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是个女仙,她嗓音一呀,带着哭腔:“那我们去送送他吧。” “嗯,好!” 伴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人渐渐远去,院里重归寂静。 梨霜咬着唇,转眸望向窗外,眼前似乎浮现出银川耗尽元神,修补天石的情形。 她真的不去送他吗? 可是... 梨霜倏地闭上眼眸,眉心紧锁。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见他这最后一面。 正纠结着,一阵沉重的远远过来。 “咚——!” “咚——!” “咚——!” 如同惊雷震得梨霜脑中轰鸣作响,她唰地睁开眼眸,眼底似被针扎了,泛起一丝痛意。 这是丧钟! 只有身为尊贵的神佛,才能有的丧钟! 她怔在那里,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张脸庞,稚气的、沉稳的、欢喜的、悲痛的、绝望了,每一张都那么清晰,似海水将她淹没,几乎透不过气。 银川,银川... 梨霜死死地攥着拳头,忽然起身,连鞋袜都顾不得穿,纵身从窗口飞了出去,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丧钟台上,琅桓一下一下地撞着硕大的古钟,当他看到天际那抹飞速消失的身影,脸上乍亮。 琅桓笑了笑,身子一软,无力地跪倒,眼眶蕴起一汪水泽。 她去了,她终于去了。 天际,梨霜用尽全力拼命朝琅琊台赶去,眸光坚毅,牙梆紧咬,呼啸的寒风将她脸上刮出两道血痕,殷红刺目。 片刻,远处的云海中露出一座险峻的山峰。 是琅琊台! 她眉心一蹙,如箭矢般飞奔过去,当她落入崖端时,却见不远处的天空上,九颗补天石光芒大盛,五彩斑斓,刺眼的光阵中银川悬在半空,双眸紧闭,脸色发白,周身泛着阵阵白芒,不知是死是活。 “银川...” 梨霜双眸一颤,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噗通跪倒在地。 他真的死了吗? 她眼眶泛红,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踏着流云摇摇晃晃走到阵前。 近在咫尺的面容苍白如同薄纸,隐隐可见肌肤下鲜血的血管,曲翘的羽睫盖在颊上,高挺的鼻梁几近半透明,薄唇呈现出死寂的灰白。可他神情却那样沉静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 她鼻尖陡酸,伸出手,颤抖地朝他鼻翼探去,却见他羽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眸,恍了恍,眼眶瞬间红了,语声沙哑而颤抖:“你来了...” “嗯。”梨霜呼吸一紧,眼底蕴起氤氲的水雾:“你...还活着?” “对,我还活着。” 银川扯了扯泛白的唇,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似针刺入梨霜的肌肤,顺着血流汇入心房,揪得她心尖一颤。 她眸中一恸,泪水破眶而出,再也按耐不住,猛地扑倒他怀里,紧紧搂着他。 滚热的泪似溪流扑扑落着,沾湿了男子的胸膛。 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躯体,银川瞳孔一颤,身行陡僵,怔怔低下头,见女子瘦削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他双臂一紧,胸口似利剑插了进去,痛意排山倒海,夹着茫茫水雾将他的心和身占得满满当当。 “阿梨...” 他喉咙沙哑,抬手搂着她,深深地搂着,眼底漫起朦胧的水雾,越蓄越浓,最终凝成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 悄无声息,剔透如星。 寂静的云霄中,两人久久的拥着,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帝君!” 二人怔了怔,转眸望去,只见众仙及众仙侍纷纷赶至琅琊台,不算宽敞的山崖上,乌泱泱挤满了人。 “我等恭送帝君!” 为首几人拱起手,噗通跪倒,脸上泛起深深地悲痛。 其他仙家跟着跪下去,悲声道:“我等恭送帝君!” 洪亮的响声震破云霄,回音绵长,久久不绝。 望着众人,梨霜胸口似被撞了一下,眸中泛酸,她转眸,看向银川,见他抿着薄唇,眼底明明灭灭,渐渐湿了。 “多谢!” 他深吸了口气,扬起唇畔,拱手曲身,行了大礼:“银川在此拜别。” 见他如此,众人不禁红了眼眶,纷纷抬手:“帝君!”最后面重华宫的几位仙侍,更是忍不住小声地啜泣。 与此同时,不远处飞来四个人影,瞬息间已到了他们跟前。 梨霜转头,见是四大帝君,顿时皱起眉头:“你们来作什么?” 四大帝君看了她一眼,也不着恼,反而朝银川齐齐跪下了。 东周帝君拱起手,眸光凝重:“银川,多谢!” 西周帝君道:“银川,你生性高傲,一贯清高,我以前确实看不上你,但是今日,我服了!” 南周帝君道:“银川,前些日子我等对你多有逼迫,实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你莫要见怪。” 北周帝君道:“银川,你以元神补天,此举此德唯上古大神可媲,我在此替三界众生多谢你了!” 说着,四人都双手抵额,深深拜倒。 见此情形,众人亦纷纷拜倒在地:“我等拜谢帝君!” 悲戚的声音沉重响亮,如闷雷在云霄里震荡开来,连绵不绝,良久才渐渐消散。 望着悲戚的众人,银川胸口似掀起了万丈巨浪,澎湃而湿润,他转眸,握住梨霜的手,眼眶微红:“你看,这世间终是值得了。” 