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狂乱游走的剑意在这一刻终于平息,识海中躁动不息的情绪,在他都未曾发觉的情况下,渐渐与他的本体融为一体。 这些时日一寸寸折磨着他的那些情绪,在这一瞬间翻涌上心头,又同时被眼前那一束微光抚平。 就在那里。 谢檀昭就在那里等着他。 ——天光大盛。 遍体鳞伤的天枢道君重重跌落在草地上。 劫雷留下的伤痕击碎了他的骨骼,伤势已不是几颗丹药能够修复。 如当日的昭昭那般,他躺在地上久久未能动弹。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仙鹿,没有疗愈,他独自一人躺了一炷香的时间,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便又重新站了起来。 崖底的小天地范围不小。 他环顾周遭,视线因伤势有些模糊,定了定神,他放出神识,朝四面八方散去。 此地在《琅嬛图鉴》上并无记载,说明从来没有人进来过。 如果这里只有碎魂深渊一个出口,那么谢檀昭就应该还在这里,数月过去,肯定会留下她的痕迹。 他盘膝坐下,等待神识探寻的结果。 没有。 没有。 没有。 到处都没有她的气息。 那股粘稠晦暗的情绪,似又在身体里沸腾起来。 直到最后一缕神识收束,天枢道君终于睁开了眼。 瀑布后。 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琅嬛书楼没想到短短数月时间,这座沉寂千年的书楼还能迎来第二位来客。 “书中有灵,自择其主,切莫……” 这段固定台词还未说完,就见来者手中长剑一凛,一道温润沉稳的嗓音开口: “数月前,是否有一名女子来过此地?” 书楼主人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是你。” 天枢道君淡淡抬眸,朝声音来源的虚空中望去。 “你见过她,她在何处?” 书楼主人却笑了笑: “年轻人,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如此杀气腾腾?” “这天地间,情爱如尘埃,一拂即逝,唯有你手中之剑,才是这天地间永恒不朽的存在……” 博古架上灵光流转,似有许多秘籍蠢蠢欲动。 然而他看着那些秘籍剑诀,眼神却如古井深潭般毫无波澜。 “她在何处。” 他又问了一遍。 博古架上的秘籍似被他震慑,又安静地回归原位。 书楼主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遗憾: “算我看走了眼,枉我以为你是个世间罕见的可塑之才,却不料只会问一句‘她在何处’,如此格局,还不如那位小姑娘呢。” 天枢道君的耐心彻底耗空,剑光如白虹一掠,石洞中一声轰然,左边的石墙竟被剑痕劈了个粉碎。 苍白着一张脸的青年笑意淡淡: “这是最后一遍,她到底在何处。” 他嗓音清雅,可言辞间的杀意却浓得惊心动魄,好像只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满意,下一个粉身碎骨的就是这座书楼了。 “……她已经出去了,我怎么知道她在何处!!” 书楼主人没想到自己存在上万年,竟然被一个不过千岁的毛头小子威胁,气得说话都没好气。 他的耳边却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她已经出去了。 谢檀昭还活着。 沸腾的血液平息下来。 天枢道君不欲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那书楼主人的声音却悠悠在他身后响起: “情逝如流水,莫要再追,她已斩断情丝,你与她今生注定陌路,何苦来哉——” 长身玉立的背影蓦然停住。 许是他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书楼主人竟看到那杀意凛冽的剑主,身形竟晃了晃。 “斩断……情丝?” 这几个字在他口中缓慢咀嚼,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汁,苦得令他舌尖发麻。 书楼主人一如当日对昭昭那样,一字一句地对他道: “没错,除非你身死魂消——” “否则,你二人今生的红线再不能续。” 在那一瞬。 凝固的血液定格在身体中,识海中那团浓稠黑暗的意识骤然暴涨。 ——瞬间,吞没了他的全部知觉。 作者有话说: 书楼秘籍初见天枢:好耶!天才剑修! 书楼秘籍听完他的话:妈的恋爱脑 - 感谢在2023-08-04 12:30:09~2023-08-05 11: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字谣 10瓶;偷你的苦茶 5瓶;莫如是 3瓶;Ponti、·w·、58730426、流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拔剑 昭昭从床上猛然坐起。 窗外细雨霏霏, 天色还未明朗,蓝花楹树下的仙鹿枕着一地花瓣,酣梦正甜。 躺在大床上的曜灵和容与也尚在梦中, 曜灵一如既往地爱抢被子, 容与可怜兮兮地只抱住被子一脚,昭昭按了按额角,替他轻轻盖好。 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噩梦。 梦中,银发雪衣的道君提着滴血长剑,四周零落着无数身首异处的尸体,鲜血将泥土浸泡成黑色,山间呼啸而过的风声中, 飘来一个小姑娘哽咽无助的哭声。 好像是曜灵的哭声。 天枢道君杀了谁? 她又在为谁而哭? 