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不会理解凡人的感情,到了现在,他终于能被迫理解了一点。 他闷声道:“你们师徒二人真是一丘之貉!都不要命了!操!”他能感觉到花间旖的身体在迅速凉了下去,他自己的精神结界也被外力强硬打破,他像条濒死的鱼躺在岸上。 很快就了无声息。 姜意欢哭不下去了,她的师傅已经死了。现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曾经的自己,很坏的自己,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最开始也做过很多的坏事,可远远没有想象的这么坏,姜六是纯粹的坏,而她不会为这种自己哭丧,不值得。 她留在小木屋前,一直望着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惜物思人,她做不到。 花间旖脸上僵硬的表情还是姜六的样子,她疑惑了好一会儿,在伤口上长满蛆虫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去山上徒手挖了一个坑,然后将花间旖埋了进去,没有立碑,也没有专门记着这个位置,就好像是埋葬了一个过往,一个心结,一场没有主角的回忆而已。 她坐在无字碑前喝了好多好多酒,都是从旁边猎户家里买过来的,不算好酒,烈得很,从喉咙灌下去一直会烧到心肝脾脏肺。 可姜意欢很享受。
第117章 回家 和尚的爱,为一人渡众生。 李时珍问他值得吗,他说值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加值得的买卖,前提是换她回来,他得用余生付出代价。 清云子废了姜意欢的武功,让她从江湖上难逢敌手的流星刀传人变成了只能手握寸铁的女子,她不再有武功的加持,但她以后将不再遇见危险。 他想到了很多。 唯独没有想到姜意欢醒来第一件事情是拿着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口。 他们之间再没有同生共死的羁绊,也不再会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他放了她的自由。 可她不了解。 她也不会接受。 姜意欢其实坐在山林里哭得好大声,清云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 姜意欢坐在一个土堆旁边,手边是空掉的酒瓶,他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五个空瓶子,不知道她自己在无字碑前喝了几天几夜的酒,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事情神伤。 他躲在树林里,一身洁白,却隐没在黑暗。 就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她也是这样坐在坟边,一个人喝着酒。 明明酒量不好,还偏偏喜欢喝酒,喝两口就满足胡话,说要把小和尚娶回家。 清云子笑了笑,那笑容很浅薄,好像是释怀又好像是压抑,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姜意欢在无字碑前哭了多久,他就默默地看了多久,本想过去抱抱她,可是脚底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一步,他承认,是他懦弱,他不敢上去,也不想再被她刺中一刀心口,他试过了,真的好疼啊。 比他曾经所有受过的伤害都要疼,比毒发还要疼千倍万倍。 是心疼。 他想不到姜意欢在梦里感知到自己曾经杀她这么多遍是什么感觉,就连他自己都看得脑仁生疼。 生来就是死敌,那转世后呢? 清云子闭眼就是跟姜六的那场世纪之战。 他被斩断,他的躯体四散。 五百年的梵音洗涤着姜六残存的灵魂,是有用的,终于出了一个姜意欢,好像是基因上的错误,明明每次转世都是个男娃,偏偏这次是个女娃,虽然也坏,但是她有感情有良知,不是怪物。 清云子承认自己自私得很。 在想起来前世所有事情之后,他走的每一步路都很困难,他越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也翻越不了那座山。 他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姜意欢有朝一日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 他已经是圣佛,可执意来人间渡魔,这一渡就是五百年。 他就等了姜意欢五百年。 山林中忽然有风来,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姜意欢半醉半醒间,看见角落有一点白色。她笑了笑,又闷头喝了一口酒,她大声叫喊着:“我被斩断,我的躯体四散。” 清云子从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他的眼神还是如同初见那样,干净、纯粹,毫无杂质,也毫无感情。 他只浅薄地问道:“为什么喝这么多的酒?” 姜意欢坐在地上没去看他,“师傅死了,我守灵无聊而已。” 清云子淡淡地点了点头,“好,那你早点离开。这里不适合养病。”他转身要走,姜意欢把他拉住了,她的眼睛哭到红肿,“和尚,你把我的武功废了,就是要让我杀你对吗?” 这话直接刺中清云子的心窝。 他轻声说道:“你喝醉了。” “不——” “我没有喝醉,你说,你告诉我,你说不是这样的,你说你也不想的,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是故意要把我武功废掉的!你说啊!” 姜意欢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她跌在了后面的魁树上,她手里拎着个酒壶,脸上红晕明显,十分醉态。 