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拍脑袋,说啊对对,国外就是这样的,他们用邮件办公,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 于是大家都入乡随俗,准备添加温南森的Email。 谁知温南森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温南森微笑:“你们可以给我寄信。” 全员呆滞。 捏妈,您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古人啊!! 许西柠毫不意外,习以为常,淡定地坐在下面吃糖。 温南森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是个货真价实的电子白痴,连打电话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当时温南森为了和她联系上,才买了第一部手机,许西柠当时刚考了教资,不厌其烦地教他怎么用,结果惨遭教学事业的滑铁卢。 一开始温南森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关机,他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机突然不能用了,于是只好再买一个。 一拉开抽屉,豁,好家伙十几个新手机整整齐齐。 许西柠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结果一番折腾后发现是他不会充电。 许西柠问你的充电器呢,温南森一脸无辜道,是送的那根白色的绳子吗……被我丢掉了。 许西柠:…… 你他妈的Phd不会全是买的吧? 教了好几年,温教授的手机水平仍然仅限于接打电话和回消息,看微信那都属于超高端信息操作。 笑死,根本教不会。 许西柠时常教他教得气急败坏地跳脚,温南森就安安静静看着她笑。 许西柠说拜托你反省一下,人家郑教授一把年纪用手机都比你用得好!上次他甚至还给我发表情包说“没有困难的论文,只有勇敢的狗勾”。 温南森说郑教授还年轻……许西柠大受震撼说他年轻个锤子啊他头发都掉光了孙子都满地跑了! 温南森又虚心请教,狗勾和论文有什么关系呢,狗勾又不会写论文。 许西柠觉得这很难解释,于是指着自己说你可以理解成我就是狗勾。 温南森不解道,你上次还说自己是鼠鼠。 许西柠说我有时是鼠鼠,有时又是狗勾,我还能是小海豹小熊猫小水獭,我在互联网上千变万化,我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太难了,这题太难了,许西柠从他漂亮的绿色眼睛里看到了大大的问号。 很多个温暖的午后,温南森堆满书的巨大书房里看书,许西柠一边写作业一边叽里呱啦自说自话。 温南森全都听不懂,他就只是看着她笑。 金色的晨曦穿过飘起的窗帘落在他翡翠一样的眼睛里,那一刻时间都好像被拉长了,世界安静又专注。 他眼里倒映着女孩的影子,眸光里有种近乎永恒的深情,几乎让人错觉是爱意。 许西柠问他你笑什么,笑得像是儿童节看幼儿园小朋友文艺汇演的老爷爷。 这句话温南森听懂了,他无奈道我在你心里这样老吗,许西柠赶紧哄他说不老不老,小温同学永远十八。 有时,许西柠觉得温南森年轻的皮囊里塞了个一千岁的灵魂。 许西柠本已下定决心,她当她的记者,温南森当他的主编,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 谁知,这个决心还没撑过三天,就破戒了。 当时,许西柠和同事一起去给温南森审稿,同事对温主编很客气道:“终稿发到您窗口了,麻烦您收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 许西柠在旁边当个不说话的挂件,露出礼貌又不失敷衍的微笑。 温南森点了点头。 温南森站了起来。 温南森打开了窗户。 十二楼的风呼啦啦吹拂着他金色的眼镜链。 温南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要把稿子从窗口送进来。 同事也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似乎在疑惑温主编究竟想从天上看到什么。 温南森问:“窗口吗?” 同事更客气了:“是啊是啊,您是觉得快下雨了吗?” 温南森:“是啊是啊。” 你两他妈的还聊起来了!! 许西柠终于忍无可忍,像是爆炸的气球一样冲过去,一把关上了窗户,拽着温南森的领带,把他拖到电脑前,指着屏幕吼道:“温南森!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是桌面上的窗口!” 温南森的目光开始移向他的红木桌面。 许西柠敏锐地捕捉到他游离的目光,像是脾气暴躁的教师发现开小差的学生,更加勃然大怒,敲着他的显示屏说:“看哪儿呢!桌面!说了多少次了显示屏就是桌面!” 温南森抬起手,安抚道:“好的,你别生气。” 许西柠:“我不生气!!我只是感到非常失望!!” 无关风月,这是一个人民教师对不成器的学生最质朴最纯粹的愤怒。 旁边的同事吓得不敢说话。 我滴个乖乖,在干死主编表舅以后,许西柠愈发恐怖了! 现在她还想干死温主编!! 许西柠这才发现旁边的同事,一秒松开温南森的领带,咳了咳,露出一个招牌灿烂笑容,甜甜道:“温老师,不好意思是我激动了,您点开看看吧。” 温南森看了眼炸毛的女孩,听话地伸出手指开始戳文件。 …… 许西柠的笑容愈发咬牙切齿:“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个东西叫鼠标。” 