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他也猛地从炕上起了身,几步行来,不顾贵妃的低吼威胁,半搀半拽的扶着苏允棠重新在炕上坐下,从根本上制止了她撞脚指头的动作。 苏允棠甩开他的手,冷笑:“陛下以为我只有这一招?” “你等等。” 刘景天将步步紧跟的贵妃拨到一旁,接下来,竟然十分自然的屈膝就跪在了她近前的脚踏上。 苏允棠神色一顿。 刘景天却故意一般,已跪姿直起身,将所有的力气全都压在了膝骨上。 他压的力气实在不小,自从体感互换,许久没有再疼过的苏允棠,因他这动作,竟又一次感到了旧伤复发的刺疼。 看着苏允棠微蹙的眉心,刘景天启唇一笑,隔着苏允棠穿着的百褶如意裙,伸手覆在了她骨肉亭匀的膝盖上:“阿棠,朕也是有几招的。” 苏允棠像是被针尖刺中一般猛地站起身! 她逃跑一般的咬牙后退:“巧言令色、 厚颜无耻!” 说罢,她也再不在刘景天这里多留,一声吩咐,守在暖阁外的初一去厄便立即带人冲了进来。 苏允棠:“带上贵妃,回宫,” 初一闻言干脆应是,这才对刘景天行了一礼,牵着贵妃,簇拥着苏允棠出门而去。 刘景天嘴角仍旧带着笑,目光却缓缓落在行止有素的初一几人背影上。 直到众人离去,他方才缓缓攥紧了碧玉串珠,声音轻微,像是自语:“苏家的慈幼院。” 作者有话说: 刘景天:跪了,可我不疼,不亏~ 苏允棠:疼了,可他跪了,不亏!
第39章 白先生 ◎心怀仁义,不算错处。◎ “娘娘这身装扮, 平白显得长了好几岁。” 梳妆镜前,去厄瞧着铜镜里的苏允棠,很是直言不讳。 镜中苏允棠加了假鬓在头上梳起了很是齐整的百合髻, 正中规规矩矩的顶了九珠金凤冠,身下是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暗花细丝褶缎裙,外头罩了一件烟霞底的白玉兰散花比甲, 浑身上下都是齐齐整整, 连妆面都是往严肃端庄里描画, 整个人瞧着, 的确一下子稳重了许多。 苏允棠却是不以为意:“长岁数好啊,年岁大些叫人放心。” 事实上不止苏允棠, 就连一旁的去厄,都换了最端肃正式的女官服袍。 去厄也赞同:“这样的确气派威严了许多, 叫人瞧着就不敢冒犯。” 苏允棠便笑:“这样就很好了。” 今日, 就是苏允棠之前与无灾姐姐提起过的, 出宫与亲近的叔伯长辈相聚见面的日子。 她原本就是女子, 再装扮的小姑娘似柔弱跳脱, 在这些旧日相熟的长辈眼中只会仍旧将她当成个孩子晚辈,而不是可谋正事之人,如这样显得年长沉稳些, 反而正好。 瞧着苏允棠收拾妥当之后, 初一便干脆开口:“马车已经备下了, 娘娘虽是回府, 路上也千万小心, 莫要叫初二几个离身。” 苏允棠这次出门将初一留下守家, 自己则带了初二为首的六个侍女, 外加徐越摔亲率的禁卫。 她现在倒不用担心自己,毕竟有刘景天在,只怕比她自己还要更担心她的性命安危,知道她要出宫,拦不下必要会派人护卫。 倒是永乐宫内一下子走了大半,剩下的贵妃轻雪,包括安儿宁儿几个宫人,都是不顶事的,不叫一个稳妥人守着实在不放心。 苏允棠:“不必担心本宫,你们守好宫中才是正事。” 初一抱拳:“娘娘放心。” ———— 苏允棠乘了马车出宫,虽没有大肆张扬,但身为皇后,封街净道、仪卫扈从,仍是耗费了不少功夫。 待行到将军府前时,便见家里正门大开,苏无灾已经在门内等了许久。 苏允棠急行几步,拦下了对方下拜的动作:“无灾姐姐。” 无灾笑意温柔,到另一侧扶着她进内,路上便也将正事缓缓告诉了她:“今日来了五位客人,都是有资历有本事,朝中却不得志的英才,娘娘倒也认识,稍候见了便知。” 苏允棠到底是皇后,开国之初,出宫见一见朝臣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当真聚在一处密不透风的密室私谈,便是她敢,受邀的叔伯朝臣们也并未应。 最终相聚的地点,就在将军府后的熙园内,这是府里的戏园子,台上也请了戏班吹吹打打,台下设宴,四下开阔,只撑了一层幔帐挡风,侍从流水一般来往斟酒奉茶,并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 以苏允棠皇后的身份,等她到场时,该来的都已来的差不多,剩下还未出现的,便是心存顾忌,再等不会出现的。 苏允棠扶着去厄的手臂,道了免礼,依次招呼:“韩世伯,陈叔叔,魏大人、候将军。” 无灾姐姐说的没错,前面两个叔伯就是打小看着苏允棠长大的,当初苏大将军率军投逆后,这两位才跟着改弦更张,实实在在的苏家出身,父亲病逝后,这两位叔伯就依次卸了兵权,如今都领着虚爵家中落灰。 剩下两个就更不必说,说来倒霉,当初是跟着英国公拼杀的心腹勇将,虽说早早就被刘景天拆出来,派到了别处,可身上到底盖着英国公一系的戳子,如今的处境一句尴尬都说不尽。 苏允棠看过前面几人,最后的目光,则是落在角落处满面落拓、面色憔悴的男人身上:“史六哥。” 这自然就是被苏允棠从天牢中保出的开国侯史六。 