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椒房殿的犬,自然只有贵妃一只。 苏允棠一惊起身:“贵妃怎么了?” 贵妃年纪大了,没有事不会这样大声的叫。 起身之后,略微留神,隔着贵妃的犬吠,她便也听到了隐隐的吵嚷,细听还有一道突兀的尖利女声: “瞎了你们的眼,本公主也敢拦?” “敢做不敢认?叫苏允棠出来!” “我倒要问问,陛下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哪家出来的女人,敢对着自己男人动手?” “我弟弟是天子,是陛下,你好大的狗胆!” “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从哪来的,还有这狗,闭嘴,大胆,你再敢碰本宫一下!” …… 苏允棠顿了顿,不必问了,在这宫中,能发出这样烦人吵嚷的,只有一个长公主南康。 听这意思,是来追究刘景天脑门上被她砸出的伤口。 也是,伤在头脸,一眼就能瞧见,十五上元节,与刘景天在一处一整夜的人也只有她,想遮都遮不住。 之前慈高太后要找她过去,想必要问的也是这个,因她没有理会,便叫南康亲自找上了门。 这时,初一也匆匆跑了进来告罪:“娘娘恕罪,奴婢失职,吵了您安睡。” 苏允棠面色和气:“无妨,能把南康拦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就是多亏了今天才刚刚换上了家里送来的十二个人,对着南康也是丁点不让,听着动静,吵了这么半天,人还被拦在院子里,台阶都没上来。 若还是从前那一群看人下菜的老油子宫人,只怕南康的吐沫星子这时已经溅到她脸上了! 主子说的和气,初一闻言却越发惭愧,猛然起身:“娘娘稍待,奴婢这就将人赶出去!” 她们之前就不该顾忌着对方长公主身份,还留了一丝余地,早知道这什么公主口里这么不干净,她就该干脆乱棒将人打出去,大不了事后赔上自己这一条贱命! 苏允棠已经站起了身,叫住了她:“不必你,我亲自来,去厄,去将我的弓羽拿来。” 刚说完,苏允棠又顿了顿,又改了口:“算了,把之前弹弓拿来就够了。” 她的长弓,可是家里废了不少心血为她寻来的神兵,弓上的“神射”二字,都是父亲亲手所刻。 拿来对付南康,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去厄干脆答应,果真去翻出了先前小姐打过鸟雀的弹子弹弓。 苏允棠伸手接受,紧了紧衣袖,正要动步,又想到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去厄:“刚到末时。” 末时,苏允棠垂眸。 刘景天自登基后,五更即起,寒暑不断。 早上起的早,午后用过膳食后,未时便需小憩两刻钟功夫,这段时间极为规律:雷打不动,宫中都知道,自然谁也不会过去打扰。 她被南康从榻上叫了起来质问天子额上的伤,刘景天倒还在舒舒服服的午歇? 一念及此,苏允棠的面色一冷,又道:“去厄,你给初一带路,多带几个人,再叫上安儿宁儿,牵着贵妃去一趟养乾殿。” 许是被初一她们身上军中的威势沾染,去厄想也不想就大声应了一句是,应罢之后,才疑惑道:“带贵妃?” 带细犬过去干什么? 苏允棠冷笑:“去把陛下叫起来,就说,本宫请他一并去寿康宫,回话尽孝。”
第37章 恬不知耻 ◎夫妻情深,闺房之乐◎ “去把陛下叫起来。” 说罢之后, 苏允棠也没有耽搁,手握弹弓木柄,行出殿门。 阶下正对着椒房殿大门, 满面怒色,正呼呼喝喝吵扰的,当然就是人见人厌的南康长公主。 看见苏允棠冒头,原本有些骂累的南康, 瞬间又提起了精神:“哟, 原来皇后在里头, 我只当你没脸……啊!” 苏允棠没有等她说完, 伴着一声清脆的啪响,光滑的棋子自手中弹出, 干脆利落的打在了南康张合不停的唇齿上。 “咳!咳咳!” 神色激昂的南康一声尖叫之后,低头发出一阵猛咳, 好容易在宫人的服侍下平息, 看着地上的黑色棋子, 一时竟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震惊:“你敢对本公主动手?” 可惜, 叫嘴唇拦了一下, 没能打下一颗牙来, 苏允棠仍旧立在廊下,隔着台阶, 格外敷衍的给了个解释:“原来是长公主, 我还当是哪儿飞来的麻雀叽喳, 想着把这烦人玩意打下来呢。” 南康捂着青肿的嘴角, 被打成这样也不影响:“瞎了你的狗眼!你……” 苏允棠又拉开皮兜, 笑容真诚:“还好这一次没什么大碍, 若是我这手下一滑, 再叫长公主破了相、伤了眼,这大节下的,公主还怎么见人?” 南康的话头猛然一窒,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躲在了带来的宫女身后。 苏允棠却只是抬头看着去厄与初一,见她们已经牵了贵妃从偏门行出,算着时辰还赶得及把刘景天吵醒,心下这才平息几分。 南康仍旧不甘心:“苏允棠,你眼里是没有大小尊卑了!本公主是奉了母后的吩咐来叫你问话的!” 苏允棠按着鬓角:“本宫已说了身子不适,要静养,是传话的人没长嘴说不清楚话,还是太后与公主没长耳朵?” 南康:“你!” 苏允棠面色忽的冷了下来:“便是四岁的小儿都知道旁人歇息时要屏气息声,公主却不知分寸,在中宫殿前吵扰,整日笑话这个没规矩那个没尊卑,依本宫看,叫这样的行事的东西成了长公主,才是刘氏最大的笑话!” 