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棠浅浅啜一口茶:“答应了十日,已经过了。” 刘景天咬牙:“你这是要与鱼死网破?” “不是,臣妾不过是太生气了,一时意气。” 苏允棠文静舒雅:“陛下天生的帝王,这般知道审时度势,想来,也不会在意臣妾一时冲动。” 笑话,刘景天既然这样“理智圣明”,情势之下便无事不可忍,如今大权在握,又怎么轻易鱼死网破,就为了她撞疼小脚趾头? “你!” 刘景天缓缓吸一口气,仍在试图叫苏允棠退让:“阿棠,史六谋逆不敬,罔顾君恩,朕杀他是为立威,若是朝令夕改,又叫帝王威严何存?只怕往后都敢有样学样,不将新朝放在眼里,天下还如何太平?你我本就是夫妻,如今又是一损俱损,何必干这样舍身成仁的糊涂事?” 能啰嗦出这么一堆,可见脚指头是不疼了。 苏允棠抬眸,轻笑,在原处不轻不重的又踢了一脚。 刘景天简直跳脚:“苏允棠!” 苏允棠笑意顿敛,冷冷道:“别装出这副虚伪模样来,我不爱看。” 刘景天神色一窒。 她放下茶盏:“古人都有以功覆过之说,我只是要保史六的命,又不是要你认他做爹,威慑旧臣的法子多得是,我就不信,叫史六活着天下就要大乱。” 当真乱了,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刘景天这个天子太过无能昏聩。 刘景天一瘸一拐的上前,紧紧挨在苏允棠身侧坐下,咬牙切齿:“够了,你说十日已过,朕不与你计较,你要保下史六性命不是不成,只是往后再没有什么几日之说,这样发疯冲动,朕不是次次都会容让!” “陛下这话说的奇怪,女子对自己身体发肤何等在意,臣妾又不是疯婆子,若不是一时气糊涂了,又怎么会伤及自身。” 她说着自己不是疯婆子,声音轻柔,笑靥如花,可偏偏眼底毫无情绪,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时刻都要再“糊涂”一场的疯狂跃跃。 人间祭祀山河神灵,有时是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岁逢大旱,还会觉正神失职,要将龙王抬出来在地里晒一晒,用以胁迫。 但偏偏祭祀恶灵时,便没了这许多要求,诸多供奉,只求祂不作恶便心满意足,感激涕零,可见便连神灵太好说话了都要受人欺辱。 她之前的确是错了,对付这样不是人的“真龙天子”,她原本就不该用对人的手段。 苏允棠眉眼弯起,主动屈膝贴近了刘景天近前,另一手轻轻拢在鞋尖,似有似无的轻点触碰。 刘景天的脊背紧绷,颈上的汗毛都随着她指尖动作战栗。 苏允棠安抚的摸摸他的面颊,温柔的简直如同情人娇嗔:“往后的确没有几日之说,陛下只需揣时度力,莫惹臣妾气恼,臣妾便再也不会糊涂冲动,可好?” 作者有话说: 苏允棠:本宫不做人啦! 再强壮的勇士,也禁不住小脚趾的猛烈撞击!
第30章 晦气 ◎绝对不可能!◎ 苏允棠是被抬回永乐宫的。 从养乾殿里传来最轻巧的步辇, 由专门服侍天子的轿夫一路抬到了椒房殿阶下。 若不是苏允棠坚持拦了,得了御命的春淡险些要叫人来拆了殿门,好能将皇后一路抬进殿里榻上去。 徐越自打苏允棠离开后, 就守在宫门口,焦灼又担心的在墙下一圈圈的转,瞧见这阵仗脸色都变了几回。 尤其远远瞧着,皇后娘娘在殿外推辞一番, 最后还是叫大宫女去厄不放心的上了台阶后, 徐越就更是满面羞惭, 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不该多嘴, 陛下不应便罢了,怎么还与娘娘动手!” 周光耀也在远远的瞧着去厄, 笑呵呵的瞧着人影都在帘后消失不见了,才收起笑意, 扭身提醒:“徐都尉慎言。” 军中令行禁止, 徐越虽新升都尉, 但到底仍在周统领之下, 闻言立即闭口低头, 只是面上仍是一副不平之色。 周统领看出他心下不服:“你怎么知道陛下对娘娘动了手?妄议天子?你有几个脑袋?” 徐越是周统领多年下属,素来恭敬,此刻却忍不住反唇相讥:“叫宫人代为动手也没什么差别。” 不怪他这样想, 皇后娘娘走前还好好的, 从养乾殿求情回来便乘了步辇, 连亲自走动都不成, 堂堂皇后, 不是帝王, 还有哪个能叫娘娘受了伤? 瞬间升起的鄙夷让徐越连对陛下的忠心都压了下去。 对自己媳妇下手!算什么男人! 周光耀满面无奈, 要依他说,以陛下的心性,与这阵子对椒房殿的在意,是不可会对娘娘干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眼下情形,他这感觉说出来却是没一个人能信,便只道:“你不进去问问?” 说罢,瞧着徐越还有些怔愣,周光耀又提醒:“娘娘今儿个遭的罪,可都是因你而起,我要是你,刚才就得跟上去告罪。” 徐越这才回神,匆匆转身:“我这就去与娘娘磕头!” 他原以为娘娘身上有伤,不一定会见他,便是要见,也需等上许久才能腾出空来。 没料到不过一盏茶功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去厄便亲自来引了他:“徐都尉这边请,娘娘在东次间。” 徐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无用的话,只是一进殿门,便扑通一声,扎扎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都是末将莽撞,连累了您……” 苏允棠正靠坐在美人榻上,膝上搭了一层薄毯:“无妨,好在陛下已经答应留下史六性命。” 正要磕头的徐越动作一顿:“什么?保下了!” 