一切都是模糊混乱的,无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直到噩梦醒来, 昭昭呆坐在床上,还能想起天枢道君隔着尸山血海望过来的那个眼神。 ——森冷阴郁之下,是近乎癫狂的疯魔。 梦里那些围剿天枢道君的人都说, 他是醉心剑道, 急于飞升,才会走火入魔酿成大祸。 昭昭想起自己第一次做梦, 梦见他入魔屠杀时, 还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谢兰殊会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道途走火入魔。 现在回头再想想, 这个念头多么的愚蠢。 昭昭的视线落在床上两个睡得正香的孩子身上。 天枢道君为自己所求之物走火入魔, 那是他自己的苦果。 可是若要因此而波及她们, 昭昭绝不答应。 “……都别睡了。” 昭昭一改方才掖被角的温柔模样, 将两个孩子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出来。 “时辰差不多, 去擦把脸, 该起来练功了。” 曜灵迷迷瞪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倒是没问为何今日提前叫醒他们,顶着一头鸟窝似的脑袋就乖乖下床洗漱。 容与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的缘故,简直起床第一困难户。 昭昭刚把他被子一掀,小男孩就扁了扁嘴,咿咿呀呀地哼唧起来,像借着自己那张可爱的脸撒娇,让昭昭容他再赖会儿床。 “那你睡吧。” 昭昭把被子丢回去,却又在被子外幽幽低语: “阿与睡觉的时候曜灵在练功,阿与练功的时候,曜灵还在练功,等以后曜灵被坏人欺负,阿与也在一边睡大觉好啦。” 被子动了动,一个小脑袋从里面蠕动冒了出来。 容与可怜巴巴瞧着昭昭: “师尊你是不是在骗我,有你在,曜灵不会被人欺负的。” “那可不一定,”昭昭做出骇人模样,“说不定是个很坏很坏的坏人,先把师尊的师尊杀掉,再师尊,然后就杀小曜灵——” “不许他杀曜灵!更不许杀师尊和师尊的师尊!” 容与一脚踢开被子,圆润的小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原本只是想激他起床而已,昭昭见他这副当真了模样刚想笑,却见他那原本漆黑水亮的眸子忽而闪过几分殷红。 昭昭笑意忽敛。 差点忘了,虽然不知为何容与会流浪至此,但他的的确确是血脉极纯的魔族圣子。 她记得,梦中闪过的画面里,十几岁少年模样的容与总是郁郁不快。 在黑压压的宫阙中,他被修为高强的魔族簇拥着,那些人却不像是在保护他,更像是在监视一个名贵物件。 昭昭摸了摸他的头: “这世间许多事,不是你不许,别人就不能做,就像你不许离风偷吃你的蜜饯,但他一样趁你不注意就偷吃了好多。” 容与愣了一下,立马要去扒拉自己装蜜饯的小盒子。 昭昭将他拎了回来。 “所以——”她认真地瞧着容与那双纯然无辜的眼睛,“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不太明白。” 容与眨了眨眼,诚实地回答: “但是——如果我以后乖乖起床,乖乖修炼的话,您能不能帮我一起保护我的蜜饯啊。” 他攒了好久想跟曜灵一起吃的蜜饯,居然被离风偷吃了一半呢! 昭昭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推开半支的窗,外面层层叠叠的蓝花楹中,一个蓝衣男子的声音枕着双手正在树上呼呼大睡。 昭昭:“离风,下来。” 被不可抗力猛地一拽,树上的犬妖猝不及防地摔在一地落花中,旁边惊醒的仙鹿吓了一跳,茫然地转着脑袋东瞧西看。 离风抬头看了看尚未大亮的天,怒骂: “谢檀昭你是不是发疯!这才什么时辰!!” 容与抱着蜜饯盒子捂嘴偷偷嘲笑了几声、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昭昭一本正经道,“别睡了,跟我去看看白狐种地种得如何。” 自那只白狐来明烛山后,连着一个月,都被昭昭安排在地里埋头苦干。 先是松土翻地,再是改良土质,最后种上灵苗,每日采朝露灌溉。 一个月过去,原本乱石林立的荒地,已有不少灵苗开花结果,仙草也生得肥美丰茂。‘ ’再过些时日,这些仙草便可交由明决道人拿来炼成价格不菲的仙丹,送往山下丹药铺售卖。 从前没有这些名贵的仙草灵植作为原料,明决道人都只用最寻常便宜的材料炼丹,但昭昭觉得炼出来的丹药品质也不错。 现下有了更稀罕的材料,就算随便炼炼,应该也能卖一个不错的价钱吧? 要知道,之前在琅嬛福地中那些矿石虽价值连城,但最名贵的那些,将来都要留着给曜灵和容与铸剑。 他们手头上能挥霍的资金,其实也并不算特别阔绰,还是要早日找到开源的办法…… 昭昭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盘算,再抬起头时,已经到了灵圃附近。 白狐正在给灵圃浇水。 随昭昭一路来此的离风,在看清白狐模样的同时便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这男的又来了。 只见那桃花眼的涂山白狐身着一身淡青色布衣,宽袖用襻膊挽起,露出微微透着青筋的白皙手臂。 那双修长得仿佛天生应该执笔翻书的手握着木勺,正姿态优雅地给灵苗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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