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姑姑揉着腿的动作停下来,朝荣昌太后看去,良久,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荣昌太后眼底的戒备散去,靠回了床头,看着床顶天雨青的纱帐,再次叹了口气。 “皇上竟然将她交给了御察院。” 元姑姑跪在旁边轻声道,“皇上应当也有思量。” “呵!” 荣昌太后忽而面部微扭地笑了一声,“自然是有思量的。这世上,只有一种办法,才能让秘密真正成为秘密。不是么?” 元姑姑低着头,没出声。 床榻上的荣昌太后也没说话,香烟徐徐升腾。 正当元姑姑以为她都睡了的时候,床上忽而再次传来声响。 “给常王送个信儿。” 元姑姑一顿,随即俯身,“是。” …… “所以,昨夜是因为赵四手里有那颗佛珠,才会差点被那些黑气给压死了?” 翌日,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内。 赵四蹲在台阶下,抬头‘无辜’地瞅了眼廊檐下端着食盘的赵五,又低头,默默地捏着一柄比他手指宽不了多少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铲着石头缝里的杂草。 一个约莫他半个手掌大小的纸人站在旁边掐着腰,颐指气使地无声指挥他朝哪里铲。 云落落坐在廊檐下,双手捧着个红底金边的漂亮瓷碗,正慢吞吞地喝着里头热乎乎的汤水。 一边点头,“嗯,那魔气乃是……” “文太妃。”坐在另一边的封宬提醒她,递给她一个勺子,温声道,“里头是些上好的滋补气血的药膳,全部都要吃掉。” 云落落昨晚在马车上再次睡着后,就再也没醒过。 期间赵一几个暗卫影卫不知道转了几波,紫鸢都一直守在门口谁也不让出声。 连小甯偷溜进去都差点被紫鸢放出来的紫鸢花瓣给淹了。 直到今日天光大亮,封宬站在门口问了一声,一直睡着的云落落才终于睁开了眼,总算让提心吊胆了一晚的众人松了一大口气。 如今一群人全待在小院内,反正忙活的不忙活的,都挤在云落落前后,甚至暗七几个还有趴在屋顶上的,吊着横梁上的,全眼巴巴地看云落落吃东西。 小甯坐在云落落的膝头,看这帮男人那老父亲一般的目光就觉得一阵恶寒。 就听云落落说:“嗯,文太妃。那魔气,是由文太妃贪心而起,小四当时拿着的佛珠,是她最深的贪欲。所以,魔气才会压制小四,妄图夺取佛珠。” 小甯扭过头来,就见云落落接过了封宬手里的勺子,低头捞碗里的五红之物,那样子,说有多乖就有多乖。 再看旁边的封宬,眼里的笑和,呃慈爱?几乎都快掉到云落落碗里了! 鬼火忍不住就是狂抖。 搓了搓胳膊,问:“这么说,文太妃是……妖怪?” 却见云落落摇了摇头,仔细地吞下口中的食物后,才说道,“她并非妖物。” 几人皆是意外。 连封宬都说:“那副模样,我还以为她定是妖物所化。那她不是妖物,怎会变成那般境地?” 云落落捏着勺子,想了想,道,“她寿数未尽,却阳气尽消。血肉之躯强行化物,当是……被人下了邪咒,以心做魔,强行在短时间内被施咒之人,从血肉之躯,逼成了妖魔之类。” 云落落的声音很轻,一如她神情的平静安和。 然而! ——将人逼成妖魔! 这是何种阴毒可怕的咒法! 分明青天白日里,可众人想到昨夜文太妃的情状,皆齐齐打了个寒颤! 赵五咽了口口水。 赵四一铲子铲错了旁边一朵漂亮的小野花,被小纸人扑过来‘狠狠’地打了下手腕。 暗七蹲在屋檐横梁下,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豌豆黄,放进嘴里嚼了嚼。 封宬问:“还有可将活人生生逼成妖魔的邪咒?” 云落落捧着碗,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汤水,正眯眼呢,闻言,先点了下头。 等嘴里的汤水进了肚子,才慢慢开口。 “嗯。观主说过,人心悲切愤恨太深,自成鬼者也有。不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我要单独跟你说话 她顿了下,抬头看向院子里飘来飘去的小纸人们,最后视线落在站在花桥上的紫鸢,又收回来,再次说道。 “不过,此等邪咒皆是以人心贪婪为引,欲壑越深,越容易受咒。那个文太妃,想必生前内心有过极其偏执的贪恋,故而才会被逼从血肉至那般境地。” 小甯是没亲眼瞧见文太妃的‘那般境地’是何模样,便扭头去问封宬,“文太妃最后是哪样了?” 封宬也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想了想,道,“尸骨无存。” 小甯歪头,“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分别不?” “……” 赵五忍笑,低头道,“长公主殿下,文太妃最后情状实在太过难堪,此等恶状,实难说清有污长公主殿下尊耳。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 小甯一下舒坦了,满意地横了他一‘眼’,鬼火点了点,“嗯,会说话。有赏!” 她如今还能赏什么?不过就是一句戏言罢了。 赵五却笑着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殿下。” 小甯更高兴了。 又听封宬问:“落落先前说,那佛珠,是文太妃最深的贪欲?” 云落落正将最后一口汤水喝完,鼓着腮帮子嚼动,朝他看过去,点了点头。 封宬对上那双平静的,又有几分单纯懵懂,干净无双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来。 心头一阵酥痒奇异地泛开。 