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一有点儿心动。 住在无量涧这几天,殷长衍一直在避开她,所以她其实很清闲。否则也不会在躺椅上一躺就是三、五天,翻看话本子。 起身,“走。” 殷长衍笑了一下,“嗯。” 王唯一走在前面,殷长衍隔了几步跟在身后。这就导致每当她遇见好玩儿的、吃到好吃的,想跟殷长衍交谈分享喜悦时不能立即找到人。 她回头,第三次喊道,“殷长衍,你跟我并排走。” “好。”殷长衍三两步赶上来。 走了一会儿,又落在她身后几步。 王唯一:“......” 王唯一大概知道原因。殷长衍理智再清晰,可身体下意识地遵循过去的模式,本能地认为“一接近王唯一她就会溃散消失”。 于是他在无意识作用下拉开距离。 王唯一眸子滴溜儿一转,还治不了他了。
第98章 第 98 章 ◎亲一下◎ 大街上灯火通明, 王唯一这儿吃吃、那儿碰碰,一头扎了进去乐不思蜀。 殷长衍抬步跟在她身后。 最初意识到不对时,是她买糖葫芦。 唯一有个习惯, 只吃没有糖衣的糖葫芦。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殷长衍不爱吃甜食,却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糖葫芦的酸甜味儿。 他照常去拿接糖葫芦,唯一却一口咬裂糖衣, 用舌尖剥离然后吐到手帕上。 殷长衍收回手,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 眯了眯眼睛。她是不是挺长时间没叫他跟上了。 王唯一停在一家首饰摊子前, 挑了很久看中一支翡翠银环簪,对着发髻比划。 烛火柔和了光线, 在她脸上折出一圈暧昧的光晕。她眼中盛满笑意,眸子极亮, 像谁撒了一把星星进去。笑嘻嘻道, “我带着还合适吧。” ......对着摊主笑。 摊主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哪里招得住这么好看的姑娘。从耳根直接红到脖子, 磕磕绊绊道, “合适合适,这支翡翠银环簪合该就是姑娘的。姑娘可真美。” “多少钱?” “......十、十两......不是......五两银子。”摊主含羞带怯地瞟王唯一,“其实价格无所谓, 只要姑娘喜欢, 拿走便是。” “那怎么成。不能因为我喜欢就叫你白白吃亏。”王唯一掏出荷包, “我给你五两银子, 你再给我搭一对素耳铛。” 素耳铛做了狐狸形状, 很配金逸风脸上突如其来的坏笑。包好送给她, 算是赔罪自己不告而别。 想要耳铛, 王唯一笑得越发热切。 殷长衍觉得有点儿扎眼,于是他盯着王唯一。 然后更扎眼的来了。 唯一跟他对视,见了跟没见一样,继续跟摊主聊得热火朝天。 摊主嘴角朝耳根直咧,一个又一个首饰往出拿,恨不得把整个摊子打包给王唯一带走。 “十两银子,不用找了。”一个冷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瞬间给热火朝天的摊子降了个温度。 王唯一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翡翠银环从手中抽走,发髻传来轻微的扯钝感。 抬头。 殷长衍正替她插好发簪,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因不悦而抿起的唇线。 声音很轻,“唯一,你避开我。” “错了,是你不愿意接近我。”王唯一说,“殷长衍,我想跟你亲近,可你跟我保持距离。眼下我避开你的视线,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厌了、乏了、倦了,直接转身离开,不再见你。” 话够重了吧,他有危机感了吧。呵,这若即若离的毛病还不一次给他治好。 殷长衍说:“你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唯一觉得后脊背有点儿凉。她选择忽视掉这一点儿违和感,嘴硬道,“你大可试一试。” 殷长衍敛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 他表情不太妙,就像随时会给你一阴刀那种。啊,怎么办?她现在真的有点儿想退开几步。 殷长衍突然软了下来,单手环住王唯一肩膀,将她半拢在怀里,“唯一,对不住,我怕我一接近你,你就会离开。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刚才那是错觉吗?“你知道就好。” “前面巷子里有一家铁铺,要去看一看锅么?”这个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 王唯一没忘了此行目的,“当然要看。” 摊主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原来姑娘有情人了。情人长得姿容绝艳,看一眼就自惭形秽。 不死心,多见一见也是好的,“姑娘,看你喜欢翡翠玉料。后天我这里要出几套新的翡翠玉料,你要不要来看一看?也许能挑到更中意的。” 王唯一乐呵呵道,“我喜欢翡翠玉料。成,后天一定准时到。” 被殷长衍揽着拐进巷子。 巷子越往后越远离灯火通明的大道,而且还很静。 王唯一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走了很远,“殷长衍,半点儿打铁声都听不见,是你记错路了还是铁铺关门了。” 殷长衍抬手漫不经心地为她整理发丝,手指蹭着翡翠银环,“唯一,翡翠银环就那么好看吗?