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云落落身旁传来熟悉的幽幽声,“是啊!白瞎了你这张脸。要好好地装扮自己,不为叫别人高兴,自己每天瞧着自己跟花一样漂亮,不是件很欢喜的事儿?” 苏青一颤,抬头,果然见到那蓝花蓝火的小纸人,又飘在了云落落身旁。 在她看过去时,正好落座在云落落肩头。 一副老大人一般地抱着胳膊瞧着她——嗯,虽然没有五官眉目。 她迟疑了下,问:“长公主殿下?” 小甯的鬼火顿时欢喜地晃了晃,“小青青,你还记得我呀?” 苏青当时就行大礼,“奴婢参见殿下!” 云落落往旁错开一步。 小甯飘了下来,笑着用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快起来吧!怎么现在这样子胆小啦?” 苏青自持沉稳内敛才得以在清华宫行走多年,不想今日一入这朱门小宅居然屡屡破功。 这回彻底红了眼眶,起身轻颤道,“殿下,奴婢当年蒙您大恩,无以为报!本以为今生再无机缘得见,不想今日竟……” 无论四喜还是赵一,都没一人跟她提及过这位化作纸人的长公主殿下! 然而,她曾受封甯恩惠的事,也确实无几人知晓。 小甯的鬼火又晃了晃,笑,“多亏了小道姑带我来京城啦!对了,你怎么就到清华宫伺候了?我记着当年你家里不是把你安排在昭阳宫么?” 苏青为何深知宫内诸多隐秘,皆因七岁时便被家里送入了宫。 她本是个官宦世家的千金,其祖父曾官居太傅,父亲更是三品的骠骑将军。 可她长到四岁时,一场战乱,父亲为国捐躯,后又一年母亲因为思念父亲过度,也撒手人寰。 独留五岁的她,寄居在叔婶屋檐下,叔婶见她自小便标志,却是个倔性子不好把控,便生了歪心思,又因着想要攀附权贵以维护苏家之利。 便买通了门路,想把她送到林贵妃跟前,好让她能近水楼台地接近封宗。 那一年,她才不过七岁,进了宫还懵懂无知不晓变通。 那些昭阳宫的人哪里是好相与的? 那一年冬日大雪天,她被使唤着去打水给林贵妃烫脚,结果在太液池边遇到几个跟封宗一起从南书房放学的世子纨绔。 他们戏弄她,她顶了一句,就被人给推进了太液池。 大冬天的,几乎就要冻死在太液池里头。 是去太极宫请安回来的封甯瞧见了她,让人给她拉了出来。 还让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备了姜汤。 她那时虽才七岁,却知道,这样子掉在池子里头被人捞起来,做娘子的名声已经完了。 谁知,之后,竟再也没听到任何人提及她的这桩难以言齿的羞事! 她就知道,有人护住了她这一个微末之人的清白。 她一直想找机会去跟那位牡丹一般的长公主殿下说一声谢! 谁知,也就是那一年的除夕。 那一场大雪,那大雪都掩埋不住的血水啊! 带走了她在宫里唯一的信念与感恩。 苏青声音微哑,“奴婢在昭阳宫待了三年。有一年夏日祭的宫宴后,二殿下醉酒后就想把奴婢……”她轻微地顿了下,“是三殿下路过,救下了奴婢。” 那一年的三殿下已入了皇上的眼,却十分招二殿下的厌恶。 她被压在树下不能反抗,听到树丛外头那声:“二殿下这么好雅兴呢?”时,简直如闻天籁! 正在收拾衣服的云落落回头看了眼。 苏青尚在激动中,并没注意她的视线,“后来家中祖父听闻此事,便寻了门路,以奴婢身有隐疾为由,本是要将奴婢接出宫去。可昭阳宫却说奴婢这样的身子无故离了宫,只会叫人无端揣度昭阳宫。便以奴婢做事手脚不干净,将奴婢打发去了清华宫。” 她的声音渐渐平复,“自那之后,奴婢便一直在清华宫伺候。受三殿下庇护,一直……过得很好。” 小甯笑了,鬼火晃了晃。 “什么过得很好?那臭小子我知道,权当你是个摆件儿,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他根本不会在意,是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三殿下到访飞云宫 苏青没出声。 可这样的主子,对她们这样在宫里艰难求生的奴才来说,才是最好的啊! 她当时是以手脚不干净被昭阳宫打发的,哪里会有主子敢收? 她当时跪在清华宫杂草丛生的地上,说:“多谢三殿下夏日祭那夜相救之恩。” 可封宬当时不过瞧了她一眼,就转头走了。 自那之后,偏冷僻远的清华宫,就成了她的容身之处。 她握了握手指,没说话。 小甯已落到她的肩头,伸出纸手,拍了拍她。 苏青顿时泪盈于睫。 仿佛长久的沉闷,可怕的深宫,无望的将来,难眠的长夜。 还有那被醉酒封宗压在树下,分明已是多年前的恐惧。 却都在这一刻,骤然有了个宣泄的出口! 她猛地低下头去,要去掩饰骤然失控的心绪。 却听身后云落落一边朝外走一边问:“小甯,帖子上怎么说?” 小甯立马飘起来,跟着她往外,“不就那么回事。你瞅瞅?” 两个绕过屏风,独留苏青一个在内里。 仿佛并没察觉她的失控与难堪。 她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滴落一颗,不过很快,又用力擦了擦! 她轻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荡,跟着走了出去。 就见桌边,云落落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请帖。 