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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月在山顶等得是腹热心煎，一刻不见苍驳归来，便觉坐立难安。 不同于凉月的焦灼，归尘子始终意态从容，宛如一片自在的白云，任风急风缓，他自洒然。 归尘子看着凉月踱来踱去，久无止意，遂出言劝道：“师妹，稍安勿躁，不妨坐下歇歇。” “我哪理歇得下。”凉月面上愁容难消，行动再是不便也无法做到像归尘子那般安之若素。 刚说完，忽听归尘子道：“苍施主同夸夸施主一起回来了。” 步子立时一停，凉月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呆瓜。” 不遑落足，苍驳便蜷起一指，勾在凉月指上，那一抹入骨的冰凉之感令凉月瞬觉心安。 苍驳将翡翠盒里的竹心花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入凉月手中。 凉月只觉周身一暖，当即将竹心花放回早已空空之处。 虽说此时夺回竹心花，于她而言已无任何助益，但丝毫不妨碍她为此感到开心，“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归于我心。” 夸夸将天罡炉放在地上，舞臂踢腿，闭眼念道：“乾坤无极，道法无量。十二中黄，四正天罡。”眼一睁，“克。” 话落之时，天罡炉瞬间变大。其内中之广，足以放下一张凉榻。 夸夸双爪捏印，“借火黄道。” 俄然，一道火曜穿透浓云，投入天罡炉之心。一霎间，炉中无火自燃，赤焰熊熊。 天罡炉一启，夸夸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三人，语气沉重地道：“人性缺，尘世乱。三位奉己正道之善，必会如春雨瑞雪般洒向大地。此仁此德，感荷于心，匪言可喻。” 突然跪下，叩首三拜，“夸夸在此，恭送慈行。” 归尘子满含歉意地道：“贫道骨头碎了大半，难以起身，劳烦扶我一扶。” 夸夸略一施法，将归尘子移至天罡炉，使其立于炉沿上。 归尘子放眼山下，见众生皆困于水火之中，不禁泪下，慨然叹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随即闭眼，身子往后一倾，果决地投入熊熊烈火之中。 凉月瞬间泪如泉涌，声嘶力竭地喊道：“师兄。” 须臾，玉蕊曼舞，万里飘白。 一弹指顷，火熄烟散，山河人间尽披银装。 “铮”地一声，苍驳归剑入鞘，随后将后虚剑连带剑鞘，一并递给夸夸。 凉月和苍驳十指相交，宛如丝萝相缠。 凉月像调皮顽童一样，在夸夸的羊耳上捏了一把，怡声道：“老神君，再会无期。” 夸夸将后虚剑抱在怀中，任凭凉月捏玩，道：“千世万年，衷情不改。” 玉人笑声如玲，苍驳用手在凉月头上轻拍数下，举止十分亲昵。 少时，两手相牵，苍驳足尖一点，身子一带，双双飞上炉沿。 炎炎猛火掀得二人之衣如振翅飞蝶，凉月一笑如傲雪红梅，冷艳芳姿，却满浸凄寒，长吟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话音一落，二人纵身扑入腾腾赤焰之中。 少时，天空下起红雨，皑皑白雪半霎洇作朱红。 和风拂开重重乌云，一刹间，金光四射，洒满人间。
第338章 九天战神 “公子……” “苍驳……” “呆瓜……” 迷迷之中,好几道声音交织在耳中，好几个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半虚半实,似梦似真。 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听见的声音,看见的身影,好似均属于一人。 无数个身影如一堆破镜的碎片，渐渐相汇，最终拼成一名身着霜衣、足踏玄鸟的闭目女子。 女子鹤态清灵，神仪明秀,般般入画,双眼猛地睁开,启唇唤道：“战神，东霜台。” 梦人一惊，呼道：“娥祖。” 谁家坟冢,骨冷魂清。谁人深寐,惊梦而起。 “东霜台,你回来了。”睁眼看见的第一人，是身背后虚剑、怀抱天罡炉的夸夸。 弗及东霜台开口,夸夸急急忙忙地道：“本神君只剩一盏茶功夫,时间紧迫,所以话不繁絮。”说话间,将一只湖绿雕菊玉晶盒递给东霜台，“此乃勾斤灵魄,是凉月托人取得,煞气已清。投炉前,她暗中将此物交给本神君，原本是替你留的后路，现今看来你是用不着了，但她自己却可以用上。” 东霜台打开玉晶盒，只见盒中盛有一只滚圆如珠的雪团，雪团里隐泛青光，俨如一颗随珠。 夸夸丝毫不予东霜台说话之机，继续道：“她为你塑的雪身，藏在一芥山的灵蟾洞里。雪身上有她半颗灵魄，另一半在你体内。凉月的灵魄，非七篁竹成妖时自生，而是她本身所有。她原本是谁，不必本神君说，你也已知晓，所以你该十分清楚，灵魄不全，便无法再生。棘手的是，你体内的半颗灵魄被她下了生死咒，唯有你死，方能分离。而投炉焚骨之时，你并未身死，灵魄便也仍在。” 东霜台连忙问道：“她现在何处？” 夸夸语速骤然变快：“但凡妖物受天罡炉之焚，三魂必定严重损毁，今在何处，本神君也不得而知。