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头领。” 四喜拎着水舀子,刚给院子里的一圈花花草草浇了一遍,蹦蹦跶跶地跳过来,道,“七哥说那个狸子妖醒了。” “……不是狸子,云先生说那是腓腓。”赵四转身,朝后院走去。 四喜撇嘴,拎着水舀跟上,看了眼主屋,小小声问:“殿下同云先生说什么呢?说得忒起劲。” “……” 赵四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朱大人说得没错,你这嘴,是该到御前服侍才不埋没。” 四喜眼睛一瞪,立马抿住嘴巴! 赵四摇摇头,又扫了眼主屋的方向,然后越过凉亭,走向后排房。 主屋内。 封宬看着云落落手中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桃木匕首,被朱砂点点覆盖。 虽不知那是些什么符文,可其状纤细卷曲,流动如花络。 描画在匕首之上,如水纹荡开,复杂而神秘。 继而道,“所以,我便答应宣凌,会将他的请求转告落落。至于去或不去,只看落落如何定夺。” 他说完,低着头的云落落笔下未停,连垂下的眼梢都不曾变换一下。 仿佛根本没听到封宬的话。 小甯抱着一堆纸片站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云落落,见她不动,也不敢催,只好回头瞪封宬——再说点啊!小道姑这么低着头快半个时辰了!你也不怕她累得慌! 封宬看她凶巴巴的鬼火,浅浅一笑。 继而又道,“还有一桩,本是在入京时便同落落说明的。只是近日我心太多顾虑,故而拖延多日,如今想来,还是想问问落落的意思。” “嗯。” 一直低着头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云落落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而注意力却依旧在那匕首上。 封宬想了想,仿佛在寻思如何开口。 小甯一见他居然还犹豫了,立马鬼火蓬蓬,想要砸人! 然后就听他低缓道,“是我父皇。” 蓬起来的鬼火陡然停住! 小甯惊讶地抬起头。 封宬朝她扫了眼,笑着将她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免得掉下去了。 继而道,“落落是否还记着先前我曾与你说过,请你入京,想让你替我父皇看一看是否为怪象所困。” 这个小甯倒不知道,她挪了挪被推倒的纸片身体,又去看云落落。 发现她已停了笔,正在检查匕首上的朱砂符文,眼睛并未抬地再次应声,“嗯。” 简简单单,平平和和。 ——小三子说的是一朝天子哎!小道姑!你要不要这么反应平常,跟听说四喜放了个屁,啊呸,吃了一只鸡腿一样的反应啊?! 封宬却微弯了眼角,继而道,“然,入京后,种种事端拖及,再加上封宗一事,落落身份已被京都中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所察,故而我无法再遮人耳目地请你私下里看一看父皇。” 封宬的意思小甯明白。 小三子这番思虑有多重。 一为小道姑如今身份受人窥探轻易不能动弹。二为小道姑去看望父皇之事若泄露出去,保不齐会传出如何议论,不说是否有染小道姑清白,若是父皇病弱传扬出去,危及或可涉大玥国安。 还有其他…… 就听封宬道,“父皇病体从三年前所起,本并无沉疴之兆。不想从年初起,宫内忽有隐秘传闻,说父皇乃是被妖邪缠身,故而龙体抱恙。” 小甯皱了皱‘眉’,抱着纸片看封宬。 “虽朝野上下皆时兴道佛之风,我却不信此端谣言,只觉这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故意以父皇龙体散播异论,以图惑乱朝堂图谋私利。” 封宬语气微顿,看了眼没说话的小甯,继而道,“然,不等我仔细寻查,父皇却突然命我南下,寻找高人。”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不知,落落 消息传出后,当时宫内外好些人一度以为封宬是遭了皇帝的忌惮,要被彻底打发至边缘。 封宬却不在意那些风语议论,孤身南下,再回京时,踏足便是巅云倒雨。 文氏,林氏,徐家,太乙观…… 小甯暗暗回转了一遍封宬回京后所作所为,没有五官的脸上看不见表情,飘在身后的蓝色鬼火却是轻轻一颤。 封宬忽而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摇了摇头,“在遇着落落之前,我始终不信鬼神一术。” 他再次看向云落落,见她拎着匕首的刀柄,似乎在等待朱砂的干涸。 笑了笑,继而道,“我知我目光之寸,心下也大约明白,父皇之体,恐当真叫人以邪术所缠。阿姐上次进宫见着父皇时,也提过了。” 小甯点头,道,“父皇面上确有一层不正之气。但是我瞧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又悄悄地去看云落落,却发现她只抬着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封宬。 鬼火抽了抽,瘪‘嘴’。 封宬对上云落落的目光,再次说道,“父皇当真受邪术纠缠,那侍奉父皇三年之久的圣僧,为何却不出手为父皇驱邪护体。