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道:“神不过是强大点的生物,倒不至于冷血无情。” 郁垒没想到青衫女会真的回答自己的气话,他愣了愣,又鬼使神差的问道:“神也会感情用事吗?” 青衫女今天是做好了耐心沟通的准备,抱着有问必答的心理准备。 她认真思考着回道:“嗯…说不准,没有感同身受的话,很多事情不好下论断的。” 郁垒听言默然片刻,才像是鼓足勇气似的问道:“那你当初留下来陪我们算不算感情用事?” 青衫女没成想自己就这么被他给问住了,思前想后好一会儿无果后,她含糊道:“嗯,勉强算是吧。” 郁垒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青衫女,仿佛是对青衫女有了新的认知。 他又进一步问道:“那后来你离开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青衫女不知道他干嘛又问一遍当初风黎问过的话,她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再三的确认。 但她还是耐心的回道:“路过。” “不是的!”郁垒道:“你要是单纯路过的话,干嘛还要来冰泉这里看看?” 青衫女愣了下,她当时确实是路过,只不过当这座熟悉的山出现在她视线里时,她忽然想停下来。 脑子里的想法才出现,她却已经身体力行的去了冰泉那处。 郁垒见她不说话,笃定道:“承认吧!你当时是想来看看我们!” 青衫女确实有点想不通自己当时的举动,不过此时她望着郁垒明亮且期待自己答复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便看见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泪雾,继而结成无数泪珠,啪嗒啪嗒的从这个少年的脸颊滑落。 青衫女:“……” 她忽而觉得之前与这俩孩子的交流太少了,若是能更多的接触和了解,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没聊几句就倍感身心俱疲。 青衫女望着郁垒须臾,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劝你们出去看看就是不要你们了?” 郁垒不置可否。 青衫女又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郁垒红着眼眶满脸泪水,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青衫女又赶忙道:“我只是不想你们因我被拘束在这里,绝对不是不要你们的意思,我又没死掉,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经常回来看我啊。” 郁垒带着鼻音茫然道:“回来看你?” “对啊,我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青衫女说着又道:“我就觉得枕山这个地方不错,长期驻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你们在外面待够了随时回来,咱们总能再见的。” 郁垒听着听着眼泪便越发多了,似乎有洪水决堤之势。 他心里百感交集只剩下一个遗憾——要是风黎此刻在,能亲口听见青衫女说的这些话就好了。 青衫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又说错了,她看着郁垒越哭越狠,索性彻底闭嘴,只坐在这陪着不再说话了。 风黎走了,这枕山上的其他流民也走的差不多了。 到是还有些妖族留存,不过大多数妖族都是自由的个体,也说不准哪天便离开了。 如此,这枕山看起来便只剩郁垒一人。 不过青衫女在枕山驻留的时间变长了,她当初劝也劝过,哄也哄过了,郁垒不肯走,她也就不再劝说让他去山外看看的事儿了。 其实在那次与青衫女对话过后,郁垒心里沉闷的情绪都已经得到了释然和缓和。 他不是不愿意下山看看,只是他怕他要是离开了,风黎回来的话找不到他。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山外的天地已然变了一幅光景,风黎却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郁垒无数次幻想她在山外的生活,外面危险重重百般困难,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若是居住在人多的部落还好,可以郁垒对她的了解,她独自漂泊四处奔波的概率好像更大。 要真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是风餐露宿的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没准儿还会经常受伤。 如今的时间多处安宁,可不乏有些地方还在持续厮杀。 还有那些随处飘荡的怨魂,人们都会躲着这些危险生存,不知道风黎那个别扭的性子会不会便要去硬碰硬…… 每每想到这些,郁垒的心里总是泛起阵阵涟漪,起初他还会气风黎等下他自己走了,后来渐渐的便只剩下担心和牵挂。 枕山因为真神的驻留,慢慢的吸引了许多来此修炼的妖族,这座山的灵气便越来越浓郁。 因此,这里逐渐热闹了起来。 但这些对于郁垒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他越来越像之前的风黎,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对什么都很难提起兴趣了。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风黎走后的第三年,郁垒真的等到了她回来。 那天郁垒正坐在山顶的巨石上发呆,无意中便被几只结伴飞上来的小鸟精打破了安静。 说来也巧,那处平时鲜少有妖过去。 早来的妖族都知道冰泉处有神休憩,而山顶那里被一个不好惹且灵力不低的人族长期霸占。 众妖本着打不过便不去惹的觉悟向来不去打扰,毕竟枕山这么大,地盘多的是,那都能修炼,没必要去碰钉子。 那几只鸟精肯定是刚来枕山的,起初都没注意到郁垒坐在那边,只是这几只鸟太聒噪了,郁垒再三思虑后还是打算给它们吓走。 不过,他才起身便听到了那几只鸟精叽叽喳喳讨论。 那几只鸟精说的杂乱,郁垒只听到了三言两语,就在它们提到了‘受重伤的人族少女正拼了命往山上走’时,郁垒突然愣住,随即便不管不顾的冲下山去了。 这么久以来,郁垒不是没听到过类似的话,虽然每次都无望而归,但只要是能联想到风黎的,他无论再经历多少次失望都还会义无反顾的去寻。 好在这次,他真的寻到了想见的人。
