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抿起一丝惨淡的笑意,“那又如何?这妖女可是能让万妖臣服的蚀川血脉,方才情形那般危急,若不用她引开妖狼,说不定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低着头笑起来,“我这是为了弟兄们好。” 话音未落,薄昭猛然一抬长腿,裹挟着灵力的罡烈劲风,一脚将霍祯从马上踹了下去! 霍祯头在车辕上咚!撞了一下,整个人滚落在泥里。 他没有抬头,缓缓翻滚起身,细白的手指死死抠进了地上的血泥。 薄昭垂下手,刀锋搭上了霍祯后颈,尖锐刀锋破开了皮肉,一丝血线如红项圈那样顺着他脖颈流下去。 “往我和她身上洒引兽粉的事还没同你计较呢,”薄昭的声音冷淡中透着嗜血的狠厉,“现在跪下来磕个响头,那才是对你自己好。” 霍祯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他更深的低下头去。 薄昭的手腕轻轻一震,声音里杀意加深,“磕不磕?” 仿佛是过了很久,然而又只是一瞬间的事,在那弯刀的威慑下,霍祯猛地往地上磕了个头。 他的额头用力地撞在地上,飞起的泥点四溅开来,“求薄爷恕罪,”他声音听起来不似平常,仿佛一道绞在一起的绳索,“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 霍祯的脸都被地上的泥巴给糊住了,额头上透出隐约的鲜红,可是他仍旧不敢停。那柄刀依然悬在脖颈上方,好像随时要把他的脑袋削下来。 薄昭懒得听他叨叨,脚尖踢在腰上,一翻,生生让霍祯在泥里打了个滚,“给她也磕。” 卫燕燕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爬起来,用力地将头往地上撞,嘴里喃喃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薄昭背对着月亮,冷而淡的眉眼隐在黑暗里,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脚踩马镫,玄袍垂下去,仿佛地狱里一尊凶神。 薄昭感觉到了卫燕燕的视线,便也朝她望过来,说:“看见了?这就是磕头。” 卫燕燕抿了抿唇,心里想道,磕头不好看,她以后不要随便磕了。 囚车沿原路返回,最后还是住进了方才经过的那家客栈里。 经过这一番生死搏斗,几个狱吏都累的要死,要了房就都去睡了。 卫燕燕在车上睡着了,这会儿倒是不困了。 借着明亮的月色,她看见薄昭走出房里,怀里揣着那柄环首弯刀。 血迹已经在刀上干涸了,厚重的刀脊上有奇异的暗纹,平日里看不太出来,如今血印在里面,将那蜷曲暗纹勾勒的分外清晰。 纹路诡异凶悍,不似刀工可以刻出的花纹,反倒如同人的血管,带着幽幽鬼气。 薄昭在院子里提了一桶水,井水哗啦啦冲下去,一点点洗出来雪亮刀锋,越发显得寒气逼人。 “薄昭。”卫燕燕跪坐在囚车里说,“你不困吗。” “不。” 可是他嗓音有些哑,几乎低沉的听不清,带着难以压下去的疲倦。 卫燕燕想了想说:“刀一定要现在冲干净吗?” “明天会生锈。” 卫燕燕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薄昭抬起眼睛看着她,在理智做出反应之前,已经迈到了囚车前。 卫燕燕从栏杆缝里伸出手来,抚在了刀面上。 薄昭下意识地把刀往回一收,似乎是怕伤了她,卫燕燕却噘了噘嘴说:“别动。” 在她纤细如春笋般的手指抚过的地方,弯刀如同被冰水洗过,那些血迹凭空消失,刀面逐渐清光夺人。 薄昭垂眼看着,却想起来卫燕燕被人打得浑身是血,倚在墙边的那一幕。 那时她身上的血迹和脏污也是这样消失的。 他几乎是鬼使神差般的问道:“你不能修炼?” “对呀。”卫燕燕毫不在意地回答,“爹爹说我生下来就不能修炼。不过没关系,我哥哥说他会保护我的。” 她不高兴地摇摇头,“但是哥哥是骗人精。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都被欺负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来。他肯定又自己玩去,不要我了。” “卫令麟……”薄昭缓缓说,“他不会不要你,他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卫燕燕笑嘻嘻地看着他,“燕燕听薄昭的,先相信他一次。不过要是他来的太晚了,我就真的不理他了。” 薄昭微微颔首,神色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好了。”卫燕燕收回手去,高兴地指给薄昭看,“干净吧?肯定比你慢慢冲快多了!” 她只顾着得意地指给薄昭,冷不防手指在那刀尖上划了一下,冒出来了几点血珠。 “嘶。” 在卫燕燕皱眉喊疼的瞬间,薄昭已经撩袍蹲了下去,捧起来她的手。 然而卫燕燕恢复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那点伤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消失了。 薄昭面对着眼前白润无暇的指肚,脸色罕见的僵了一下。 “没事没事。”卫燕燕期待夸奖似的在他的掌心摊开了五指,比他的手小了一圈。 “我伤好得可快啦。连哥哥都没有我恢复的这么快。” 薄昭站起身来,“嗯”了一声,“睡吧。” “哎,等等薄昭!” 卫燕燕急了,一下子伸手拽住了他的袍角。 薄昭停下步子,回过头,看着被她拽住的衣服。 月光将他的眼睛洗的冷冷淡淡的,如同沉在水底的银盏,卫燕燕被薄昭冷着脸一看,就心虚地放下了手。 小手没地方放,两只手可怜兮兮地攥在一起,薄昭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哑,“方才被狼吓着了?” 卫燕燕连忙点头,整个人都凑在了栏杆上,仿佛恨不得要从栏杆缝里挤出去,“对对对,所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薄昭眉心似是一跳,“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哥。” “哦。”