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就被拽了拽。 侧眸,就见四喜朝他努了努嘴。 他顺着看过去。 “……” 就见云落落正盯着离去的赵四。 封宬方才心头涌起的百般思索顿时压到了脑后! 脚步一错,蹀躞的光芒一闪,当即闪花了云落落的视线。 她转过脸。 就见封宬带着笑意地看着她。 云落落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忽而伸手指了指那腰带,“三郎,不勒么?” 封宬一僵。 这蹀躞本是他的旧物,那段时日他东奔西走随身要携带的物事极多,便配了这条蹀躞。 近一段光景也不知是松泛了还是如何,身子骨不但长了几寸,竟然连腰身也宽了些许。 这蹀躞就偏小了一些。 本以为不会被发现…… 他僵了僵,笑着刚要开口,旁边四喜凑了过来,恍然大悟地摸了摸那蹀躞,“难怪刚刚扣的时候觉得有点紧!哎呀!殿下您怎么不说呢?这得多委屈?快些换掉!奴婢去换条玉扣的来!” 他匆匆忙忙冲进屋里,完全没看后头封宬的脸色。 桌子上,小甯提着画笔沾了沾葱绿色,想了想,又朝鹅黄看去,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 门边。 封宬按了按抽搐的眼角,转脸看云落落,发现她居然又去看站在垂花门边吩咐话的赵四。 顶了顶唇内被咬破的那一处。 就听云落落忽然道,“大师兄从前最喜欢听观主念‘张三爷喝断当阳桥’那一段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三郎,可好受些? 封宬意外,朝云落落看去。 见她一双静眸还是看着赵四,口中轻缓而道,“大师兄总说,如张三爷那般一腔热血赤胆忠心者,才是真正英雄人物。” 封宬看向站在垂花门边的赵四。 又听云落落道,“大师兄还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才是郎君中真正的美男子。相貌非凡,品格出众,如这般人物若在世而见,定当要结识一二。” 封宬看着‘虎背熊腰状若小山’的赵四,默了片刻后,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他甚少这样失态地笑,震得屋内的小甯画笔一歪! 一朵花顿时冒出了半边颜色! 气得一头摔了笔!冲出来就要跟封宬拼命! 小四子也吓得不行,连忙捧着玉扣腰带出来探究竟。 院子里各处躲着的暗卫影卫纷纷伸头。 垂花门边的赵四更是直接转身,意外地朝这边看。 封宬看那一张虎熊之面,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就为了这,他竟然吃上了自己侍卫的醋。 他封宬,居然有一日也会这样小家子气来。 “哈哈哈!” 他一边摇头,一边将蹀躞从腰上解下来,丢给四喜,又拿了那玉扣系在腰上,一边笑个不停地看向云落落,“大师兄的眼光有问题,落落莫要信他。” 什么‘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是真正的美男子? 英雄气概岂是外形、容貌所论断? 就见对面的云落落,静静地看着他笑个不停的失态模样,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晓。三郎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 封宬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对。以相貌论人,也是还有一定道理的。 他看着云落落。 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眸底似是拂过一丝笑意。 然后问:“三郎,可好受些了么?” 似是在问那腰带。 可封宬却好像听到了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笑着靠过去,捏了她的一边袖角,低声道,“不许笑话我。” 云落落抿了唇,纵容地让他捏着袖子。 封宬看她这副样子,心底几乎都要化成一团了。 想了想,又问:“落落待会儿准备做什么?要不要去东市?将要夏日祭,杂耍班子都提前进了京,东西两市都十分热闹有趣。正好我还有两桩事要同落落说。” 云落落听着他一声声温和的唤,摇头,“我要准备些东西。”又问:“三郎要同我说什么?” “落落要准备什么?”封宬看她,却不提先前。 云落落便没再问。 她转过脸,又看向那绿荫如伞盖的香樟树,默了片刻后,道,“今夜子时,我要去见一见朱大人。” …… 飞云宫。 一灰衣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肩头,血水从他的肩后流出来,洇湿了后背一大片。 深暗的血色看上去狰狞又瘆人。 他却一动不敢动,低声道,“圣僧恕罪,我等……没料到御察院会有人出手,来不及将朱亭镇活捉带走,只能暂行回避,以免被捉住行踪,牵扯圣僧。” 莲花蒲团上,一声雪白僧袍的空心垂目慢慢地转动手中念珠,并未回头看身后的灰衣人一眼。 那灰衣人眼瞳巨颤! 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带着血的手按在地上,“求……圣僧放过我家中妻儿。我愿自尽以受惩处!” 莲花蒲团上的空心依旧无声。 