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婴只好苦笑着,拖着宿醉的身体,进了落满灰尘的书斋打扫。 连家的书斋,是专门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存放书籍。 正好,她也有想查的东西。 关于‘织谜师’和‘解谜人’。 上百年贮藏的纸书,翻开,油墨沉淀的香气萦绕鼻尖。手感润泽,抚过那一行行小字,慢慢咀嚼,满口生香。 连婴看得如痴如醉,对关于谜团的知识有了更深的了解。 织谜师和解谜人,实际上都是针对‘谜鬼’产生的职业。 谜鬼其实是鬼魂的一种,他们往往因为死因成谜,或心系谜团而无法转生,徘徊世间。他们一般神志不清,根据自身执念行事,危险性不定。 人们对谜鬼作祟有两种不同的处理思路,而这两种思路直接导致两种不同的身份:主张抓捕谜鬼,利用其特性编织谜的世界,为人所用的织谜师。致力于解开谜鬼所负谜团,令其彻底转生的解谜人。 在当年乱世,掌权之人总是多用织谜师,让他们编织谜团发挥能力:或藏匿重宝、重要人物...甚至用于军事征战中的困守、攻防。 而解谜人就有些不受待见,首先很多谜鬼的谜团已不可考,根本无法解开,所谓解谜就显得很是鸡肋。二是他们一意孤行解谜超度,很是惹了一群享受谜团好处的权贵不快。 但不管怎样,两派还是相处得比较平和,小有摩擦,没有大的争端。 直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收藏鼓励,码字动力持续上涨中! 第17章 公馆 初秋,风干爽暖和。 下榻酒店位于苍城城郊,距乔兰公馆很近。 金色的阳光缓缓流淌,像慵懒的蜂蜜。细小尘埃轻飞曼舞,舞动出无声的催眠曲。 连婴坐在天鹅绒的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银杏树出神。 锣巷的繁华盛景走马灯似的掠过,谢幕后剩下满场寂寥,而现在,新戏即将登场。 在这样一座沉静典雅的小城。 侍者送来下午茶,红茶的香气沁人心脾,配上两只颤巍巍的焦糖布丁...另有各种水果组成的精致果盘。 周璇刚吹完头发,披散着坐过来,拾起一枚青橄榄-- ‘咔嚓。’ “有他们消息了么?” 连婴翻着手机,赵女士的朋友圈晒了图片: 可爱的手工陶土盆里,挺立着一丛碧绿的小草。 “赵女士会来,但她撕了子怡的解谜纹,小孩子不该来冒险了。” 她顿了顿,蹙眉。 “子怡的解谜纹撕后,身世默认为孤儿身份。无父无母,过往难寻。” 就像有种奇异的力量,把灵异世界产生的bug自动圆好。 周璇叹气“怪可怜的,这么小。” “赵女士干脆让子怡住在她家,现在正愁怎么办收养手续。” 还算是个安慰的结局。 “侯笑侯乐...当时一出来就把解谜纹撕了,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们也是完全失忆,家里更没有他们死去兄弟的记忆。” 两人都沉默了。 曾经活着的人被轻易抹消了痕迹,像一滴水流逝蒸发,风过无痕。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其他人都会来,蒋老太说她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怕什么,自己一个人反正无趣,干脆继续来见识见识。” 连婴语气轻快了些,提起这位乐观的老太太总让人心情很好。 “还有王大爷,说的意思也差不多。” “都是孤零零的老人家。” 周璇嚼着小饼干,突然想起来,“汤洋怎么还会来?我记得你把他打击得不清。” 连婴耸耸肩,“我和他说明白了,但他说不为这个,坚持要来...” “我看汤公子还是没彻底放下,”周璇眨眨眼,语气欠揍,“多难得的痴心人啊!你就不再考虑下?” “没戏就是没戏,我有什么办法。” 连婴语调懒懒,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漠来。 好朋友走到这一步着实尴尬,希望他还是能赶紧放下,这种事若是纠缠执拗,总令人不快。 其实连婴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选择再来。 她会继续,是因为喜欢。 悬疑气氛,生死徘徊,激得素来冷静的血,微微烫骨。 其他人也是如此么? 她看了一眼美美吃东西的周璇,生出淡淡的困惑。 还是各有执念,为了...解谜纹? 在这段空闲时间中,她天天泡在书斋中,也对‘解谜纹’有所了解。 这种东西实际上是对解谜人的认可,超度谜鬼修来的阴德,凝结在这小小的一道纹中--积攒阴德,不外乎为了有个不错的下辈子。 但和实实在在掌握在手中的现世相比,来世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必想得太多。 连婴心思澄净起来,专心享受最后的宁静。 下午时分,大家陆陆续续到来。 一段时间不见,再见时颇多感慨,也对这次的冒险多了几分信心--都是有经验的人了。 晚上去乔兰公馆等待。 乔兰公馆在本地声名赫赫。 民国时期,富商贾思睿请设计大师莱昂设计一座‘兼具经典与时尚的花园式洋房’,选址在景色秀美清静的梧桐路。 完工后,整座建筑呈现浓郁的古典英伦风格,这便是乔兰公馆的雏形。 后来被大名鼎鼎的实业家乔喜年拍下,经过修缮改装,又增添不少小洋楼和巧妙景观,作为成年礼,送给其独女--乔思年。 乔思年是苍城名媛,见过的人都赞其‘温柔淑婉,纤细巧巧’。