如今京都虽坑蒙拐骗者居多,然而在父皇跟前的,我想至少如那圣僧,也该是有几分真正手腕的。而且,父皇命我南下,是否已猜测到抱恙之因?” 他的神色渐渐沉重下来,“如此一来,父皇若知晓,那为何,却不令圣僧彻底驱除病秽,却反而令我南下寻找所谓高人?” 连小甯的鬼火都皱了起来,不解又怀疑地看向封宬。 封宬却只看着云落落,顿了两息后,缓声道。 “我只怕,父皇怕是受了何种挟制。若叫落落出手,对方狗急跳墙,反伤及父皇安危。” “扑!” 封宬话音刚落,云落落尚未说话,小甯的鬼火先炸了。 一下蹦了起来,惊愕地‘瞪’向封宬,“什么?!”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一出! 本以为小三子拦着小道姑不让见父皇,真正是怕父皇存了那什么心思!她才故意没提。 没想到,小三子心里居然真正为难的缘由在此!是怕贸然动作,反伤及父皇! 她这个做阿姐的,怎么能跟旁人一般,用这样阴暗难堪的心思揣度自己的弟弟! 她一时不知是羞恼自己的自私还是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仿佛不是皇家中子孙的弟弟,鬼火骤然蔫成了一束火苗。 封宬注意到她的火苗,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垂眸,浅然一笑,又对云落落说。 “上回父皇受封宗所伤,我得来的线报,说父皇本有尸毒所伤,连圣僧都束手无策,可偏偏过了数日后,父皇身上的毒又尽数被拔除。我便更加确信,除了从前的太乙观,飞云宫,父皇身边,当还有旁人在暗中以道佛之术,涉及父皇安危,直逼大玥国运。” 原本蔫掉的小甯又猛地抬头! 封宬眼角余光扫过那微微蓬开一点的鬼火,将她方才掉落的一张纸片捡起,推到她身边,接着说道。 “但是若放任父皇身体依旧如此,我到底不能安心。” 他看向云落落,“落落,以你看,如今我该如何做才好?” 云落落手上还提着桃木匕首,她看了眼桌上的小甯。 见她悄悄地将那纸片拢回怀里,又好像不好意思地偷摸摸看了眼封宬,鬼火抖了抖,不知在琢磨什么,将那边的茶盏朝封宬手边挤了挤——没挤动。 她收回目光,将匕首放在桌上,问:“三郎想我如何做?” 封宬一怔。 他分明问的是,他该如何做。 落落却反问他,他想她如何做? 接着又见云落落淡然平和地抬起眼睛朝他看来,一双目色温润点火,让那清冷淡离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尘间的烟火。 她又问:“三郎,你心里,可有恨?” 跟茶盏较上劲的小甯猛地一顿! 封宬眼底一颤! 放在桌面的手指不自觉地迅速一抽! ——恨? 他看着云落落,看她淡如夜云的面,看她轻和烛闪的目。 片刻后,轻叹般低低开口,“我不知,落落。” 小甯的鬼火轻抖,她抬头,看向垂目的封宬,忽然难受起来,“小三子……” 封宬咧唇,似是想笑,却又轻轻地摇了下头,似乎想说什么。 放在桌面的手背却被一层暖意覆盖。 他抬目,看见云落落的手。 带着草木香气的暖意,透过肌肤,渗透进他的血海中。 他抬目,再次看向对面。 “落落。” “嗯。”云落落往前凑近了一些,轻声道,“待朱大人事毕,三郎,你来安排,我见他一面。” 她并未再问他的心,而是替他做了决定。 那些他不知忘在何处早以为并不在意的酸涩、苦楚、难言,忽然就不知怎地就开了裂,冒了头,如黏人的泥沼,一点点地挤了出来。 他猛地垂目,掩下心头忽而涌起的难以言喻的恶劣滋味。 那些被她死死压在记忆深处早忘却麻木的情绪暗翳他是一丝一毫也不想叫落落瞧见半分。 被握着的手背上微紧了几分。 他的舌尖顶住唇内被咬破的地方。 忽听旁边的小甯说:“哎呀!你们聊完啦?聊完来点正事儿!小道姑!我要这件!” 封宬抬目,就见小甯从方才一直抱着的纸片里头抽出一件,朝云落落直晃! 那是一朵魏紫盛开的花样,边缘还蒙了一层不知哪里来的晶粉,被剪成了齐胸的襦裙。 “快点啦!”小甯一脸的期待和兴奋。 云落落看了她一眼,剑指并拢,在那裙子上一划,然后,那原本纸片的裙子忽而无火自燃! “噗!” 下一刻,小甯身上蓝色的花裙子掉落在地,身上变成了这件牡丹鲜艳的襦裙! 她兴奋地一转,那晶粉便立时在烛火下五光十色! “啊啊啊啊!美翻天了!!啊,本公主真是天下第一美!紫鸢!!紫鸢!!” 小甯简直快高兴疯了,飘起来就朝外头蹿,“你快看!我好美啊!!!” “嗤。” 原本满心难掩之意的封宬忽而失笑出声,无奈地看向门外冲出去到处找人炫耀的小甯,轻声道,“阿姐无论从前如今,都是一样的性子。” 恣意潇洒,骄傲快活。
第五百七十章 我也想要一朵花 云落落点头,松开了手,整理小甯丢下的纸片,看那上头一朵朵精致又工巧的花样。 耳边传来封宬的问声:“落落,魏家二郎,今后已是无虞了吧?” 云落落将那些纸片叠在一边,看向封宬,“是。他命中仅此一大劫,若无差错,将是富贵百年之命。” 封宬的眼底浮起几分亮光。 皇朝京都内,见过太多不该死的押送了断头台,该死的却在欢笑台上浮白快饮。 他人笑,他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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