说罢,苏允棠也不给南康反驳的机会,径直看向了门口的徐越:“请长公主出去,徐都尉,本宫令你护卫,不是叫你贴在门上当门神的,下一次,再随意叫人闯进来,本宫只拿你问罪。” 徐越心头一凛,他是个实在的性子,既然认了主,也应下了要对皇后尽忠,万死莫辞,就并不怕开罪了贵人,先前只是不知皇后章程,怕连累了永乐宫。 如今听出了苏允棠话里的果断,徐越也再不迟疑,正色应一句是,便亲自动手半请半拖的将犹在呵骂的南康带了出去。 耳侧终于清静下来的苏允棠抿一抿唇,闹成这样,也别想着再躺下睡着,索性回去重新梳妆更衣,处处收拾妥当之后,才传了轿辇,带足了人,款款往寿康宫而去。 在寿康宫的大门外,苏允棠便一眼瞧见了明黄的天子仪仗。 显然刘景天已经先他一步被叫来了。 再往前几步,便是候在寿康宫外的去厄与初一,牵着贵妃朝她迎了上来。 见苏允棠在瞧隔着宫墙都能露出一个头的九龙曲柄垂檐明黄伞,去厄立即笑着回禀:“娘娘放心,贵妃特别听话,叫的又亮又响,都没等禁卫来拦,就把陛下叫起来了。” 贵妃最通人性,知道是在夸它,高高仰着下巴,得意又威风。 苏允棠爱怜的低头摸摸贵妃的头:“乖,费了这么大力气,渴不渴?” 说罢,也不急着进殿,就在殿外的廊下,叫小宫女安儿宁儿去为它要来干净的山泉水,敛起裙角蹲下身,摸着贵妃的脊背看它一口口的舔水喝。 因为是午歇时被吵起来,苏允棠也没有再梳太精细的发式,就松松的挽了倭堕髻,斜斜的插着几支玉簪与珠花。 倭堕髻只是梳在一侧,半垂不落的,最显女子的多情妩媚,但苏允棠不耐有发丝垂落在脖颈间磨的痒痒,每次梳这个发式时,都会叫人格外梳的高一些,这样少了堕马髻该有的柔婉妩媚,但露出了白鹭一般修长脖颈,却更显的人精神利落。 再配着她穿的鹅黄的牡丹碧霞罗纱衣,百褶如意碧水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繁复累赘,轻便自在,露出了一股后宫女子难见的勃勃生机。 闻言从殿内行出的刘景天,挑起门帘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允棠,低头逗弄贵妃的模样,不见这三年来的沉闷枯朽,隐隐的,倒有些像是未进宫时,还在荆州家中鲜活自在。 刘景天停了脚步,立在原处,还想要多瞧几眼这样的记忆中的妻子,可架不住身后的南康早已扶着慈高太后挤了出来:“母后,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呜呜呜……” 苏允棠闻言抬眸,春风化雨的祥和自在,立马化成了刀风霜剑的冷冽逼人。 刘景天心下失望,扭头对自个长姐按了按耳朵:“别嚎,吵得朕头疼。” 慈高太后连忙拉住女儿:“你弟弟才叫人吵起来,正不舒服,你小声些。” 南康的哭嚎立马一顿,简直称得上收放自如。 可见南康也是知道小声收敛的。 苏允棠心下冷笑,她原本就是蹲着,腿下略一用力,便狠狠的将膝盖朝光秃秃的金砖上砸了下去,故意道:“见过太后陛下。” 刘景天面色一变! 伴着她的动作,原本漫不经心的帝王一个踉跄,身子一晃,险些就也一道跪在了苏允棠面前。 好在最后一刻,刘景天险险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当真跪下,只是往前几步,顺势蹲到了苏允棠面前,叫不知情的人看着,倒似是专门过来扶她的一般。 苏允棠抬眸看向面前的刘景天。 他穿着一件素色的团领衫,内里还露着中衣的交领,一看就是睡到一半被匆匆叫了起来,身上还透着几分不羁凌乱。 离刘景天额头被砸才刚过了一日,现在额上还缠着薄薄一层丝带,这么近的距离,隐隐可见透出的血迹,因为受伤,也不好拉扯头发束冠,只是用丝带绑了乌发,鬓角还飘散着几缕碎发,配着他疼得惨白的面色,黯淡无光的桃花眸,竟莫名透出几分脆弱的凄哀孤寂来—— 别说,还真顺眼了不少。 苏允棠这么感叹着,同时膝盖又狠狠多用了一把力。 刘景天身子一颤,吸气咬牙:“皇后何必如此多礼?” 苏允棠身端体正,矜持端庄:“尊卑有常,臣妾于太后娘娘与陛下见礼,自是应有之义。” 南康在身后忍不住出声:“装模作样!先前可不是这么说,在永乐宫,她……” “就你话多,消停些得了!”刘景天忽的扭头,厉声训斥。 南康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 慈高太后忍不住为女儿出头:“陛下心疼媳妇,也不能一点体面都不给亲姐姐留。” 刘景天却顾不得理会这些,只伸手扶了苏允棠胳膊,一个用力将人强行扶了起来:“外头有风,有话进去说。” 慈高太后母女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看,却也知道在外头不好看,暂且忍耐着,一并进了里间暖阁。 仍旧是上次守岁宴时的东暖阁,刘景天一路将苏允棠安置在了东面炕上,自个就在紧挨着她的一面一并坐了下来,手下仍在不自觉的抚着膝盖。 苏允棠威胁的看他一眼,逼刘景天松了手,往一旁挪了挪,丝毫不掩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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