清云子心里咯噔一下,他说道:“我是故意要废除你的武功的,流星蝴蝶刀太强,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喝多了,早点下山吧。” 姜意欢转身踉跄着走,“好。”她摔倒了,一次,两次,三次。 清云子没有去扶。 姜意欢也不需要他扶,她自己摸着黑慢慢地走下了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成为黑暗里曾经的一抹最烈的红。 长久,清云子吐出一口浊气。“阿欢,这是最后一世了。” 姜意欢听不见。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山脚下的小木屋,然后倒头就睡。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她,终于知道了困倦的感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日。 她起来去后面的水井打了两桶水,然后洗了个脸,又觉得身上都黏唧唧的很不舒服,她跑到了山林里的小溪去洗澡。 夏季的溪流是宝藏。 水冰冰凉凉的很解困乏,她浑身赤裸地泡在水里好像活过来了。她将头扎进水底,憋着气,所有的一切都放空在嘴角吐的泡泡里。 她从水底探出了头,呼出了好大一口浊气。 “桥归桥,路归路。” 她将自己身上的脏污都洗掉后,重新裹了一件干净的布衣出了水。 浑身都湿哒哒的,往下滴落着水珠。 漂亮紧致的酮体在太阳微光下散发着少女透明的微光,金光薄雾般将她笼罩,她将布衣随意在身上穿起,腰带松垮地打了一个结,她微眯着双眼半躺在小溪边,光滑白皙的腿从布衣的下面露了出来。 很标新立异的打扮,但是在这一刻再没有比她身上穿着更加漂亮的衣服了。 姜意欢喃喃道:“没有了武功,多的是仇家找上门来,得在他们找上门来之前就跑掉吧,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心里有了一些打算。 先回普京城然后整理自己的资产。 “跑?跑去哪里呢?”她自问自答。 “大明是不想呆了,那还能去哪里?” 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好像走的每一步路都沾染上了和尚的脚印。 她不想当那个懦夫,去回头看,去从细节里找爱意,她根本找不到的,和尚的爱太含蓄,太委婉,就连克制不住的时候,都是禁欲的、高高在上的。 可是,她偏偏不去想他。 脑海里处处都是他。 明明才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好像跟他携手过了好多年。 不对。 不算是携手。 他们最多算露水情缘吧,是和尚的一念之差,又很快在命运的齿轮下被修正。 “回家。”
第118章 闽南商行 她什么都没有拿走,就一身白色布衣头发随意披散着下山了。 江南,乌镇。 她走了很久,终于进了一个城,经过打听,她知道这里叫乌镇。 她在几家连锁商行都有固定存款,但她没有带任何的信物,取钱成了个难事情。她决定去撞撞运气吧。 闽南商行。 这家商行是乌镇里面最大的商行,到处都是鱼贯进出的百姓,脸上表情有笑有愁。 姜意欢神情淡淡的,她找到柜台问道:“我想取钱,但是我没有带信物,怎么办呢?” 柜台的人是个精明的老头,他看了一眼姜意欢的穿着又看了一眼她的长相,心里摇头,嘴角带笑的说道:“小姐,你的账户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 姜意欢点了点头,“你查吧,叫姜二。” 老头翻着账本,问道:“是在什么地方存的?” 姜意欢回忆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前年在燕京城的闽南商行存的。” 老头点了点头又问:“知道是几月份吗?” 这个姜意欢真的不清楚了,她的钱都是给九月打理的,她只知道钱去了哪里有多少,但是不知道什么时间段去存的。 “我不知道哎,你们这里可以查吗?” 老头不想帮她搞了,看起来她就很穷,这种小户太多,还不知道月份,查起来要花很久的。他正翻开燕京商行前年一月的账本,上面第一个户头就叫:姜二,后面还有一串惊人的数字。 他抬了抬自己的老花眼镜,诧异道:“姑娘,你的户头是不是重名了?” 姜意欢愣了一瞬,“不会吧。”她随后报出了一串存款码,跟她户头的都对得上。 老头不敢耽搁,这可是个大客户,连连带着她上了三楼。 三楼,贵宾室。 这家商行的老板娘是个肥胖的女子,却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很妖娆,紧致的红纱包裹着她肥胖又饱满的身材,她的嘴角有一颗硕大的媒婆痣,眼影跟口脂都是深红色,手上捏着一把红色团扇在那扑腾蚊子。 老头恭敬地说道:“红娘,这位是户头叫姜二的贵客,她没有带信物,但是安全码跟户头都对得上号。您看这怎么处理哇?” 老板娘嗤笑了一声,“郭叔,现在的骗子手段了得,你怎么还是这样呢?听风就是雨,总部都说了安全码只是确认账户的手段,并不是能取款的方式,你说你们这些一个二个,能不能给我省省心呐?” 姜意欢从容地在红娘面前坐下,然后说道:“我要取钱。这真的是我的户口,你们要怎么验证我都接受,但是如果你们不愿意帮我这一次的话,我之后回去了便会让家里的小厮过来,专门来你们这商行取款,我账上的钱就是你们这个店的所有库存银两都拿给我都不够的......” 当今商会都是各家独立,又跟总部紧闭地联系着。 中间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反正总而言之就是,存钱可以,取钱不行。 郭叔将燕京的账本递给红娘,红娘冷笑一声接过正想笑说姑娘,你要不看看自个穿的什么衣裳?还想来威胁我,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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