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一回房给殷长衍收拾行李。 窗户外树荫里站了一个半旧不新的泥人, 定睛一瞧, 是垂泪菩萨。 怎么是祂?! 垂泪菩萨一向是嗅着灾厄来, 诱导、哄骗人许愿做交易。莫非碑林镇有祸事发生? 再一眨眼,垂泪菩萨又没了。 仔细一想,其实垂泪菩萨挺好破解的——垂泪菩萨这个东西吧,让祂开口,你就输了一半,等祂全部说完,你就没半分赢的可能。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捂住耳朵什么也不要听。 收拾行李收拾行李。 弄到一半,突然觉得很热。 黑色浓烟透过窗缝翻滚进来,很快弥漫开来。桔色的火苗紧跟着钻进屋子。 “厨房失火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无形热浪扑面而来卷上肤肉,将衣服朝外推开一层。整个院子都充斥着黑色浓烟。 热度更高,烤人脸上生疼。 王唯一单手横握长剑,恢弘剑风风生水起打向大火。 大火不灭反燃,烧得越发旺盛。 果然,这不是普通的火,是明炎宗的断火。只要放火之人还活着,断火就不会灭。 竹青是普通人,她有危险!! 王唯一衣袖掩鼻冲向厨房,大火已经烧断了房梁,剩下半个架子。 隔着金橘色的火光,垂泪菩萨正弯着腰凝视坐在地上之人。 竹青!! 王唯一悬着的一颗心揣回肚子里。太好了,竹青还活着,可怎么又被这么个讨人厌的玩意儿给缠上了。 顶着火势冲了进去,以防备者的姿态挡在竹青身前,剑锋指向垂泪菩萨。 “竹青,还好吗?” “唯一,你来啦。”竹青欣喜道。 “别听祂胡言乱语,戚言枫不会出事,铁匠早已死去,也不会再活过来。祂嘴里的话,你半个字都不要相信。”王唯一直视垂泪菩萨,“在我面前,你休想诱骗她。” 竹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唯一,你在说什么。祂为什么要提枫和爹。” “引诱人做交易,是祂惯用的伎俩。”王唯一握剑的手顿了一下,垂泪菩萨没跟竹青提要求?祂转性了? 竹青摇了摇头,“没,祂半个字都没跟我说。” “那就好。这里不安全,我们离开。”王唯一收了剑,拉起地上的竹青。 走出两、三步,王唯一袖子被握住。 竹青不忍地望了一眼垂泪菩萨,祂颈项后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她不再迟疑,恳求道,“唯一,能不能把垂泪菩萨一起带走?刚才要不是祂突然出现,烧坏的房梁砸到的就是我,那一道裂痕本来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她就说嘛,垂泪菩萨向来心高气傲,怎么会对人俯首称臣。祂保持弯着腰的姿势,原来是为了护住竹青。 真稀奇,非人之物竟也会有一天动恻隐之心。 有点儿羡慕竹青,天生邪性的非人之物眼中,她是独一无二的例外。 “行。” 王唯一收了剑,返回火海去扛垂泪菩萨。 垂泪菩萨半张脸笑,半张脸哭,看着怪渗人的。 脱掉外套盖在祂脸上遮一遮。 很好,不自在、不舒服的感觉没了。 妈耶好沉,压得她早上的饭都要从胃里呕出来。 怎么闻到臭臭的味道? 低头一看,她的头发被烧了。那没事儿了。 嘶,又看到祂的脸。扭头扭头,不看。 没忍住道,“工匠给你捏脸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做得真丑。做菩萨的,笑的喜庆一些才招人喜欢,信徒遍地。” 王唯一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连忙扶好垂泪菩萨。 垂泪菩萨改了一下姿势,脸对着王唯一后脑勺。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泥土眼珠子左右动了一下。 很多年前,玉少一撩起衣摆蹲在地上,衣袖挽到肘部,满手的香灰泥土往祂身体破损处涂。 已经记不清面容,只看到他嘴巴一开一合,说着类似的话,‘看看庙里的菩萨笑得多喜庆,相比之下,你这张脸也未免太瘆得慌。要多笑,才招人喜欢。’ 泥土眼珠子上移,停在王唯一发间晃荡的铃兰发簪上。 也许是大火黑烟模糊了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祂在祂身上看到了玉少一的背影。 戚言枫提着酒壶回来,在遍地火海中注意到剑风的方向,果然寻到王唯一和竹青。 王唯一怎么还扛了个比两个她还厚实的泥人? 怎么是垂泪菩萨。 接过身子发软的竹青,“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很明显吗,失火了,看着像是从大堂方向来的。” 戚言枫面色一变,转身走向大堂。袖子被竹青抓住。 他毫不迟疑抽出袖子,大踏步离开。 竹青愣怔地望着抓空的手心,他的背影早已走远,“枫,看这个架势,整个碑林镇都烧起来了。你现在回去会很危险。” 王唯一很快意识到什么,驱寒公子牌位就在大堂。放下垂泪菩萨,抬腿跟了上去,“竹青就交给你了。” 大堂在一片火海中烧得只剩半副骨架,更别提木板做的牌位。 戚言枫双膝一软,落在地面上,喃喃道,“......师父。” 王唯一拍了拍戚言枫肩膀,安慰的话到喉头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事关驱寒公子,没人安慰得了戚言枫。 冲天火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出来。 