梨霜鼻尖一酸,胸臆间百味交杂,点点头,握紧他的手:“嗯。” 银川转眸,看了眼布满裂痕的补天石,眼底似烟云掠过,扯了扯唇,松开手,嘴角却带着一点涩:“好了,我得走了。” 梨霜心口一揪,本能地抓住他的手,摇着头,眼底水雾弥漫。 看着她悲伤的脸庞,银川心里似湖水漫灌进去,夹着深深的酸楚与甜蜜。他扬起唇畔,抚了抚女子的脸颊,眼里漫起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此生能遇到你,我已了无遗憾,唯愿你再不会经受任何波折与悲苦,生生世世,喜乐安康,千秋万载,良缘永存。” 温柔的话语似刺刀扎进梨霜心口,带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她薄唇战栗,泪水蓄满了眼眶,想说什么,喉咙却似堵住了。 她攥了攥拳头,忽然踮脚脚尖,贴上了他的唇。 银川脊背骤僵,温热柔软的唇似万丈巨浪跌宕而来,重重地撞在他胸口上,澎湃炙热,将他的心烫的滚热。 他眼底漫起巨大的喜悦与酸楚,泪水再度涌上来,双眸一阖,抬起手紧紧搂着她。 明亮的光华下,二人的唇久久的贴着,似缠绵的风深切而轻柔。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有他们彼此越渐滚烫的气息。 片刻后,银川缓缓抬头,扬了扬唇,猩红眼眶泪光潋滟:“阿梨,好好活下去。”慢慢松开手,往后退去。 梨霜眸中大恸,本能抓住他,却见他笑了笑,语声沙哑而温柔:“听话。” 梨霜瞳孔一颤,胸口似刺刀插进去,越插越深,浸出淋漓的血。她想抓住他,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后退,手心一空,只剩微凉风。 “银川...” 她薄唇战栗,脸色越发惨白。 银川笑了笑,猩红眼眸泛起深深的眷恋与酸楚,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他深吸了口气,最后在看了眼他曾用尽全力守护的三界,眸光一定,咬牙如闪电般朝补天石飞去。 刹那间,补天石金光大盛,迫得众人都闭上了眼睛,梨霜却仍旧睁着,刺目的光似针扎的她眼眶猩红,泪水随风飞迸。 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银川含着泪,朝她温然一笑,在光芒达到鼎盛之时,消失在茫茫光幕中。 “砰!” 伴着一声惊天巨响,光芒似烟花炸开,又如尘烟般缓缓飘散,只见地天地寂静,苍穹碧蓝如洗,九颗补天石遥相呼应,如同镶嵌在碧空中的宝石,绚烂夺目。 最东边那颗光芒最盛,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如同一颗耀眼的水晶。 梨霜瞳孔一震,胸口似被巨石撞了一下,破了个大洞,寒风呼呼倒灌着,割破血肉,浸出殷红的血珠。 她脸色惨白,膝盖一弯,脱力般跪下去,瞬也不瞬地凝着那颗水晶石,眼底似被刀绞着,越渐猩红。 银川、银川... 她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抠进了肉里。 与此同时,众人看到这幅景象,皆都悲痛万分,双手举过头顶,深深拜倒。 此跪乃天界最隆重之礼节,唯天帝堪受。 “帝君一路好走——!” 悲戚的喊声似惊雷震破云霄,一阵一阵,越荡越远。 梨霜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眸渐渐变得死寂灰败,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再度陷入寂静,寒风过后,空中淅淅沥沥下去雨来,打在身上如同冰凉的豆子,疏冷寒索。 可她却似没了只觉,仍旧跪着,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体上,衬的她好似一朵凋零的花。 “他本不必死的。”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稍显冰冷的声音,梨霜双臂一紧,眼底起了波澜,转头望去,见药王举着伞立在那里,须发如雪,苍老的面容布满岁月的痕迹。 “你说什么?”她问。 药王扯了扯唇,浑浊的眼眶泛起凄凉:“昊天石最坚硬的除了元神,便是石心与石骨,若那两样东西还在,他便不必耗尽元神。可上次他为了救昊京,已用了灵骨,而他的石心,说起来也是因你而丢的。” 救昊京那次,药王曾提及,梨霜跳诛仙台后,银川妄图用乾坤镜救她,导致补天石出现裂隙,最后用半颗心补了天。 所以,若非因为她,银川至少还能用那半颗心或者灵骨。 她心口似被针刺了进去,眼眶骤酸:“所以,是我害死了他?” 药王叹了叹,露出深深的复杂:“不只如此,还有些事你不知道,而他也从未高诉过你。” “当年你为了替时雍改写孤煞命格,本应被封印五万年,但最后只封印了一万年,你道为何?” 梨霜一怔,脑子里似闪电划过:“难道是...银川...” 药王点头:“不错,当年他历劫归来,原本是要寻你的,却得知你为他将被冰封五万年。恰逢补天石生了裂隙,危及三界,他只好剥了半颗心去补天。” “然而生了情的石心已不如之前那般坚不可摧,为了三界,也为了这众生芸芸之中的你,他必须忘情。” “他知道一旦喝下忘川水,就会彻底忘记你,于是他选择拔去情丝,只为保留关于你的记忆,哪怕是一点点。” 这番话似巨石撞在梨霜胸口上,震得她胸口发痹,眼眶泛酸,模糊的视线里,依稀浮现出银川一次次拒她千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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