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有点犹豫。 封容笑着伸了伸手,“不要了么?” 小孩儿立刻接过,望了望她,扭头跑了。 跑过去,拿着蹴鞠朝对面砸去,一边砸一边大笑,“哈哈哈!看你往哪儿跑!砸死你这个坏蛋!” 封容顺着看过去,笑容微顿,眼里露出几分异色。 对面,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郎君,被一群孩子和几个大人围着。 有的砸烂菜叶,有的在指指点点。 “就是他!活活勒死了自己的媳妇儿!” “哎哟!怎么这样坏哟?为何要这样害自己媳妇儿啊?” “听说是媳妇儿家里出了事儿,怕被牵累!” “哎呀!怎么有这样坏的男人哦!长得这样俊,居然连心都黑了!” “可不!瞧瞧,现在遭报应了吧?听说他媳妇儿头七还魂,要他索命!把他吓傻了!” “我呸!活该!” 几人说着,也朝那人吐了几口口水。 那人也不躲,嘿嘿笑着,抓了地上的烂菜叶子塞进嘴里,吃了一口,突然又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哆嗦着滚到一边,不停地喊。 “不!敏敏!我错了!别,别!!” 这人是谁? 正是当初风雅无双引无数女子春心的常王殿下。 可惜如今竟成了这样一个落魄街头,人人喊打的模样。 封容看着有人在后头踢了封宣一脚,那人一头栽进臭水里,糟污了满身的模样,片刻后,朝旁边扫了眼。 立即有侍卫冲了过去。 封容转过身,往前走去。
第八百零八章 要挟 梨子在后头看了看那边被侍卫救下的常王,迟疑了下,小心地问道,“殿下,常王如今这般,显然已是陛下授意,您这样干涉,只怕会让陛下心生不悦?” 封容捏着手里的洒金小扇,笑了笑,“不悦又如何,父皇心中,本也就只有那一个孩子。我们这些不讨他欢心的,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的。” 梨子顿了顿,最终,没有再说话。 长街两边,有落魄的乐师抱着琵琶凄怆地弹。 封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过热闹的人群,走过安静的巷口,走过平康坊极盛过后消掩的门窗下,来到那栋平静的琴阁前。 抬目,就见小楼门口,赵四抱手,朝她微微行礼。 梨子当即紧张地握住腰间软剑手柄。 却见封容笑着上前,摆了摆手。 赵四起身,朝后退了一步。 封容半分迟疑也无地走了进去。 梨子有些担心地想要跟上,可是赵四伸手一拦。她皱眉,朝他看了眼,按了按手中的剑柄。 却见赵四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语调冷淡地说道,“休要擅动。” 那隐含的威势,震得梨子心下一提! 她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最终松开,看了眼楼内,退到门外。 楼内。 封容拾阶而上,来到二楼,便看那修长如松竹的身影,正负手立在墙边,看那上头挂着的琵琶。 侧脸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当年那个跪在阿姐身边固执又阴狠的孩子,如今,竟出落得这样一派的天质自然了。 她走过去,跟着朝墙上看了眼,笑道,“这琵琶,是多年前青云道长所赠。” 封宬眼神微动,想了想,道,“荣华殿下曾因酷暑难捱,自请离宫去往别郊避暑。”看向封容,“实则是去了江南?” 居然这就猜到了。 封容笑了笑,转过身,又看到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正是之前她让人吩咐准备却没来得及用上的假人脸。 盒子边还有一份卷宗。 她走过去,将盒子盖起来,也不看那卷宗,摘下面纱,懒洋洋地丢在桌上,坐下来,笑道,“三弟今日不请自来,想必有事吩咐?” 封宬听着她语气中的不客气,淡淡一笑,转身走到桌边,将卷宗按在指尖,朝封容推了推。 “荣华殿下,十年来,丧生于你手之人,皆在此内。您可要过目?” 他说话的态度依旧淡雅从容的,可其中隐藏的威胁和警告已不言自喻。 封容看着那份卷宗,忽然就笑了。 她抬眸,看着丰神俊朗的青年,问:“三殿下倒是护着那孩子。” 封宬含笑收回手指,“她是我未过门的妻,二姐。” 一声‘二姐’,叫封容眼瞳轻缩。 她看着封宬忽然轻笑出声,“我并不想为难她。” 从腰间拽下一个香囊,指尖碰到挂着金锁的络子,扫了眼,将香囊搁在桌上,道,“这东西,与她大约有几分缘故。我只是想再看一看她,当年……青云最挂念的,就是这孩子。” 封宬看了眼那香囊。 封容又道,“这个,你拿去吧!” 封宬没有多问,拿起香囊,却也没打开,只是又朝她看来,道,“京城若待得腻味了,或许可以出去走走。” 封容失笑,朝封宬瞧着,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封宬没再说话,抱手微微点头,拿着香囊便走了。 那份记录了封容无数罪行的卷宗,就这么被丢在了桌上。 封容拿起,看了眼,然后丢在了旁边养着鱼的鱼缸里。 惊得水中的鲤鱼惊慌游蹿。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底下,封宬背着手,慢条斯理地朝平康坊更内里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后,仅仅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护卫。 