苏允棠倒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解释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国有国法,再多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 徐越自然不会在意这句话,牵扯进谋逆这样的大事,能求得陛下仁慈,不祸妻儿,不叫史侯爷像英国公似的斩尽杀绝,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更何况还能保下一条性命,就是在牢里住上一辈子,侯爷也要感激不尽! 徐越惊喜过后,又想到苏允棠归来时的情形:“陛下既已应了,娘娘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苏允棠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尖,含糊解释:“要说服陛下,总是要费些力气的。” 苏允棠说的“费力”,费的当真只是力气,可徐越却显然误会了什么。 满面络腮的黑脸大汉,当下眼眶就是一红,竟险些落下泪来:“末将代史侯爷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娘娘恩义,末将永世不忘,万死莫辞!” 苏允棠愣了一愣,也很快明白了缘故,只觉好笑又惭愧。 只是她出面救史六,原本也不单单为了好心,见状却也没有反驳,只温声道:“不必如此,还要劳徐都尉出去往开国侯府走一趟,也不必张扬,只私下安慰侯夫人,免得家人太过担心罢了。” 干了好事,当然要第一时间传出去,莫不然悄无声息的,旁人还只当是刘景天心软。 徐越没有察觉到皇后的心思,闻言越发动容,重重将头磕了下去,方才应诺退下。 ——— 送走徐越之后,一旁的去厄便立即将苏允棠盖在腿上的薄毯褪了下去。 她的右足□□,未着鞋袜,伤处已经在养乾殿内处置过了,就这样露在外头。 苏允棠踢桌角用的力气实在不轻,虽没有破皮,可几根脚趾连带半个脚面都是青肿的,小脚趾的指甲盖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在加上刚刚涂上的褐色伤药,就越发显得可怖。 去厄瞧着都呲牙:“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苏允棠点头:“可不是,看着就疼得要命。” 去厄瞪她一眼:“娘娘倒和没事人一般,这也太不小心了,要让无灾姐姐瞧见了,非得念叨你半日!” 苏允棠一笑:“谁叫你无灾姐姐出去了呢?快叫膳去,我累得很了,就想吃点东西歇一歇。” 苏允棠身体当然不会觉着累,但架不住心累。 只是和刘景天纠缠了这么一回,她这会儿就只想一头倒下,什么都不管不顾好好睡一觉。 可这人呢,话就是不能说得太满。 等苏允棠吃了热乎熨帖的汤面,昏天黑地的醒来之后,去厄却匆匆赶来,告诉她,将军府苏安人递了牌子求见。 将军府苏安人,自然就是无灾姐姐。 苏允棠一愣侧头,日头都已西斜,这个时候? 难不成是徐越出去之后,还多事给家里透了消息? 命妇进宫,要先与中宫递牌子,得了准许才能进来。 如今苏允棠已然解了圈禁,她自个就是皇后,当然没了任何理由阻拦。 瞧着天色,苏允棠也不及细想,匆匆给了去厄牌子,让她赶紧着去接人。 去厄出门之后,就正遇着了门口的周光耀,笑呵呵的叫住了她,问清缘由之后,亲自跑了一趟。 周统领身高七尺,步子都比旁人迈的大些,只一刻钟功夫,便又带着苏无灾重新出现在了永乐宫门外。 苏无灾这一次面色紧绷,都顾不得说话客套,只问清苏允棠的位置后,便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东次间内。 等看到屈膝靠在榻上,脚上还缠着素绢的苏允棠,眸色瞬间一沉。 一向温柔的无灾,这一刻却面上却透着杀意的寒光:“他敢对你动手?!” 榻上的苏允棠还未回神,就已经下意识的摇头势弱:“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无灾不肯信:“娘娘叫我瞧瞧。” 苏允棠的挣扎解释在这时候没有一丝用处,这么大的人,只能被无灾按在榻上,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 看过之后,无灾面色才略微松了几分:“当真只伤了脚指头?” 苏允棠连连点头! 脚指头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旁人动的手,的确只能是自己不当心。 无灾叹一口气:“都几岁了,好好的怎么还能撞到桌子腿上?是不是陛下吓唬你了?” 她已经这般大了,可在无灾姐姐眼里却还如孩子一般,瞧瞧这个,被偏袒照顾的,比允德都不差什么了。 苏允棠疲惫的心,都仿佛在无灾的关怀中一点点得了安慰:“嗯,无灾姐姐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无灾:“史家夫人亲自来家里送了谢仪,那礼丰厚都快把开国候府搬空了!我能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苏允棠这才恍然。 难怪无灾姐姐这个时辰递了牌子,原来是侯府。 苏允棠:“史夫人倒也是性情中人。” 这是知道史六性命能保住之后,才想起侯府的东西,不送出来也是被抄没的份,索性自个先收拾收拾,拿来给她道谢? 无灾却没有心思与她闲聊旁人性情。 她虽然比刚进门时温和了不少,可眉宇间仍旧带着一丝忧虑:“娘娘怎么这般冲动?为了史侯爷去求陛下,当真惹来陛下震怒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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