好一番折腾,最后温南森终于看到了稿件,他只是草草扫了一眼,温和地对同事提出了几点意见。 同事本来都对他的业务能力不抱希望了,谁知他轻描淡写几句话,顿时让人如水泼面,醍醐灌顶。 和他宽容又温柔的性格不同,温南森指出的问题犀利狠辣,一针见血,那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人居高临下做出的点拨。 同事看温南森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了,赶紧记下修改意见,感慨道:“没想到温主编虽然不懂互联网,但对怎么做新闻却了如指掌。” 温南森微笑道:“互联网只是改变了载体,但没有改变人本身。从千百年前直到今天,人类的变化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大。” “确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同事心服口服,恭敬道,“那之后我就从同一个公司窗口给您发稿件了。” 温南森的“好”字还没出口。 许西柠笑眯眯但阴阳怪气:“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有些人教一遍就能学会吧?” 同事:“……” 这他该不该附和呢?! 附和感觉会得罪领导,不附和感觉开启杀戮模式的许西柠能把他也一起干掉! * 没过多久,新闻部所有人都发现了,平时见谁都笑吟吟的许西柠,看到温主编就开始阴阳怪气。 工作上两人高度一致,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问题,许西柠都能见缝插针呛他两句。 有次在茶水间,同事亲眼看见温主编好声好气地问许西柠,要不要帮她切两片柠檬泡水。 谁知许西柠头也不抬,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不吃柠檬,我叫许薄荷。”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只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吓得面面相觑,夺门而逃。 许西柠算是想明白了,片羽传媒是她先来的,算是她的底盘,她好端端地凭什么走,要走也得是温南森被她气走! 许西柠铆足了劲每天气他,以至于同事都开始害怕。 有天抓住机会,师宜欣小心翼翼地问许西柠:“温主编那么厉害又那么帅,你这么针对他,是为什么啊?” 许西柠:“八字不合。” 师宜欣又胆战心惊道:“你不怕他开除你啊?” 许西柠奇怪道:“我又不是工作没做好,他为什么要开除我?你把温南森当什么人了?” 这话怎么琢磨都有点信任和维护和高看一眼的味道。 许西柠很了解温南森,他是个最讲求原则的老古板,让他无故开除许西柠和让他破格提拔许西柠一样不可能。 单论工作,确实很难找到比他更理想的上司。 转眼就是周末,是个天气转暖的大晴天。 许西柠拎着给老许新买的鱼竿和桶出门,她今天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披了件富有春天气息的鹅黄色开衫,内搭是奶白色的纯棉吊带,宽松的阔腿裤上露出一小节纤瘦的腰。 展星野和她一起坐地铁去清水河公园。 路上只有一个空位了,许西柠坐着,展星野背着巨大的双肩包,脖子上挂着她的斜跨包,攥着把手站在她面前。 许西柠惊讶地发现他长得比扶手都高,低着头,影子把她完全笼罩住了。 许西柠还在跟他滔滔不绝地说好男人,余光瞥见他一直在悄悄掰手指,怒目道:“呀!你又在怕我!” 展星野低头,看着像发怒小猫一样的女孩,脆弱得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死掉,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可怕。 他默了一会,心虚地松开手指,闷闷道:“不是的,是我不会钓鱼,因为鱼不喜欢我。” 许西柠哈哈大笑,友好地拍拍他:“没关系,鱼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呀,钓不上来就讹老许请我们吃饭!” 女孩随口一说,青年却压了压帽檐,耳朵轮廓烧得通红。 到了公园,两人顺着定位找到了人烟稀少的阴凉处。 老许扎着小马扎坐在地上,乐呵呵地问身边的人怎么配饵料。 他旁边的男人穿着一身洁白衬衫,袖口捋起,低着眸子温和指点,整个人松弛又优雅,摇曳的树荫在他身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温—钓鱼大师—南森。 许西柠:“???” 在女孩没有看到的身后,青年帽檐下的目光骤然变得晦暗阴翳,高强度的鱼竿在他手里像软泥一样被捏弯,然后又被不动声色地复原。 温南森突然住了口,抬头看来。 老许见状转身,兴高采烈地招手:“两个小朋友!这里这里!” 他又指着温南森道:“将将将!还有你喜欢的温老师!” 许西柠:人麻了呀。 您跟郑教授是一伙的吧?!! 老许没忘记招呼展星野,热情地把他拉来跟温南森面对面,解释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几年前你见过温老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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