰,又以灵力聚掌,然而,灵力甫一着于镜上,便立即化无,九夭当即凝眉,忽地起身,召出赤龙,伸手指镜,令道:“火。” 龙口一张,火喷三丈,烧了半晌,明镜却犹然光洁无损,看来火攻也于之无用,九夭抬手撤回赤龙后,又蹲身抚镜,凝眼细察,不禁自言自语:“莫非是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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