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听封宬略带苦恼地说道,“文太妃谋害二殿下之事,想必圣僧已知。御察院本来捉拿了人,也可向父皇交案了。谁知,文太妃却在被抓那夜突然暴毙,之后也不知是何缘由,竟生生以肉身化白骨。” 空心转着念珠,再次说了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封宬面上笑意愈深,眼底却冰冷不见半分情绪,“这种死法,寻常绝无多见。御察院倒是曾寻过些能人异士去瞧过,可那些皆是些半吊子的江湖骗子,不足能为父皇解惑。故而,”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便想到了圣僧。” 他再次看向空心,“圣僧佛法高深,想必,定能看出文太妃到底是因何而如此暴毙落此下场?” 空心转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朝封宬看。 封宬含笑,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 分明两人一个神情慈悯,一个唇角带笑。 可这偌大的飞云宫前,却骤然如蒙沉云覆蔽! 赵一赵三几个皆垂了眸,后背已无声紧绷。 却忽听对面空心道了声,“贫僧不通咒法,恐不能为圣上与三殿下解惑。” 封宬眉梢一挑,眼底一抹神色一瞬而逝。 随即,他皱了皱眉,露出几分为难。 “连圣僧都没法么?这可如何是好?” 又朝空心笑了笑,解释道,“近日朝堂之事,圣僧清修之人恐还未知晓。因为文太妃一事,文氏和林家两边各执一词,各方之势不知被牵扯多少。如此下去,恐朝堂难安。故而父皇着急要知晓文太妃到底因何而亡。” 封宬这般含笑与人细细说话时,总会给人一种端方亲善的雅致之意。 深宫之中,各人皆有百般面,唯独这位三皇子殿下,从来对人对事,都是含笑得体贵气尽显的。 可是熟知他的人却也知晓,他对你笑得多亲善,转脸过去,便能一刀捅你就有多果断。 空心垂眸转动念珠。 果然,就听封宬又道,“连圣僧都帮不了御察院这个忙,我可真再无人能寻了。也罢,赵三,你就去回禀父皇,便说这文太妃之死,连圣僧都探查不得,御察院自然是无能为力。父皇若是问罪,只管我来顶着。去吧!” ——原来这才是他今日故意来飞云宫的目的。 只为了将查不出文太妃缘何暴毙的责任推到飞云宫的头上! 赵三转身便走。 就听身后传来空心的声音,“且慢。” 赵三脚下一滞。 封宬的嘴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翘。 然后就见空心朝他看来,“贫僧虽不通咒法,飞云宫中却有同为大玥和圣上祈福效力的玄门。” 封宬的笑意无懈可击,口中颇为意味深长地哼了一个音,“哦?” 随后一笑,“那还要劳烦圣僧引荐。” 空心停下手中的念珠,对身后道,“去宝相楼,请大先生。” ——大先生? 守在飞云宫一侧门边的憨厚小僧应声而去。 封宬微笑,“冒昧多问圣僧一句,这位大先生,当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吧?” 空心自然明白他问的这句意思——就是该给文太妃的死安个所有人都满意的解释。 他再次转动念珠,垂眸,“阿弥陀佛,请殿下安心。此子出身百年传承道门,一身玄术世间无两,可为圣上与殿下解忧。” 百年传承道门,玄术世间无两。 封宬的眼前倏然浮现那个站在月下,盈盈纤纤的身影。 温雅一笑,露出个安心的神情,“那就好,如此,我便可放心了。”说着又朝空心道,“等此间事了,定会重谢圣僧。” “阿弥陀佛。” 空心念了一句。 这时,忽而一个宫人自一侧匆匆走来,见到封宬显然惊了下,露出几分惧怕地福身行礼后,走到空心身边,低语了几句。 空心还没说话。 封宬已背过手笑道,“圣僧先请自便,我在这里稍候便是。” 空心朝他看了眼,对那貌美小僧道,“请三殿下去偏殿。” “是,圣僧。” 貌美小僧含笑应下,抬手,恭请封宬。 封宬的目光在他额头的莲花印上看了看,随后一笑,负手朝前走去。 飞云宫的大门前。 空心转身,走进殿内,绕过另一边的侧门,来到最西边的禅房门前。 就见,一身月白留仙道袍的杨道真站在门口,一见他便跪了下来。 “圣僧,方才荣华公主殿下来了莲花宫!” 空心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道真请起。” 杨道真却瘫坐在地上,一副吓到要死的神情,眼泪涟涟地说:“她那一日定是瞧出了我!圣僧!若是她向皇上告发奴婢!五皇子该怎么办啊!” 空心握着念珠,问:“不知荣华殿下与道真说了什么?” 杨道真以袖掩面,几乎哭成了泪人,不住摇头,“她……要我,以身侍奉圣僧!说只要如此,就能牵绊住圣僧,让圣僧供她所用!” 几步外,空心并未说话。 杨道真袖子一放,立时朝地上俯去,颤声哭道,“我那日当真不知为何会在圣僧禅房内!我本是在宝相楼的,眼看便能与大先生……谁知,却突然从外头跳进来一人将我打昏!” 哭声骤利,“圣僧!我绝无玷污您半分龌龊之意!求圣僧慈悲,庇佑我母子!” 空心转动起手中念珠。 数颗念珠拨开后,他道,“道真勿忧。” 杨道真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看向空心。 便见他宝相无喜无怒地说:“荣华殿下不会再来扰道真清静。” 杨道真眼中顿露狂喜! 再次以额触地,颤声道,“下女多谢圣僧!恭祝圣僧佛法超然,宝相可成。” 憨厚的小僧抬头看被宫人领走的杨道真,然后转身,走到尽头的禅房门口。 伸手,推开了门。 内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空心走过去,看向内里,眉目慈悲,语气冷穆。 “阿弥陀佛。”