卫燕燕失落地坐下去,“那好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藏下去。薄昭这么凶,她才不会把他认成爹爹和哥哥呢。爹爹和哥哥可从来不会说她得寸进尺…… 要不是她怕薄昭害怕,她才不会跟夜叉神一起睡。谁知道薄昭会不会晚上就变了一个样子,长出来了会动的蜗牛鼻子。 薄昭垂眸看着小姑娘蹲在囚车角落里,掰着手指头,吸着鼻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揉揉眉心,俯身打开了囚车门,“过来吧。” 卫燕燕欣喜地抬起头,一下子直起腰来,“真的?!薄昭你真是个好人!” 她站的太快了,眼瞧着脑袋要撞上囚车顶,却不期然撞进了他的手心里。头上没有传来疼痛,却是一阵柔软的温热。 薄昭把手笼在车门上,跟卫燕燕水灵灵的眼睛对视了片刻。 他叹了口气,“慢点。” 卫燕燕欢天喜地,连连点头,跟着薄昭往他屋子里去了。 卫燕燕好奇地看着薄昭指尖燃起一点灵火,那是一簇幽幽的蓝色火焰,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薄昭借着这点光,在屋子里翻出来蜡烛,点亮了。 “你睡床上,”薄昭道,“我去那边睡。” “为什么呀。”卫燕燕圆睁着黑水银一般的眼睛看向他,“我可以缩到床的一边,这样我们就都能睡在床上了。” 薄昭又开始凶巴巴,“叫你睡就睡,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卫燕燕不想跟夜叉神讲话了,她气鼓鼓地走到床边,一头倒下去,被脊背转给薄昭看。 薄昭似乎在原地站了很久,卫燕燕开始还模模糊糊地想,薄昭果然不是爹爹,也不是哥哥。 在家里,像是这样,他们早过来哄她了。爹爹会放低了声音,哥哥虽然不会放低了声音,但是哥哥会拿出来糖果还有小玩具。 薄昭果然还是夜叉神。看上去很凶,但有时候又会突然放缓了声音,好像要勾引她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开始还在想,后来就困了,就在卫燕燕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薄昭说:“小姑娘不能随便和男人睡在一间屋子里,知道了?” 卫燕燕糊糊涂涂地“嗯”了一声。 第9章 琉州 次日他们一早上路,卫燕燕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囚车里,不由得一脸疑惑。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是睡在薄昭的床上啊,而且还因为背对着薄昭,连他睡在哪里都没有看清楚。 难道我会梦游了? 她正想着,便看见薄昭端了个托盘走过来。盘子里是两个大包子,一碗绿豆粥和一碟咸菜,还有一杯清水。 算得上是卫燕燕这几天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她高高兴兴把脸贴到栏杆上道:“薄昭,我昨天是不是和你睡在一起的呀?” 薄昭脸色僵了一下,声线绷的有些紧,“别胡说。” “没有。”卫燕燕手指绕着头发说,“我明明就记得我跟着你进了房间……” 薄昭打开囚车门,把托盘塞进卫燕燕手里说:“你做梦的。” 卫燕燕绕头发的手指停下来,湿漉漉的眸子垂了下去。他似乎觉出自己又凶起来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吃饭吧。” 卫燕燕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热腾腾刚出笼的包子吸引走了,她大口咬下去,包子一个是肉馅,另一个是白菜豆腐馅。 她狼吞虎咽,还没察觉出来就已经两个包子下了肚,连手指都舔的干干净净。 薄昭站在一边抱刀看着小姑娘吃饭,她腮帮子鼓的圆滚滚的,里面好像塞了两个小球。 他忽然回忆起来刚刚见到卫燕燕的那天,她站在幽暗的房间里,黑发垂地,目若秋水,好似这世间神明最完美无瑕的造物。 然而她说话行动,却都天真得如同稚童,那种奇妙的反差在她身上融为一体,使得她浑似跌入凡尘的璞玉,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把绿豆汤喝了,”他忍不住提醒道,“天气炎热,容易中暑。” 卫燕燕问道:“中暑是什么?” 妖界没有中暑,起码在卫燕燕的记忆里,她没听爹爹和哥哥任何一个人说过中暑。但是现在听起来好像薄昭会怕的一种东西。 薄昭审视地打量着她,没说话。卫燕燕在薄昭沉默的眼神底下挺不过三秒,立刻吨吨吨把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 薄昭接过去空荡荡的托盘时,忽然听见卫燕燕说:“薄昭也要多喝绿豆汤。” 她狡黠地对上薄昭的眼睛,“防止中暑。” 薄昭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好。”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暝域周边地区,于是便放心地走了大道。 到下午时分,他们进了琉州城。这是东南最繁华的大城之一,卫燕燕看着路边鳞次栉比的商铺目不暇接。 这里卖许多她从来没见过的好吃的和好玩的,卫燕燕总算知道哥哥的那些好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了。以前她央求哥哥带自己出暝域,哥哥不肯,现在她竟然都自己来了。 然而一辆由六个狱吏护送的囚车,里面竟然是个黑发白裙,看起来纤弱漂亮的女人。而且相较于狱吏们的满身风尘,女人周身整洁的一尘不染,与粗糙的囚车极不相称,这样的场景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不多时便有胆子大的凑了上来,跟卫燕燕搭话。 “姑娘,你这是押哪儿去啊?” 卫燕燕如实回答道:“华纯宗。” 华纯宗——东烨大陆第一大宗!周围听见的人忍不住都变了脸色,那人越发好奇,“你年纪轻轻的,这是犯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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