虽然叫苏允棠保下了性命,可谋逆大罪,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开国侯的爵位自是免了,自个废为庶人、家产尽没不说,往下子孙三代都不得为官入仕,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归乡去做个寻常田舍翁,等到能够再踏足京城,更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今日众人相聚的由头,也就是为史六送行。 一时糊涂,连累的举家从侯府跌落至此,史六整个人都老了十岁不止,又大礼拜下:“草民叩谢娘娘救命之恩。” 苏允棠示意去厄将人扶起来,声音温柔:“不必如此,史六哥不过顾念兄弟之义,实在罪不至死,便是陛下,也知你秉直忠厚,对刘氏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念,只是,唉……” 这一句欲言又止的叹息,只比当真说出一串琐碎啰嗦都叫人来的感慨心酸。 史六萎黄的面色一悲,痒出满眼浊泪,却不敢落,只生生忍着低头躬身:“不敢,草民犯下大错,有负皇恩,能苟全性命,已是陛下娘娘仁德宽宥,此去归乡,必定日夜拜首,为自己赎过,为娘娘盼祷。” 史六这样的粗莽冲动的老好人,如今都会这样谨小慎微、卑微至此,可见这一次的教训,当真是叫他吓破了胆子。 苏允棠忍不住真心叹一口气,又道:“本宫记着,史六哥膝下已有一双麟儿,回乡耕读,固然是正道,可少年家这样清寒自守也难免没趣,倒是大将军府在荆州有些商铺田产,正缺一个放心又有交游的人守着,不如叫两位侄儿学学?不可为官出仕,也未必终生默默,如陶朱吕韦,亦可流芳百世。” 史六的身子一颤。 事已至此,他固然可以不在意自己,可身为人父,又怎么不可能为儿女家人们的日后担忧自责?有苏允棠这一句话,已经是为了他们安排下了最好的下场,自然更不可能推拒。 昔日的开国侯双膝跪下,朝着苏允棠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次,却又比最初叩谢时多出了十二分的真心感激,只几下,额头便已渗出了血迹。 这时只一个去厄都已经扶不住了。 一旁的四位叔伯大人见状也相继开口出面,有劝慰搀扶史六的,也有感叹苏允棠心怀仁德,叫人敬慕的。 以往只以为皇后宫中自顾不暇,并无所能,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单是能从陛下手下保出史六的性命,不论是为情分还是什么旁的,这便不容小觑。 唇亡齿寒,都是冷落不得志之人,说得不好听的,兔死之后被烹下锅的猎狗,又差到了哪儿去?四人如今虽处太平,甚至还算得上身居高位,可心中难免忧惧不平。 如今眼见史六这样与皇后并没有太多情分的人落难,苏允棠都这般庇护照拂,一个个难免要想,史六都是如此,我与皇后这般情分/我如今开始对皇后效忠,日后有了万一,有皇后庇护,岂不是总能多一条退路? 更莫提,他们如今也还算年壮,若皇后立得住,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真心的感慨之外,又添了三分的私心,言谈之间,四人自然越发恭敬谨慎。 苏允棠却是面色平静:“举手之劳罢了,四位大人这时还愿为史六哥送行,可见都是念旧之人。” 四人皆是摇头叹息,一个个也都有些自伤之色。 若不是在朝中已经没了指望,他们也未必会不辜前程,应下皇后的相邀,跑来送一个已经绝路的史六。 苏允棠此刻却并未多言,只是说了些旧时旧事,追忆了一番众人往日的赫赫战功,勃发英姿,又问他们可有为难之事? 有人提起自家的子弟晚辈,在家中碌碌,想要在苏允棠这里谋个前程,苏允棠也毫不迟疑,一口答应。 至此也就够了,苏允棠如今是皇后,是位处的上位施恩者,交浅言深,当真留在这里与他们一道饮酒看戏,反而落了下成。 看苏允棠要走,四个都连忙起身,恭敬相送,连两位打小看着苏允棠长大的叔伯,都不见了身为长辈的自矜,只余郑重谨慎。 苏允棠微微颔首,扶着去厄,在侍女们的护卫下转身离开了戏园。 无灾也一直在回廊下候着,见状引着她往前拐过两个弯儿,才轻轻笑道:“其实今日的客人,不止这五个,还有一位最要紧的,已经等了小姐许久。” 苏允棠也很是诧异:“是谁连无灾姐姐都这样看重?” 话音刚落,眼前的垂花门下,便出现了一位青衫磊落,身形清瘦的中年文士。 看到这人的一瞬间,苏允棠竟停在原处顿了几息功夫,确认之后才几步上前,喜笑颜开:“白先生!” 白先生是苏军的军师谋士,追随大将军二十余年,父亲生前一直格外信重,说他算无遗策,有诸葛之能,每逢有事,都必然要请其谋策。 父亲病逝后,刘景天也有心想请白先生出仕,只是白先生说自己从前只为报将军大恩,并无为官之心,刘景天再请几次,他便干脆偷偷离京,不知所踪。 苏允棠原以为白先生这一去,定然是闲云野鹤,再不沾染这些凡尘了,没想到竟还有再见的一日。 白先生神色温和,也微笑回礼:“大小姐。” 苏允棠受白先生启蒙,连她描红的字帖,都是白先生亲手所书,是半师的情谊,多年重逢,自是又惊又喜:“白先生怎么回来了?” 白先生神情温润:“听闻大小姐被刘三宝圈禁了?可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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