空荡的大殿内,唯有念珠拨动的声音,压抑窒息,叫人绝望。 那灰衣人一咬牙,猛地拔出一柄短刀,对着脖子就要割下去! 却听。 “阿弥陀佛。” 短刀猛地顿住。 莲花蒲团上,空心慢慢抬头,看座前垂目捻指慈悲之相的观世音菩萨。 缓缓道,“自身非一身,众生无数聚。伤我也是命,祸害无数命。自身空遭业,他命一一抵。” 灰衣人一颤。 “哐!” 手里的短刀一下掉在地上! 他‘砰’地磕头在地,颤着嗓子道,“圣僧!圣僧!稚子无辜!求圣僧慈悲!” 却听空心缓慢道,“那物事,我等了二十年。一朝成熟,若过了时机,天下便无处再寻。” 灰衣人剧烈一抖!哪里不知空心这话的暗示和警告! 当即颤抖拔声道,“圣僧!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定然将朱亭镇活捉到圣僧面前!” 莲花蒲团上,空心慢慢地收回看向观音宝相的目光。 手中念珠轻转。 殿内空旷寂冷。 灰衣人的血,一滴一滴地砸落卍字印青石砖上。 心头一片寒凉。 就听空心道,“今夜子时,我遣一人,随尔同去。” …… 清风观。 空虚子站在道观的二楼平台上,望着底下朱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夏日祭将至,从明德门前进入京都的外族极多。 朱雀大街上,能看到蓝眼睛弯胡子的波斯商,也能看到扛着重物拖拽重物的黑皮肤裸半身的昆仑奴。 不紧不慢溜达而过的西域商队,车上的驼铃叮叮当当,仿佛卷带了大漠的黄沙与孤旷。有个少年坐在其中一辆火车上把玩着手中的回旋镖,镖上不知抹了什么涂料,每投掷出去时便如火石擦碰亮起细碎光芒。 正好迎面碰见了一队自南海上来的商队,那商队的马车上,尽是珠壳海螺的装饰镶嵌,五光十色十分华丽,其中一辆车是四下宽敞的,上头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琉璃坛,里头晃荡着蓝色的海水和各色鲜艳生动的鱼群。 一路不知引了多少路人与孩子追随围观。 两支车队迎面对上。 少年手中的回旋镖猛地转过琉璃坛的上头。 一瞬火光与水中斑斓交相辉映。 引得底下一片喝彩欢呼! 戴着头巾的骆驼车队之主与穿着白衫似长裙的海物车主笑着互相行了一个各自的礼,往两边错开。 各自的车队便交错而过。 孩子们的欢呼和大笑追随而去。 “荣华殿下来信。” 身后,有声音响起。 空虚子没动。 一身穿玄色八卦服的道人走到她身边,跟着朝底下看了眼,道,“殿下要见你。” 空虚子还是没出声。 旁边那道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并不年轻的脸,以及一双满是沧桑的眼。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入夜 他看向空虚子,又说了句,“荣华殿下让我明日跟随进宫。” 空虚子终于眉头微皱,抬起了脸,朝他看去。 “跟随何人?”她问,嗓音沙哑似老妪。 清风子摇了摇头,“只说明日会有人前来带路。” 空虚子没再说话,默了片刻后,又看向那琉璃坛里漂亮的鱼群。 清风子跟着看过去,忽而想到什么,神色微怆,低声道,“嫂子从前也极喜欢养这些……” “小叔。”空虚子忽而唤了一声。 清风子骤然顿住,片刻后,低声道,“芝儿,你不该为了云皓如此陷自己于危难之中。这一次你凭着莲花宫里那个做借口躲过了,那下一回呢?” 空虚子看着那车队转进另一条道口,慢慢地不见了。 哑声道,“他留我还有用,不会杀我。” 清风子顿时眼神发沉,“他不会杀你?却叫你好端端一个女儿家变成了如今这般!他手段之阴毒,你又不是不知!何必如此犯险!” 空虚子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道口,没有出声。 清风子看她神色,又缓了几分语气,“我知那云皓对你有救命之恩。可你为他做的,也足够还这恩情了。芝儿,你我大仇未报,绝不能纵心在……儿女之情上。你可明白?” 儿女之情。 空虚子那如掩在面具后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动。 片刻后,转脸,看向清风子,道:“明日行事,小叔万以安危为重。” 清风子的表情郑重了几分,点头,“你也是,小心空心和荣华殿下。” 空虚子没再说话,拉上兜帽,转身离去。 …… 入夜。 平康坊酒歌声笑起。 南曲的朱门小宅内,院子里那饱受风霜的灯柱被点起了烛火。 赵四刚收回点火的手,抬脸,就见两片巴掌大的小纸人趴在石灯上晃悠悠地好奇抬头看。 一只小纸人还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烛火。 惊得赵四赶紧一提溜,将它拎了起来。另一只扑过来就要打赵四。 赵四无奈,只能松手。 两只小纸人便拉着手,朝树荫底下飘去。 赵四转过头,看了眼主屋敞开的门。 温润明亮的灯光从屋子里流沙般倾泻出来,铺洒在门前的台阶上。 屋内的圆桌边。 云落落正低着头在一柄桃木的小匕首上画着什么,那匕首是她用一下午的时间雕刻打磨而成的。 她神情专注,似乎不容打扰。 可他们的三殿下却坐在桌边,在徐徐说着什么。 三殿下白日曾离开过一阵,到傍晚时分带着晚食过来的,之后便一直坐在正屋的桌边陪着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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