不过，凉月生前是竹妖，三魂若要寻附着之物，必是竹。另有一事，战神务必谨记。索一株万年灵树，灵树之灵可温养植物三魂，平愈其伤。” “时辰到了，本神君该走了。”夸夸说完，旋即转身，一径跃入空中。不过眨眼功夫，便已不见踪影。 白雪未歇，红雨未止。 断臂处突然生出新肉，继而迅速生长，很快长成一条完整的手臂。 与此同时，满头霜丝也逐渐乌黑，最终如墨染就。 见状，东霜台赓即扯开衣襟。胸口迦南已萎，杳无生机。是以，片刻也不犹豫，一把将其连根扯出，伤口立时愈合，过而无痕。 俄而战袍披身，银胄护首，东霜台手捧玉晶盒，扶摇而上，如离弦之箭，冲向九霄。 九霄之上，仙雾漾漾。玉楼金殿，鳞次栉比。 奇怪的是，天门外不见天兵把守，仅设有一道仙障。此仙障于东霜台而言，几乎形若无物，一进天门便立即行往众仙上朝之处——紫极殿。 东霜台一路行来，不但连一个仙僚都未碰到，而且，平常每日奏起的仙音此时竟一声不闻。 琼树落英无人清，仙果累累无人采，偌大的天宫沉寂如空城。 东霜台本就满腹疑团未释，此刻更加茫然，不由得加快脚步，匆匆朝紫极殿赶去。 而整个紫极殿内，仅天帝一人。 只见天帝正襟危坐在玉椅上，一动不动，目光投在悬于大殿正中一面硕大的方镜上。此镜乃观微镜，常悬于紫极殿中，乃天帝之器，可观凡界之事。 东霜台单膝跪下，“微臣东霜台，叩见天帝。” 天帝似突然回神，连忙起身相迎，“爱卿总算回来了，快快平身。” 东霜台谢恩起身，问道：“微臣以身补天后，仙界出了什么事？” 天帝负手在背，威仪抑抑，肃然道：“天道秩序，乱之必痍，积之必疴，匡之必伤，伤则必痛。” 当年，东霜台以身补天时，娥祖为护出其灵魄，冒着被不断涌出的魔煞冲杀之险，拼尽全力将之护下，而自己却身受重伤。 一个月后，当三界魔煞被清理殆尽之时，一位自称是后虚天里的守剑灵兽来到紫极殿，请求与天帝密谈。 此灵兽名为夸夸，乃后虚天破时而出。 天帝在密谈中得知，后虚天内有一座丈尺阁，后虚剑便收存于此。 当年，后虚帝用后虚剑剑息布下封印后，又在丈尺阁里造出一方隔绝后虚天于其之外的虚境，将后虚剑存于虚境之中，并在虚境内开出一道连通外界的缺口。 故而，虽入虚境者，却不可入后虚天。而虚境中所生诸事，在丈尺阁内守剑的夸夸虽可尽观目中，却无法进入虚境。 虚境内有一道剑气阵，阵内剑气十分凶猛，宛如有一万柄神兵利刃肆旋横飞。 而欲得后虚剑，必先过剑气阵。至于能否将剑御入囊中，则完全取决于后虚剑之意。 在东霜台之前的人，要么根本无力进入虚境，要么在入得虚境后，尚未见着后虚剑便在剑气阵里被绞杀地尸骨无存。 后虚帝为何要设此关引人夺剑，全因一人——清淮。 清淮乃上古时期魔界圣主座下辅臣，此人极度凶狠，其法力甚至在魔界圣主之上。 后虚帝深知，封印于清淮并无恒久之效，终有一日他会苏醒。因而，在此之前，后虚剑必须重新择主，故布此招。 之后，后虚天封印绽破时，苏醒而逃的不只是魔煞，还有清淮。 清淮有不死不坏之身，诸方魔煞皆听其驱策，于三界和后虚天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不过，此人有一处致命的软肋，便是其悉心毕力辅佐的魔界圣主——少枭。 少枭肉身在后虚天，三魂却被后虚帝封藏在凡间。此次封印破，清淮无疑已将少枭肉身带离后虚天，等风头一过，势必会在凡间寻其三魂。 清淮极擅藏形匿影，若非其自现踪迹，委实难寻。是以，与其海底捞针，不如引蛇出洞。 清淮有一苦求之物，遍索六合也无一株，即竹心花。 竹心花乃七篁竹因爱而生，七篁竹历来存世极少，开灵智者更是屈指可数，所以竹心花才如此难得，万万年来未有一株。但是，要让七篁竹开出竹心花却并非毫无可能之事，只要予心以爱，其花自生。 一局如干，枝杈有三。其一，竹心花。其二，东霜台。其三，后虚剑。 数万年来，夺后虚剑之人不计其数，但唯有东霜台将之御入囊中。是以，东霜台便是后虚剑如今之主。 虽然在封印破时，东霜台以身补天后一骨不存，但好在娥祖拼命护下其灵魄，只要将其三魂寻到，便可转世重生。 但，即便东霜台转世，也只是一具浊骨凡胎之体，纯然受不住后虚剑之气。若非仙身，便需极寒之体，而极寒之体又非一日可成，需有血脉经后虚剑剑息上千年的浸淫，方可炼就极寒之胎。 至于后虚剑，夸夸是守剑灵兽，原本寻剑于夸夸而言并非难事，但自从后虚剑遗落凡境后，剑息竟就此消失，教人寻无可寻。 此三枝，皆非易事。 在东霜台补天之后，天帝便命人去寻其三魂及后虚剑，但一个月过去，东霜台及后虚剑均杳无踪迹。 天帝一壁命人继续寻找东霜台三魂，一壁同夸夸布谋竹心花之局。 为方便行事，天帝暂任夸夸为小神君，在找到东霜台三魂之前，主理竹心花一事。 夸夸原本想寻一名已开灵智的七篁竹，但他翻遍一疏楼里载有三界所有妖怪魑魅的花名册，也不见七篁竹之影，看来只有另谋他道。 可是，即便现在趁时点化一株七篁竹，耗神耗力不说，单是修炼成形便要花上数千年功夫，就算有神力相助，也绝非等闲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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