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梦凑近她:“奴婢听说是夫人院里闹鬼,夫人特意从泰明寺请来的。” 逐风点点头,哼笑:“这世上哪来的鬼?多半是人心作祟。” 夜半,清风徐徐,月露风云,树下的女子如青松白鹤,衣裳随风舞动,飒飒作响。 逐风在院中练剑,忽听其它院子接连响起几声尖叫。 她静立原地,又细细听了片刻,扭身开门,追了出去。 “哎,姑娘!”念梦无奈,“……莫多管闲事。” 门外一白衣男人披头散发,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与出来的逐风撞个正着。 逐风眯眼瞧了又瞧,看不出此人底细。 她也不问废话,提剑就砍。 白衣鬼怪不惧刀剑,被一剑披散后,身体又复聚拢。 逐风这才发现他是真鬼,她转手扔了剑,与白衣鬼对视:“你是谁?与这里有何仇怨?为何要恐吓女眷?” 白衣鬼面容青白,头一回见到不惧自己的人:“小姑娘,还是莫要挡我的路。” 逐风义正言辞:“劝你莫张狂,我平生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惧怕你这般小鬼。你还是冤有头债有主,休再欺骇无辜。” 白衣鬼露出青白獠牙,话中却含笑意:“你这小孩倒是颇有趣。” 逐风挡在院门前,半步都不肯退。 念梦胆小,若让她看见小鬼,定要睡不着了。 她劝:“冤各有头,谁害得你,你便去找谁,若惊得无辜,也会损自身功德,小心不得投胎。” 白衣鬼道:“我既化作怨鬼,也不惧什么投胎功德。若能大仇得报,魂飞魄散又有何惧。” 前面忽然传来稚嫩的声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吭哧吭哧地跑过来:“姑娘!” 逐风一看,是早晨碰见的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跑到她面前,手里举着金刚杵,向着白衣鬼念道:“叱陀你阿迦罗蜜唎柱般唎怛罗……” 白衣鬼本来见小和尚便有些惧怕,不等他念完咒,立刻转身隐入角落。 后面的几个大和尚跑过来,循着白衣鬼离开的方向追去。 寂空原本也要立刻跟去,但想起面前的逐风,便在兜里掏啊掏。 逐风对他方才的表现刮目相看:“你这么厉害。” 寂空霎时有点害羞,一只手抱着金刚杵,一只手拿出一张符:“这是师父画的驱邪符,施主带着便不怕再碰到此类恶鬼了。” 逐风接过来,笑道:“多谢。” 寂空念句佛号,匆匆追着师兄而去。 随后的三天里,那白衣鬼虽然还是日日半夜出现,却只是出现在夫人院里。 半夜,明星闪烁,玉盘当空。 念梦攥紧手里的驱邪符,缩着脖子蹲在门口,小声道:“姑娘,别再练剑了,小心那鬼过来。” 逐风擦擦额间的汗:“三日了,还没有结果吗?” “没有,听说那鬼有些道行,和尚一来便跑,很难捉。” 逐风默然,其实她想问的是那鬼报到仇了没有。 日暖风和,白云遮天。 念梦忽然小跑着冲进房里:“姑娘,捉到了,泰明寺的师父捉到那只鬼了!” 逐风放下书,向门外走:“在哪里?” “在夫人院子里,听说师父们要作法除鬼,”念梦快步跟上,劝道,“……姑娘,别去啊,万一沾上邪气怎么办?” 夫人院子大门紧闭,还有几个丫鬟在门口,逐风见进不去,拐到院后,一跳,攀上墙头。 外面日暖风清,飞鸟争鸣,院里却一片昏沉,狂风怒骤。 逐风趴在墙头,被吹过来的纸灰糊了一脸。 院子被人清理干净,周围八块石头各压了一张符,八个和尚各站一旁,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和尚立在最东面。 逐风好奇地看老和尚双手合十,口里念咒,没一会中间的水碗翻滚,她看不见白衣鬼,却能感觉到他的挣扎。 寂空正专心致志地看师父施法,忽然视线里爬上来一颗头。 他很想让她下去,若是鬼失控逃走,可能会伤到她。 过了片刻,水碗恢复平静,院子里也渐渐放晴,逐风便明白那只白衣鬼已经被送走了。 夫人房里的红缨小心翼翼地出来,见外面确实已是风平浪静,便把夫人扶了出来,躲起来的丫鬟们听见声音,打开门窗偷偷地看。 老和尚向夫人辞行:“阿弥陀佛,恶鬼已除,施主尽可放心。贫僧离寺多日,该回去了。” 夫人脸色很是难看:“法师,能否再多留几日?” 老和尚考虑半晌,把寂空推过来:“贫僧的小徒天赋极高,佛缘深厚,可留下照看十日。” 寂空连忙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夫人脸色还是不好看,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和尚能干什么?但其余几个年纪大些的和尚单独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她想了想,向老和尚道了谢,派人把他们送了回去。 逐风看了半天,很是疑惑,明明是有人害了那个鬼,为什么要除鬼而不是惩人? 她跳下墙头,差点踩到底下的寂空。 寂空仰头看她:“你为什么不怕?” 逐风笑:“有什么好怕,害他的又不是我。” 寂空听到,觉得很有道理,却不认同,他也没有害过师兄,却怕师兄。 寂空因为年纪小,被安排在夫人的院子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逐风每日去请安的时候,便看见小和尚在院子里练武。 于是她也不进屋了,就在外面看他练武。 