第136章 死不瞑目 只远远一眼,郁垒便觉得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要冲出了嗓子眼。 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风黎真的回来了。 激动的心情没维持几秒便被新的情绪控制了,郁垒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看着满身血污的风黎心里顿时被不好的预感填满。 重伤下的风黎一直低着头往山上走,直到被一双手紧紧抱住,才愕然又抗拒的抬头去看。 四目相对下,风黎莫名的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似乎压制太久,导致她这一松,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郁垒将倒下去的风黎揽进怀里,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好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可一开口,他声音里难以抑制的颤抖便暴露了他的所有情绪。 郁垒低声唤道:“…阿姐。” 风黎虚弱的应了一声,继而紧绷的的神情终于缓缓的柔和了下来。 郁垒看着她面色灰白,脸颊还沾染着鲜血,不禁哽咽道:“你怎么下趟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话音落下,风黎的思绪便飘回了当初。 风黎下山并不是一时冲动,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谋。 在那次风黎险些从山顶坠落被郁垒拽下来时,她心里就已经生出了了要下山萌芽。 她立于枕山之巅眺望,俯视着如蝼蚁般的万物众生,那一刻风黎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也是在那时候她才不再自欺欺人,终于在心底承认自己在青衫女眼里不过也是这苍生中的一员。 神明怜悯众生,顺带着同情他们姐弟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情掺杂。 风黎自那时起就预感到有一天青衫女会彻底的抛弃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只想着先走总比被抛弃强,可想法终归是想法,萌芽也还只是萌芽。 当时青衫女和郁垒都还一如往常,只是风黎自己越来越沉闷郁结。 这样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的情绪,在她心里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 风黎想过无数次离开的方式,也设想过无数后果,但行动上却未迈出过一步。 她也曾自言自语的骂过自己优柔寡断,不懂得及时止损和断舍离。 但人就是这样,即使明知道前面是南墙,撞上去就会头破血流,还是不愿意放弃。 风黎离开的念头足足拖延了两年,直到真的撞到了南墙——青衫女劝他俩下山。 那天风黎一直低着头,青衫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扎上她心尖儿。 风黎脑子里像是着魔似的不断萦绕着一句呓语——她在赶你们走,她又要丢下你们了。 风黎紧抿着唇,牙齿咬着自己舌尖,垂在身侧的手借着指尖陷进掌心,这些疼痛使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就在风黎脑子里那个声音不断的扩大到令她嗡鸣的时候,她用最后的理智压制着所有情绪,将咬破舌尖而充满口腔的鲜血硬咽了下去。 风黎尽力平缓的说:“我们还没想好,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好好考虑的,想清楚了就会下山。”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对青衫女和郁垒后来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再听进去。 只恍惚间感觉到郁垒情绪激烈的反驳些什么,青衫女温和的解释着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她就是要赶他俩走。 风黎当时说完话就想赶快离开的,她怕再多待一会儿她的所有情绪都将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 可风黎的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被冻结了,寒意从骨缝里流窜出来,直至额头渗出些冷汗来,她才终于有些回血的挪动了僵硬的脚步。 风黎将情绪掩饰的很好,没人看得出她的异样,只觉得她是垂眼愣了片刻便走了。 枕山明明因为灵气浓郁而导致四季不分始终温和,可坐在山顶的风黎就是觉得冷风瑟瑟,吹的她整个人瑟缩寒冷了起来。 她深感自己就要快冻死了的时候,郁垒来了,她这才坐直了身体,迫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冷淡些。 风黎不想吓到郁垒的,可长年积压着情绪闷的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风黎自认为已经够克制了,可郁垒还是刺激到了她。 于是,风黎口无遮拦字字诛心的嗤笑了郁垒,就像她无数次觉得自己可笑那样。 神明永远不会被谁独有。 风黎长期以来的拉扯着自己不肯下山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被自己亲手扯断的。 既然她要我走,那我走就是了。 风黎脑子的所有激烈的情绪全部都被她自心底涌上来的这句话所平复了。 风黎是深夜下山的,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她也曾迟疑的回过头。 那一刻,她的迟疑来自于郁垒。 他们自出生起就从来没分开过,风黎也不想不告而别,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迈向了深渊,还是别拉着郁垒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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