放在身侧的手指一动,他忽而站起来,道,“落落,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赵五几个立时退下。 唯独小甯,还大喇喇地坐在云落落的膝头,抬脸看他,语气有点紧张,“什么重要的事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麻不麻烦?你别为难小道姑啊!” 封宬一脸严肃地点头,“嗯,十分要紧,还请阿姐暂避。” “?” 小甯还从没被人吩咐‘暂避’过,一时有点不爽,可看着封宬的神色,到底忍住,飘了起来,道,“那行,你们说。你可别又给小道姑说些为难的事啊!她这才长回来一点肉,瞧着昨晚这一下就没了!” 云落落转脸,朝她看了眼。 “咳!” 小甯自觉这婆妈的话有点丢人,清了下嗓子,迅速消失! 封宬一拉云落落的胳膊,将人拉进了屋子里,顺手,关上了房门。 云落落将空了的碗放在桌上,转脸看他:“三郎,你要说什么?” 封宬没说话。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家不能听的要紧的言语。可就是那一瞬,云落落那一副小猫儿般乖巧又柔软的神情,让他实在不想让更多的人去瞧见。 他笑了下,拉着云落落在桌边坐下。 想了下,然后道。 “文太妃其状,被灭口已是事实。她杀封宗,也绝非一时念起。我本疑她背后之人是……慈宁宫的那位太后,可昨夜情状,却让我觉得,慈宁宫里头那个,未必就有这个能耐。” 云落落不太懂宫廷里的这些,但是封宬说,她就认真地听着。 封宬看她安静坐在对面瞧着自己的模样,心下又软又酸,原本放在桌边的手伸过去,轻轻地牵住她的两根手指,低着眸再次说道。 “如今文太妃已死,线索便断。对于父……某些人来说,到此为止也许是个最好的程度。” 他说着,唇边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若是从前,我也尽可不必理会。文太妃指使掌事太监杀害封宗,本就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最终都是要死,如昨夜那般死法,也正好省得我手上再多条人命。可如今……” 他抬头,看向云落落,“我却想打破砂锅问到个底。” 他拉着云落落的手指不放,语气依旧温和,眼中却露出冷绝而坚毅的神采。 “文太妃为何杀封宗,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怎能以此法逼活人成邪咒。若是置之不理,宫内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害,又会做到哪一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里从前那些无所在意的冷漠褪去,坚毅的内力,有更深的一层力量浮现出来。 “我想将他们挖出来,全都摧毁。大玥的盛世,不该只是这表面的光鲜,那些腐烂在淤泥里的根,如果不铲出来,彻底毁去。这浮华的四海为歌,终究,会化作一场虚假的海市蜃楼。” 他捏紧了云落落的手指,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落落,你曾说过,你所见者,魑魅魍魉鬼怪精魅多由人心起。我想,尽我之力,扫干净些你眼中的尘埃与龃龉。让你多瞧瞧,这盛世,这美景,这锦绣山川,何其美哉。” 这并非是封宬的一时心头念起。 早在白云山,在那彼岸的忘川河上,那艘飘荡的乌篷内。 封宬便想过。 他若要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那便势必会将她拖进他身处的这摊泥沼里。 他不想放手,那唯一的办法。 便是,肃清这腐朽的王朝,将这虚假的富丽堂皇给撕烂了,彻底烧干净这藏在光鲜底下的龌龊与糟污。 他没想过将这些肉麻兮兮的话说出来,告诉云落落。 可这一个时刻,在这样一个甚至不见天光的平平无奇的上午,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告诉她。 对面的云落落还是那样安静从容地看着他。 一时间,心情的激荡过后,难得的羞耻感充斥了三殿下的心头。 他无声地动了动嗓子,转过头,又道,“而且,我觉得,能杀文太妃之人,想必跟逼迫封宗提前尸变的人为同一伙。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找回封安的魂魄,是不是?” 最后的这个理由,确实也是他的用意,可此时说来,却更像是遮掩他的窘迫。 屋外。 趴在房顶上偷听的暗七几个一起捂嘴。 就听底下赵四一声如雷呵斥。 “小混蛋们!你们干嘛呢?是不是要挨板子!” 吓得几个立马蹿起,从房顶火速消失! 屋内。 封宬抬头扫了眼。 就感觉拉着云落落手指的手被一层温暖覆盖。 他低头,就见云落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昨夜做法那人,我或许有些线索可帮到三郎。” 封宬眼眶微瞪! 前一刻他才说起明知无望,却还是想去查这背后之人,下一刻,云落落居然就能给他线索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佛 封宬抬头。 就见云落落平静地说:“昨夜对方施出的咒法中,有孔雀明王真言,与毗卢遮那佛咒。” “佛咒?”封宬眉头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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