是殷长衍。 他衣摆烧了小半,衣袖半拢在身前,怀里似乎护着什么东西。 “哦?是你唯一。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殷长衍嘴上说得亲密,眼里却一点儿紧张都没有。她头发怎么了? 王唯一咽下心头的细微酸涩,“长衍,你怎么从火里出来。” “还不是拜戚言枫所赐。香灰土搀稻草导致腿脚挪太慢,走不快。” “等会儿我拿小镊子给你挑出来吧。” “不行的,香灰土中混着的稻草只有极为阴柔的修为才能取干净。阴冥宗的‘万丝缕’是顶级阴柔修为,可是阴冥宗在二十年前灭宗,修习者已经尽数陨落。” 见她神伤,殷长衍鬼使神差道,“找到喻白,换回心肠就好了,不用太多担心。” 王唯一点点头。 殷长衍把东西“哐当”扔给戚言枫,“这玩意儿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沉得要死。” 驱寒公子的牌位! 戚言枫晦涩的眼睛突然起了一线亮光,膝盖往前挪了两步,快速抱起牌位,“师父!” 揪着衣袖仔细擦去牌位上的黑灰。 “连一声‘多谢’都没有吗,真是没礼貌。”殷长衍盯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 王唯一说:“多谢你,长衍,你特地去取驱寒公子牌位。” “为什么是你说,不是他说?” “你只是想听‘多谢’两个字,从谁的口里说出来不都一样。” “那倒是。”没有特地,看见了就顺手拿了。 王唯一抬头望天,忧心忡忡道,“这么大的火要怎么办?” “是明炎宗的火,留老惹来的祸。你没有必要担心,留老出去处理了。”殷长衍敛起眸子,抬手召来王唯一,“唯一,扶我回房。” “哦好好,大白天你发困?” “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要处理一下。” “有哪里烧伤了吗?”王唯一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先坐,我这就去取药膏。” 殷长衍回到房间,坐在镜子前。 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剪刀在掌中把玩。 脱掉外套。觑了一眼衣服袖子,为了戚言枫烧成这个鬼样子,真是令人心情糟糕。 拿剪刀剪断。 王唯一端着药膏进门,“长衍,衣服好好的,你剪它做什么。” “看着心烦。” 王唯一脑子转的很快,“为了戚言枫受伤就这么令你难以接受?” “嗯,总有一种和脏东西不清不楚的感觉。” “......”你心里可以这么想,但不能说出来。这有些侮辱人。 大门“哐当”一声推开。 戚言枫端了一壶凉茶站在门口,脸色很差。 拎起茶壶,将原本为殷长衍准备的凉茶咕嘟咕嘟全喝了。阴阳怪气儿道,“脏到你了真是抱歉哦。” “无碍,已经切割干净了。”殷长衍把衣服给扔掉。 戚言枫冷哼一声,很大力地把茶壶叩在桌子上,“想得倒是美。” 上前几步,扯开殷长衍衣襟,大掌贴上他胸口位置。 殷长衍眨了两下眼睛,“你要取出香灰土心肠上的稻草?寻常修为根本做不到,只有极为阴柔的修为才有一试的可能。” “‘万缕烟’算不算极为阴柔的修为?” “当然算,‘万缕烟’是顶级的阴柔修为。”殷长衍愣了一下,“你会?” “你该问的是,‘有什么你不会’。” 戚言枫掌心聚集起点点星光灵力,如丝如缕渗透殷长衍胸口。半个时辰后,掏出了一堆细碎的稻草。 王唯一很兴奋。 殷长衍尝试着运灵。太好了,如此一来寻喻白的事儿就好办太多。 戚言枫衣衫下起了一丝薄汗,“连一声‘多谢’都没有吗,真是没礼貌。” 讶?原来那个时候他有在听话。 “我有今天是什么人造成的?是你。你治好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要什么‘多谢’。” 戚言枫梗了一下。 王唯一笑得眉眼弯弯,“多谢你,戚言枫。” 戚言枫心口有火,“呵,你代表得了殷长衍?” “当然。他是我夫君,我是他娘子,夫妻本就是一体的。” 殷长衍快乐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快乐。但她说他们是一体时,他心情就很好,唇角也无意识地上扬。 “多谢你,戚言枫。”殷长衍说。 “谢个鬼。带着你的谢离我远点儿。” 殷长衍朝戚言枫招手,拍了一下身边的座位,“戚言枫,过来。” “你想做什么?” “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戚言枫倒不是怕殷长衍使诈,他在殷长衍面前有不吃亏的实力。只是两个大男人坐那么近,着实令人不痛快。 “啧。”戚言枫坐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头发被剪了一半。 戚言枫对着地面落发目瞪口呆,“你有病吧。” 殷长衍手中剪刀发着明亮的寒光,“唯一为救竹青烧毁了头发,竹青是你戚言枫的人,你头发凭什么能好端端的立在脑袋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回路,真是病的不轻。 谢留拄着拐杖回来,面色并不怎么好。 “留老,明炎宗还在碑林镇外吗?”戚言枫说。断火灭了,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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