有路过的路人瞧见了他和他身后护卫御察院的制服,习惯地躲避到角落。 封容嘲弄地勾了勾唇。 却紧接着,见那几人抱手,朝封宬行大礼。 楼上看不见封宬此时的神情,但他的背影依旧随性平和。 封容看着,忽然,再次笑开。 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抓住那根吊着金锁的络子。 她抬目,看天际,日晖西斜。 大片的火烧云,层层叠叠满布而来。 平康坊的歌声起,笑声欢,车马来来往往。 属于大玥的盛夜,开始了。 她站在窗边,静静地听着。 …… 平康坊,朱门小宅。 封宬刚刚走近,就看到空虚子站在门外,见着他,迟疑了一瞬,又疾步走来。 迎面便跪下,刚要开口。 后头赵四对她道,“你要的东西,大先生已与殿下提过,明日请去御察院,当年卷宗与罪证,皆可供你一一细查。” 空虚子一震,似是没听明白。 多年苦苦追求的真相,就这么被人送到眼前,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见封宬转过脚尖要走。 空虚子立马说道,“殿下!荣华公主殿下有心谋算云先生,请殿下当心!” 已绕过去的封宬低低一笑,并未停留,径直而去。 赵四站住,想了想,道,“请起,殿下已见过荣华殿下。” “!!” 空虚子惊讶,起身,看向走进门内的封宬。 片刻后,低声道,“是我多虑了。” 赵四看了她一眼,道,“殿下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云先生半分。不过,你既如此诚心,我可告你一桩当年镇远侯案不被外得知的秘闻。” 空虚子猛地抬头看他。 赵四道,“镇远侯与外族勾结一事,乃是常王捅出,背后是文氏。” “!!!” 空虚子不受控制地晃了下。 赵四看她瞬间惨白的脸,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门内。 空虚子呆滞地站在那儿。 ——所以,她这几年的复仇,所受的屈辱与痛苦,又到底是什么? 她闭上眼,漫天的黑暗席卷而来。 忽听身后传来散慢问声,“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她睁开眼,回头,就见云皓与四喜,一人手里拿着两个油纸包,里头热腾腾的鲜花饼,正吃得高兴。 云皓还伸手递了一个过来,“拿着,刚出炉的,味儿真不错。” 然后转身朝门内走去。 四喜歪了歪头,跟过去,问:“大先生,您那个饼不是给云先生带的么……哎呀!” 云皓一巴掌呼过去,“小气!不还有你手里的么!拿来!” “哇啊!你这个大人,怎么抢小孩子的东西!” “我掏的铜板!就是我的!给我!” “哇啊啊!云先生!救我!!!” 可是,云落落却不在。
第八百零九章 玉佩 苏青正站在一丛新鲜的花枝边浇水,见着大呼小叫的四喜,朝他往内示意了眼。 四喜一看,封宬正站在主屋门口,立马缩了缩脑袋,躲到一边儿,就见暗七拿着个符篆在出神。 犹豫了下,把手里的鲜花饼递过去,问:“七哥,你想什么呢?” 暗七把符篆一收,没吱声,接过鲜花饼大口咬下。 四喜瘪瘪嘴,心里嘀咕,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是姻缘符呢! 又吃了一口饼。 抬头,就见云皓走到了主屋前。 “三殿下,琢磨什么呢?我家落落哪儿去了?” 赵四道,“魏国公府的小娘子来请,云先生做客去了。” 云皓立时笑起来,“不错不错!我家落落也有手帕交了!好得很!” 然后就见封宬的脸上。 疑惑地咬了一口饼,问:“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鼓着腮帮子靠近,就见封宬手心里一块非常漂亮的玉佩。 他看了眼,脸色就变了——这玉佩上头浅浅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与落落的法术乃是同源! “这是什么?”云皓一口吞了饼,皱眉问道。 封宬看着那玉佩,眼前闪过幻境中所见那一幕幕—— 火光冲天时,被压住的奄奄一息的男子将玉佩拽出,塞给了妻子。 大雨倾盆中,那女子满目哀切不舍心疼地将玉佩挂在小小的落落脖子上,说,‘别怕’。 封灵阵法内,无辜可怜的落落,将玉佩送出去,请那法力高深的大师让她见一见娘亲。 这是……那枚玉佩。 他道,“是……落落父母留给她的遗物。” “!!!” 云皓瞪大眼,立即凑过去又看那玉佩,随即眉头一皱,道,“这上头封了一丝魂识,我看看,能不能解开。” 然后剑指一点。 不想,那个看似十分复杂玄奥的阵法,竟轻轻一转,在流光中破碎。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飘了起来。 封宬云皓的眼前,浮起一道浅浅的光幕。 一个半脸青月痕迹的和尚,慢步走在一片大雪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这是空心的师父,那个封了落落数百年的半佛之体。 他看着前方厮杀的人群,轻声叹,“人心世道,佛渡不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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