与他讲话让你很欢乐?” “好看,你不觉得翠绿绿的很漂亮么。” “你说是就是吧。”殷长衍掐断翡翠银环。 翡翠银环很滑,擦过耳畔掉进衣领里。 “啊我的翡翠银环,你做什么?!”王唯一有点儿急,今天衣服领子偏窄,手不可能伸进去取。 殷长衍眼皮微掀,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他学着她方才的动作,又舔又咬,温柔却又寸步余地都不肯留地在唇间辗转。 另一手扣住她双手腕,按在身后。 这个动作迫使她跟直立的红薯一样直直地贴在他身上。 他的手有这么大吗,能掌控她所有。 “唔!!”翡翠银环上有纹路,陷进肉里硌着皮肤。 嘶,好凉,硌得人生疼。 殷长衍离开她的唇,低笑出声,笑意不达眼底,“唯一,你紧张什么。” 他亲了一下她的颈项,在上面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夜风一吹,泛着股凉意,令人脊背发麻。 王唯一要哭了。 他亲得倒是不紧不慢,舔吻够了就轻啄两下,可是手肘钢筋一样箍得很紧,胸膛跟着挪,首饰嵌得人好疼。 “嘶......殷长衍,停停停。” 殷长衍眼角含笑。她眼眶泛着水汽,亮晶晶的,真好看。 再亲一下。 “殷长衍,咱们家买红薯时,偶尔红薯袋子里会混入一个石子。石子很小,但是能蹭掉皮。” “别亲了,你硌到我尖儿了。”低头瞄一下,呜呜呜呜是不是破皮了。 殷长衍愣了一下,指腹剥开衣领,“是么,我瞧一瞧。” 王唯一揪紧衣领,“瞧、瞧什么?” “美景。”殷长衍说。 ...... 半个时辰后。 殷长衍揽着王唯一从另一头出了巷子。 灯火通明的巷子口摆了好几个首饰摊。 女孩子天生喜欢亮闪闪的漂亮首饰,王唯一走到摊子前,捡了几个对比着看。 老板娘一眼就叫灯下殷长衍的脸荡了神魂。男人生得这般好看,她做女人都自愧弗如,羡慕得紧。 “咱们家发簪都是我自己做的,样式独特又好看,姑娘挑两个?”男人好看对她来说没用,女人才会是打开荷包花钱的,“我看姑娘肤如凝脂,又生得白,要不挑一块翡翠玉料?一定很衬姑娘。” 王唯一正挑得欢喜,突然脸色一白,头摇成拨浪鼓,“不要翡翠玉料不要翡翠玉料,我不买了。” 身上难以言喻的地方又隐隐泛疼发酸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十八年前的殷长衍不是现在的殷长衍◎ 老实说, 殷长衍有点儿意犹未尽。 看着王唯一,开口道,“回去吧。” 回去?那不得继续给他折磨。 啊啊啊啊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 腿脚酸软。 王唯一吸了吸鼻子,“锅还没买呢。” 她对一些小点异常认死理。 殷长衍失笑,“这个时间,铁铺应该关门了。” “总有挣钱的。” 殷长衍从不会拒绝王唯一, 笑眯眯道, “嗯, 依你。” 王唯一打听了一路, 问到西南三里外,有一家铁铺通宵营业。 殷长衍手背在身后, 闲庭信步陪着她找过去。 王唯一稍稍侧头。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皮垂下来, 敛着眸子, 似乎有点儿怯懦不敢看别人。可他无论什么时候, 下巴都是轻扬的, 骨子里透着股不折的清贵。 看起来他半分都没有改变。 可若他还是以前的他, 她哭着喊着说“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对,殷长衍变了。 三面透风的草庐里, 一座两人高的泥炉矗立在角落, 炉膛里放着黑色的铁器, 火烧得发白。 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农具。 右下角那个平底的不错, 烙馅饼刚刚好。底儿薄, 看着不重。大小看着也合适。 没有人。 王唯一扬声喊道, “铁匠, 买个锅。” 等了一会儿,铁匠才匆匆赶到。 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频频拿袖子按眼角。眼眶通红,硕大的块头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客人,对不住,家里有事儿,今天不开张。” 那怎么行,她很中意这款锅。 王唯一解开荷包掏钱往铁匠手里塞,“就墙上挂的那款,你给我取下来。” “客人,那锅不卖,锅是我打给闺女的。”铁匠悲从中来,“我闺女夜里没了。闺女自打生下来就体弱,缠绵病榻多年。可她很乖,芝麻馅饼烙得极好,总说等她身体大好就支个摊子烙馅饼挣钱,叫我不那么累。晚上她还下厨给我做宵夜,谁能想到转个身就上吊了。” “无意戳中你伤心事,还请节哀。”王唯一感到抱歉,“让我给姑娘上一柱清香吧,聊表哀思。” 铁匠冷硬眉眼软了下来,按了按眼角,“行,随我来吧。” 王唯一上了一柱清香后,与殷长衍一道离开。 殷长衍说,“这里是最后一个开门的铁铺,你今天买不到铁锅。” “我已经买到了。”王唯一说,“等铁匠从丧女之痛之中走出来,他就会将铁锅给我。” “这么有信心?” “是对铁匠有信心,他是一个磊落的人。”王唯一说,“我看人一向很准。” “那你看一看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唯一侧头,直勾勾地盯了殷长衍一会儿,“以前纯粹、通透,满心满眼只有我,是个傻小子。” “现在变浑浊了?” “不,你依旧纯粹、通透。只是浅浅地加了一些我认不出来的东西。”王唯一说,“而这些东西,我不是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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