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和姜忱都被她的发言惊着了,看了大半天,她的关注点也是颇为清奇。 灵夙失笑,调侃她:“不愧是书局掌柜的女儿,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万象书局日后若交由你经营,生意肯定比现在更好。” 施云黛察觉自己失言,羞赧道:“让你们见笑了。 我时常在书局帮忙,看问题免不了先考虑营收。” “你倒是没说错。 若《华明录》大卖,赵姑娘还能赚更多的银子,不枉她做一回伤心人。” 顺着灵夙的话,众人才发现,赵宜真梦中一直在流泪。 难怪灵夙说她是伤心人。 施云黛着急:“灵夙,宜真她怎么了?” “入戏太深而已。 梦中她不是赵宜真,而是华明郡主高莞华。 高莞华的悲喜和心痛,她全经历了一遍,高莞华爱姜忱入骨,这相思之苦她也尝了一遍。 眼下故事结束,梦境停止,她也该醒了。” 灵夙的话刚说完,赵宜真果然醒过来了。 她泪水未干,看见眼前这一排人,先是懵懂再是疑惑。 等到看清姜忱的脸,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起身扑进他的怀中:“姜忱,姜忱…… 我说过一定会来找你的,我没有食言。” 一边说着,赵宜真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众人都明白,她还没弄清楚梦境和现实。 不过姜忱没有戳破她,他抱着她,温柔地哄着:“不哭了。 我也一直在等你,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第六卷 华明录 08丛鱼山(上) 赵宜真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把梦中事完全消化,也在崇明的提示下明白了姜忱出现的原因。 她在梦里全然把自己当成了高莞华,她爱姜忱入骨。 姜忱也一样。 姜忱向崇明道谢:“殿下给了我这具躯体,恩同再生。 日后殿下若有需要,姜忱一定万死不辞。” “不用万死不辞,现在就有需要。” 说话的是灵夙,“不过我需要的赵姑娘,你俩既然情比金坚不分彼此,你的事就是她的事了,谁报恩都一样。” 崇明:“……” 赵宜真疑惑,她点点头:“是一样的。 灵夙姑娘和殿下对我们有恩,姑娘有需要,宜真不敢推脱。” “也不是什么大事。” 灵夙拿起狼毫笔,“就想问问这笔和砚台的来历。” “这……” “怎么,赵姑娘很为难吗?” “不,不是的。 只是我答应过赠我笔的人,不可对外人提起此事。” “没关系,我从不强人所难。” 灵夙起身欲走。 她看了眼姜忱,啧啧惋惜:“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看的皮囊,毕竟是新生的神明,只有洗灵笔所绘的躯体哪够,哪天堕入修罗魔道也不一定。 祝二位百年好合永不分离吧。” 这句话敲响了赵宜真心头的警钟,她迅速拉住灵夙的衣袖:“不,灵夙姑娘,姜忱他不能有事! 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灵夙立住身形,对赵宜真笑笑,却并没说什么。 她这样,连旁观的施云黛都急了。 施云黛帮腔:“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宜真好不容易才能和姜忱相守,灵夙你就帮帮她吧。” 崇明看得眼皮直跳,扶额不语。 他真不知道灵夙这些欲情故纵的把戏是在哪里学的,难道也是瑶姬? 他怎么不记得瑶姬还有这一手…… 赵宜真和姜忱对视一眼,她心一横:“姑娘想知道这笔和砚台的来历,我愿如实相告。 只求姑娘帮我留住姜忱,我不能失去他。”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姑娘说哪里话,您没有为难我,是我自愿告诉您的! 这支狼毫笔,还有这方砚台,乃是隐居在丛鱼山的一位世外高人所赠,她叫涂宁宁。” “丛鱼山?” 崇明不由地皱眉,他想起了高莞华书架上夹着花笺的那本《丛鱼山杂记》追问:“她有说自己是什么人吗?” 赵宜真摇头:“我和她其实并不熟。 当年我家遭逢巨难,母亲为了保全腹中的我,和乳母冯氏一同躲入了丛鱼山中。 母亲说,我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原本是养不活的,是一位叫涂宁宁的女子救了我。 她自称是山中隐者,从不过问世事,也拒绝母亲的报答之意。” “母亲和冯妈妈带着我在山中结庐而居,日子过得清贫却也自在。 有一匹母狼经常驮着东西送来家中,冯妈妈说,是涂宁宁让它来的。 我问冯妈妈,涂宁宁是什么人,为什么狼这么凶猛的动物会听她的话? 冯妈妈说她也不知道,她才见过涂宁宁两次,只记得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长得很美但不爱搭理人。” “我十三岁那年,冯妈妈生病去世了。 母亲身体向来不好,生我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凭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带着我在山里继续生活的,她决定带我离开丛鱼山。 我们临行前一天的夜里,涂宁宁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她和冯妈妈描述的一样,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话不多,看着很冷淡。 