第四百九十七章 何错之有? 静雅幽然的禅房内,一人双手被绑着,正吊在那宽大横梁下。 身下一张莲花的蒲团。 一滴滴的血,从那人身上滴落下来,将那蒲团上雪白的莲花,生生染成了血色。 听到动静,那人微微动了动。 就听空心再次问:“空虚,你可知错?” 掉在横梁下的空虚子骤然发出一声森哑如老鸦的笑声,在这檀香幽幽血气萦绕的禅房内,弥漫着诡异的分离感。 空虚子没抬头,却开口反问:“不知圣僧是否告知……我,何错之有?” 空心握着念珠,眼帘微掀。 身旁,憨厚的小僧忽而走到横梁下,竖起手掌,急念咒声! 吊着的空虚子顿时浑身紧绷! 卍字印倏然在胸前浮起! 哑着嗓子痛苦地闷哼一声,紧接着,抬起了头! 却露出一张华如桃李的脸! 只是那张脸蛋的额头上,此时也被一枚卍字印覆盖! 她牙关紧咬,以致那过分苍白的肌肤下,青筋暴起,桃李的面上,狰狞而扭曲! 耳边再次传来空心的问声:“你可知错?” 空虚子浑身紧绷到已微微抽搐,却再次笑开。 “圣僧,杨道真犯浑,你怎地也跟着糊涂了?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唔!” 身侧,憨厚小僧忽然双掌一对! 空虚子面上卍字印几如烙印压住她神魂! 不过两息的功夫,空虚子连眼神都涣散开来! 她的手脚开始颤动。 却不知哪里来的意识,依旧在说。 “用那么个……老女人去……勾引云皓,你没想过,他就能……心甘情愿?圣僧也太,高看……那个老女人了,咳咳咳!” 空心不为所动,手中的念珠拨动轻响。 几乎已到极限的空虚子再次说道。 “云皓如今就在……你手里头,你怕什么?倒是……我那一……一招,反让这鬼心思多的老女人……咳咳,彻底臣服了圣僧。是问圣……圣僧,咳咳,我,何错……错之有啊?” 最后的话,空虚子根本已说不完全! 她的整个意识似乎都已被撕裂了。 无声而凶狠的痛楚折磨着她。 她像一个即将被五马分尸的囚徒,眼看便是连意识到躯体,皆四分五裂! 眼前渐渐发黑。 忽听空心再次问:“那夜之事,是否是皓儿指使你所做?” 看着眼前一片昏暗飘渺的空虚子募地笑了出来。 她听出了空心的意思——打晕杨道真,将人丢进他的禅房,是不是云皓指使她做的。 嘶哑如干裂树皮的声音颤抖着怪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使……唤我?!” 一口血骤然从她嘴角渗出! 空心抬目,看她额头卍字印无丝毫变化——并未扯谎。 念珠一停,横梁下,念咒的憨厚小僧突然停了声! 卍字印倏地消失! 空虚子紧绷的身子骤然坠落! 一滴地血水再次从她脚底滴落,湮在那蒲团的莲花上,仿佛被无形的血魔给无声而贪婪地吞噬了。 她垂下头,毫无生气。 这时,那个貌美的小僧走了过来,笑道,“圣僧,大先生已到。” 空心握着念珠,默了一息后,道,“今后不可再犯。”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憨厚小僧伸手一拉。 “砰。” 空虚子摔在身下的血水里。 没了束缚,她却依旧无法动弹,双目失神地看着头顶横梁上尚晃晃悠悠的绳子。 也不知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 接着,视线里再次出现那个憨厚小僧的脸。 他举起掌心,手里捏着个惨白阴森的面具,往她脸上直接盖来。 ——啊!!! 暗黑覆蔽,剧痛席卷。 …… 飞云宫另一侧的偏殿内,并未如其他寺庙般摆设供奉的神佛。 内里黄花梨木的桌椅,其中还有茶台书桌,多宝阁摆件,临窗的高几上,甚至还放着一盆兰花。 角落的香炉内燃着檀香,意味悠然。 封宬正站在那多宝阁前,瞧着上头一尊黄玉雕刻的九子献佛的摆件。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沉稳端严的佛偈。 “阿弥陀佛,三殿下,有扰了。” 封宬唇角一勾,转回身,随即,视线微顿。 空心自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身白色长衫,发髻高束,欣长如松之人。 背光之下,他一时瞧不出面容。 但是。 在瞧见这个人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倏然出现了云落落的身影。 那种言语不可描述的——蓬勃,鲜活,都是来自他们骨血里,自然而然便覆蔽周围人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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