小和尚年岁不大,生得肉乎乎的,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的,有点像个小女孩。 他也不在意周围看他的丫鬟,有模有样地蹲马步,打拳。 看得出他已练过几年武,几套动作下来几乎没有错误,确实很有天赋。他打不过师兄也是因为体型差距,等他大了,师兄肯定不能再欺负他。 寂空练了少顷,突然就发现了坐在门边的逐风,他脚下一顿,不经意被自己绊倒了。 她的表情很淡,拍拍身边的石阶,示意他过来坐。 寂空揉揉摔痛的胳膊,坐过去。 “你练的比我好多了。” 寂空看向她,惊讶:“你会武?”他以为这样的世家是不会让家里的姑娘练武的。 逐风立刻塞了一个桃,堵住他的嘴:“嘘!我偷偷学的……这是咱俩的小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寂空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嘘,又乖巧又可爱。 她被他的表情逗笑,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给他编了个兔子。 寂空惊喜地接过草兔子,第一次知道草还能编成小兔子。 他出生起便长在泰明寺中,自小只接触过诵经、习武、干活,按部就班,完全地听从师父安排,一般孩子玩的东西他根本接触不到。 作者有话说: 不忘初心了宝子们
第15章 东洲(定禅卷) 寂空高兴地捧着草兔子,与逐风坐在一起。 两人也没想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很是安逸。 寂空很喜欢与逐风呆在一起,他每日都期盼第二天的早上见到逐风。 十日后,寂空带着逐风编给他的兔子恋恋不舍地回了泰明寺。 对于逐风来说,小寂空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现在最愁的,是她爹。 再过一年,她就要十六岁,寻常人家的女儿在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了孩子,而她却连定亲都没有。 她爹对这个情况很是着急,却又不敢把为她定亲的任务完全地派给夫人。 得知消息,不断有媒婆或者别家夫人送来拜帖,逐夫人谈过后,再由将军派人去查。 将军百里挑一,千挑万选了三年终于看中了杨尚书家的大公子,杨言清。他也知晓自家闺女的脾性,不可能那么乖顺地听从安排,便把她诓去了泰明寺。 下了马车见到人的第一眼,逐风就明白了她爹的用意。虽然她平时对自身大事漠不关心,却不代表她不懂。 杨言清端方如玉,笑起来如沐春风:“逐姑娘。” 他温和地走到马车旁将手递过去,想要扶逐风下车。 逐风无视了他,长袖一拂,以一个非常利落的姿势跳下马车。 然后才转过身,点头致意:“杨公子。” 杨言清的手顿时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极了。 他觉得,自己跳马车都不一定有这么利落,甘拜下风。 来接引他们的是个小和尚,长得如珠似玉,身形纤长,垂眸躬身时活像天上来的小菩萨。 逐风已经不记得寂空,礼貌回了一礼后与杨言清并肩而行。 寂空早在她下车时便认出她,但逐风看他陌生,想来是已经忘了自己。 寂空有些失落,旋即又释然了。 佛说,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何必强求。 杨言清腰背笔直,温笑:“今日天朗气清,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逐风:“公子此言差矣,此时天朗气清不代表今日天朗气清,以一概全,太过片面。” 杨言清:“……那以姑娘之意,该如何改?” 她的无礼似乎没有影响到杨言清,他照旧和气,让故意抬杠的逐风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是,现下天朗气清,正适合出游。” 杨言清沉思,点头:“姑娘说得对,是我措辞不严。” 逐风摇头,叹道:“公子又说错了,我说得不一定便是对的。” 杨言清额角一跳,这人怎么回事?他如此相让,还能挑出毛病? 但他还是好脾气道:“姑娘说话想毕十分严谨。” 逐风继续摇头:“此言荒谬,我非圣人,怎可能不出一丝差错。” 杨言清深深吸一口气,妈的,这让他怎么聊? 他肃容面对逐风,小心问:“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姑娘?” 逐风眼睛毫不躲闪地直视他:“公子怎能说这样的话,让人听去,以为我们有私交。” 杨言清有些抓狂:“我们没有私交,那你为何处处抬杠?” 逐风面色坦然:“公子此言差矣,我只是指出不严谨之处,并未刻意抬杠。” 并未刻意抬杠?那什么样算刻意抬杠? 杨言清急得原地转了几圈。 逐风一脸关心:“公子……”可是生病了? 杨言清止住她的话,他现在听不得公子二字。 不远处,两家的夫人携手同游,眼睛却常常往两个年轻人那里瞟。 过了片刻,杨言清竟然丢下逐风向夫人那里走来。 杨夫人看着儿子:“言清怎的过来了?” 杨言清欲言又止,最后作揖:“母亲,逐夫人,晚辈忽然想起还有公务未办,便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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