可我觉得奇怪,冯妈妈见她的时候我才刚出生,怎么我都十三岁了,她的样子却一点都没变?” “涂宁宁说知道我们要离开,特来送行,还送了我一个见面礼。 我问她为什么送我笔和砚台,她说我长于山野却通文墨,以后可以靠学识养活自己。” 赵宜真说完,问灵夙:“她是不是和姜忱一样,也是神明?” “不知道。” 灵夙反问,“你在书中写了遂阳公主陪嫁的一件宝物,叫两仪珠。 你有没有在哪儿见过这珠子?” 赵宜真将砚台反过来,示意灵夙:“就是这里了。 当初收到这份礼物,我问涂宁宁砚台底下画着的是什么图案,为什么会有太阳和月亮。 她只说了句, ‘天地之间日月两仪,日月交替方为光阴’。 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想起,就随手写进了书里。” 灵夙思忖着,她看向崇明。 崇明皱着眉,看似也没弄明白。 但两人都能肯定的是,这个涂宁宁不是凡人,且她一定知道光阴眼的秘密。 她说的那句“天地之间日月两仪,日月交替方为光阴”指的就是光阴眼。 至于光阴眼为何会落入虞颂手中,虞颂又是如何得知使用光阴眼的方法,还得见了涂宁宁的面才能弄清楚。 灵夙决定改天去一趟丛鱼山。 她向赵宜真告别:“多谢告知,此事已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好好过小日子吧。 赵姑娘别忘了赶紧把《华明录》下册写出来,多少人翘首等着呢。” “是,姑娘说得对。” 赵宜真吞吞吐吐,“那,姜忱他……” 崇明宽慰她:“赵姑娘放心,改日我让人送一颗丹药来,姜忱服用后即可固神魂。 只需他好好修炼,假以时日便能修成地仙,不用再担心躯体消散。” “多谢崇明公子,多谢灵夙姑娘。” “我还有一个问题,请姑娘解惑。” “公子请讲。” “那日听康宁郡主所言,陈王旧案似乎另有隐情。 我从姑娘的字里行间也能看出,你不相信陈王会谋逆。 既然如此,你可想过为他翻案?” 赵宜真笑得很勉强:“公子说笑了。 我身份尴尬,人微言轻,就连莹莹每次来探望我,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连累她。 我哪有本事为我父亲翻案? 母亲临终前说过,让我放下旧事,好好生活。” 姜忱拉起赵宜真的手:“你母亲说得对,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 “嗯。 能遇见你,已是上天厚待我了,我很知足。” 施云黛看二人情浓,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也赞同赵宜真的想法,能好好活着就行,至于那些听着就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何必执着? 真放不下,也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三人告别赵宜真和姜忱,各自回去了。 崇明还有公务,直接回了天界。 施云黛带着碧儿回万象书局。 唯独灵夙在巷子里踌躇了几步,又回到了赵宜真的院子。 赵宜真见她去而复返,很意外:“灵夙姑娘,可是还有别的事?” “想帮陈王翻案吗?” 灵夙含笑,眼眸异常明亮。 这话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赵宜真毫不怀疑,灵夙既开了这个口,一定有把握做到。 她急切地点头:“当然想! 能锦上添花再好不过。 姑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灵夙很高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赵宜真和她相处了一小会儿就已摸清她的脾气。 想要得到什么,当然得有所付出才行。 “好说,我只要你的笔和砚台。” “就这样?” 赵宜真喜出望外。 狼毫笔和砚台虽是她心爱之物,但能换得父亲的清白,这个交易简直太值了。 灵夙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愈发好了,“不过此事急不来。 陈王若真是冤枉的,两年内我必践诺,让他沉冤得雪。” 赵宜真郑重点头:“我相信姑娘。 拜托了。”
第六卷 华明录 08丛鱼山(下) 三天后,荆楚前往元合殿禀告了一件事。 他已派纯钧打探清楚,虞颂正在饿鬼道寻找集贪嗔痴妒各种邪念的怨灵,并将他们关在囚笼中相互厮杀,存活者会被他召入麾下,为坤岩效力。 坤岩手底下的军队,有一部分是饿鬼道的流民,还有一部分就是这样召集来的怨灵。 “虞颂这次新带走的怨灵当中,最强的那个是……” 荆楚犹豫,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崇明放下折子,抬眼看他:“有话直说。” “是初月。” 崇明起身就走。 荆楚在后面着急喊他:“殿下你去哪儿? 真武帝君有事找您呢,殿下……” 荆楚叹气,如果他没猜错,崇明八成又去人界找灵夙了。 这阵子崇明像是丢了魂一样,有事没事就往清荷别院跑,跟昔日遇事冷静的他截然相反。 荆楚腹诽,殿下中了情爱之毒,当真无药可救。 荆楚向崇明禀告消息的同时,灵夙也听阿湛说了此事。 阿湛很严肃,话语间带着忧虑,陶娘子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初月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当上神时就够狠戾的了,如今还成了怨灵,若得了机会,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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