小甯飘在旁边,鬼火微晃地说:“就是写的家里想挖口井,想请你去给看看风水的理由,请你明儿个去他家小坐。” 云落落点点头,将帖子放下,看她,“你跟我去?” 小甯鬼火一撇,没吱声。 云落落却没再跟她商量,转而朝刚走出来的苏青道,“苏姑姑,魏国公府,你可了解么?” 苏青明白封宬送她来伺候云落落,就存了让她帮云落落了解京城时局的意思。 立刻走了过来。 道,“不知云先生想知晓哪般?” 云落落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抬了抬手,“先说说他的家里头吧!父母手足,关系是否亲厚?” 小甯歪了歪头。 苏青也意外,没想到云落落居然会问这个。 侧了身,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个角,说道。 “老魏国公膝下,共有三子二女。其中,现任的魏国公是长子,与魏二郎君,还有嫡次女,是一母同胞皆由前魏国公夫人所出。庶长女与庶三子,是由老魏国公的一房妾氏所出。” “要说关系是否亲厚,奴婢……我并不十分知晓。不过,听说,现魏国公为给魏二郎君治病,遍寻名医,十分用心。” “另外,还有一桩,也不知是否要紧。与魏二郎君一母同胞的那位魏家小娘子,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却一直未嫁人。” 一边一起认真听的小甯显然意外,“哦?魏三……是魏璐么?我记着她不是定了一桩亲?” “是。” 苏青道,“不过,七年前,两家准备下定时,男方却突然身故了。” “啊!”小甯惊讶,“这可不是好事啊!” 苏青看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蓦地想起从前在宫里时,那个鲜活又美好的长公主殿下。 语气微缓了缓,继而道,“因何身故,外头也只听说是身染急病。可因为此事,魏家小娘子的名声便一直不太好,甚至有些别有用意的人说她是‘望门寡’,还有人说她是个克星,连魏家二郎君的身子都是被她克的。” 这一下,连小甯都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老魏国公又正好身子不适,隔了一年便登入极乐。这下魏小娘子的名声就更不好听了,要不是后来魏家大郎继承爵位后,惩治了几个嘴碎的,还不知要传出什么糟污的话来。不过,魏小娘子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而被耽搁了这许多年。” 小甯抱着皱巴巴的鬼火,有些难以置信,“我天!这人生老病死不是常事?居然这都能怪到别人头上?这些人脑子都是被浆糊糊过的?” 她想起之前云落落说的话,又偷偷瞄她。 发现她正垂着目,神情安静,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察觉。 ——只要一说到魏晗,云落落的神情总有些不对。 到底,怎么回事? …… 皇城。 封宬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送过去了?” 刚刚回宫的赵一点头,“是。”顿了下,又道,“苏姑姑同云先生倒是投缘。” 封宬的脚步未停,看了眼前方高耸的飞云宫,弯了弯唇,道,“落落自小并无同性的友人,苏青是个稳妥的。” 忽而想到什么,脚步微停了停,又道,“让她祖父寻个时间,来见一见我。” 赵一暗惊——苏老太傅当年费尽心思铺在清华宫的路子,居然还真的走出来了! 谁能想到,苏青在清华宫沉寂多年,仅仅因为上回跟云落落见了一面,就真的被三殿下看上了眼?! 如此一来,宋玥那头,只怕要急得跳墙了。 赵一点头,“是,卑职让人给他传信。” 封宬颔首,继续往前,绕过莲花假山。 这时赵三走了上来,朝封宬行了一礼后,低声道,“殿下,准备好了。” 封宬扫了眼他手里捧着的物事,微微一笑,负手,踏上了攀上飞云宫的层层汉白玉台阶。 “阿弥陀佛。” 空心站在飞云宫宽阔明亮雕栏玉砌的大门前,朝封宬行了一佛礼。 封宬背着手,慢悠悠地环顾了一圈,笑:“圣僧这脚下的景致,当真一如既往地令人神往。” 自三年前飞云宫建成,封宬到此不过寥寥数次。 听他这话,空心跟着一起朝底下看去,便能窥见这大玥皇城宏大而盛丽的布局。 金瓦琉璃顶,在视线中无限漫延。 如这盛世般,叫人陷入其中,浮梦难醒。 他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封宬依旧那副从容随性的矜贵姿态,淡雅含笑道,“今日冒然前来,着实搅扰圣僧清修。只是父皇那边问询得要紧,御察院也着实无法,还望圣僧海涵。” 空心转了转手中的念珠,“三殿下客气。不知贫僧有何能助御察院?” 封宬勾唇,朝后示意了一眼。 赵三便上前,将手里的一个托盘捧到空心面前。 空心一看,跟着道了声,“阿弥陀佛。” 托盘里,竟盛放着一截人骨!
第四百九十六章 遗骨 封宬瞥了他慈悲怜悯的脸,笑了笑,道,“这个,是文太妃的遗骨。” 空心转着念珠的手没停。 ——那一场咒法下,文太妃绝无尸骨留存的半点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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