她与苍城军官高珩有过婚约,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她在二十五岁时逝于乔兰公馆,死因成谜,令后人津津乐道。 最多的说法是,男方变心,乔小姐为情所伤,再加上身体素来不好,便病逝了。 也有人说她是死于谋杀,是高军官的狂热追求者下的手...各种说法不一而足,世人纷纷扰扰,真相永远不为人知。 夜色中的公馆,轮廓沉默而温柔。 一颗星星缀在屋顶,晶莹剔透。 连婴数着时间,二秒...一秒....九点整。 几乎同时,铁艺大门无声打开,垂着水晶泪滴的路灯像极了哭泣的脸,强自欢笑,迎来送往。 大家屏住气,走进门内。 一路伴着蛐蛐鸣叫,草木青香,到主楼门前,粗嗓传来,霎时打碎雅致的气氛-- “娘希匹!怎么来得这么晚?!我是到哪儿请了你们这些大爷!” ... 一会儿功夫,众人已经坐在了客厅里,表情略抽搐。 好家伙,这灵异世界也挺会玩,这次连引领人都没有,上来就要求‘入戏’。 ‘粗嗓门’腆着大肚子,穿着长衫和布鞋,手里拿着一摞纸,粗声粗气道, “现在人就爱看乔小姐那点事儿,所以我好不容易把这地方租下来作片场...不光是这儿,还有她上学的茉莉女子学院...唉,你们可得好好演,对得起我花的钱!” 这话说得...真是没品。 连婴几人交换了眼神,看来这次的活动范围就是各个片场。 而他们,就是演员。 “你们来得最晚,其他人都到了。” 导演诡秘一笑,大家正纳闷人在哪里,落地玻璃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钝响! 一只苍白的手,像在冰柜冻久褪色的肉,又带着诡异的‘柔软劲儿’,蜿蜒扭动。 如果非要形容,很像冻僵的白色蟒蛇。 众人讶异间,一眨眼,‘蟒蛇’竟一丛丛蓬勃喷涌! 窗外霎时被僵直的惨白色挤占,它们你堆着我,我攀着你,细白五指胡乱抓挠,玻璃渐渐渗出一道道细微刻痕。 声音干涩刺耳,‘嘶拉嘶拉--’,像有人拿着锯子来回切割脑弦...大家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时,陡然生变! 手臂丛中,突然出现一个活人! 很瘦弱的女孩子,被手臂抓住按在玻璃上,她的脸紧紧贴着窗户,惊恐和压力,使她的脸扭曲变形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嘴唇肿胀,竭力做出口型,每开合一次都是困难,唇肉摩擦在玻璃上,蹭出鲜血-- “救救我!!!” 连婴下意识站起身来。 这景象只是一刹间。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那女生已经被无尽僵死白肉淹没。那张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脸,却像一道刺眼闪电,劈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呐喊》 “瞧瞧,还有不识趣罢演的。”导演不屑地咂咂嘴,语气似乎饶有兴致。 他的身体还转向窗户,头颅却违和地扭转过来,一一盯过每一个人。 “做人呢,可不要随意违反规矩。” 被他盯过的人,都不禁打个寒颤。 “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看剧本,大家当然可以自由选择角色,我们的剧组,讲究绝对的尊重、自由,提倡发挥每个演员的潜能!” 导演慷慨激昂,似乎震得玻璃‘哗啦呼啦’响(其实诡异的手在配合鼓掌)... “但是...” 他突然声音一低,嘴角诡异裂开,“要是演得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 连婴冷冷看着他发疯。 导演肥硕的肚子里,发出撕裂般的笑声,宛若怀胎十月的妇人,有什么要挣扎而出。 众人同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慌乱起身,下一刻,就听见‘砰!’的一声! 导演躺在地上,肚子崩裂开花,却毫无血迹。 仿佛爆开的不是人的肚子,只是一颗粉红色的泡泡糖--从‘泡泡糖’里,先是钻出一只手臂,惨白僵直;再钻出另一只,细瘦纤长。 最后,钻出一颗小小的头颅,脸部诡异变形,嘴部合拢不上,一个深黑的洞... “呕...” 忍不住干呕,连婴恨不得去洗个眼睛!那钻出来的头,分明是刚刚那个女孩的!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鸡皮疙瘩‘唰’地泛起,不敢置信地盯着窗外那些挥舞的手臂... 一颗一颗扭曲变形的头颅泡泡似的冒出,在窗外昏黑的夜色中,白得清晰。 祂们张着嘴,无声绝望地呐喊。 原本无色的玻璃窗,一道道细小刻痕中,流转着深红血色。 周璇怔怔道,“他们都是...” 重得形态的女孩挥舞着自己的长长手臂,很是满意的模样。 她像一只灵巧的大白蜘蛛,四脚着地,簌簌爬过地面,游弋到窗外,与‘伙伴’团聚。 那些手臂兴奋地不得了,更猛烈地敲击着窗玻璃,整座公馆都在它们的敲击下战栗。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汤洋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脸上泛起后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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