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洄又怔了怔,才说:“前面有个粥铺,您……饿了吗?” 方彧不饿,但吃饭或许就不用说话了。她弃疗般说:“……好。” 两人遂一起沉默地往那边走。 正在方彧琢磨应该吃皮蛋瘦肉粥还是菜粥时,突然,她足下一沉—— 一个什么东西紧紧抱住方彧的小腿:“妈妈!” 方彧:“!?” 作者有话说: 哎呀,洛林有小方官配的免死金水,大家不用担心他嘎掉的! 我自我感觉这篇文的感情线总体上看刀子应该大概不多,都是糖啊,真诚.jpg 感谢在2023-12-13 15:17:19~2023-12-14 18:3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瑞米 16瓶;中韵 2瓶;风恬残月、不要短小啊大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瑰紫荆棘(2) ◎给最强者◎ 那个灰黑色的小东西撒开手, 转身扑向吴洄,又喊:“爸爸!” 吴洄那双柔美辗转的杏眼,也瞪圆片刻:“……!” 方彧这才看清,那团小黑煤球是个年幼的女孩, 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年纪。 她一怔——她很自信自己没有过孩子, 有孩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 小吴洄年纪轻轻…… 吴洄略显慌张,蹲下身柔声道:“小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外面多不安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吗?” 小女孩死死抱住吴洄的胳膊:“不,你是爸爸,就是爸爸!” 不远处粥铺里的顾客纷纷回头,吴洄脸上表情复杂。 方彧:“噗……” 吴洄抬头弱弱申明:“……方将军,她不是我的孩子。” 方彧:“这个,我还是相信的。” 吴洄垂下眼, 微微抬高音量, 像是说给围观者听的: “乖。你爸爸妈妈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们。或者……饿了吗?先去吃点东西?” 小女孩怔了怔, 突然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爸爸, 她也不是我妈妈。我、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叔叔,我、我好饿!” 吴洄一怔,一瞬间神色起伏。他旋即弯腰拉起女孩的手:“那就先去吃点东西。” 他抱起小女孩,让她能看到窗口,自己选了想吃的菜—— 其实也没什么“菜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冻肉的腥味, 和潜林的食堂颇为类似。 女孩眼睛发直, 立刻抓起包子吃起来, 边吃边把桌面上的鸡蛋全都拢到怀里, 对方彧嚷:“你别过来!” 方彧早已笑不出来了。 吴洄柔声说:“饿久了后吃太多会肚子疼的,来,分一个鸡蛋给那位可怜的姐姐,怎么样?” 小女孩不说话,也不撒手,鼓着腮帮子瞪吴洄。 吴洄:“你会不会玩顶鸡蛋?比比看谁的鸡蛋更厉害?” 女孩这才恋恋不舍地撒手。吴洄趁机把三个鸡蛋一起拢了过来,挑了一个最软的,和女孩一碰。 “哈,叔叔输了!” 吴洄摇摇头:“咦,这颗不好,是坏蛋。” 女孩咯咯笑起来:“它不是,联邦人才是坏蛋。” 方彧和吴洄同时一怔。 “为什么……这么说?” 吴洄缓缓直起脊背,声音还很柔和,脸色却已十分微妙。 小女孩低头玩弄鸡蛋,并未察觉: “爸爸被联邦人杀死了,房子倒了,妈妈也死了。妈妈临死前说,让我见到一起走路的一男一女,就叫爸爸妈妈……那对夫妻可能也刚死了孩子,他们就会把我当成他们的孩子,我就能活着。活下去,杀光联邦人。” 方彧:“!” 吴洄手中的鸡蛋咯嘣一声,被捏碎了。 女孩噗噗笑起来:“叔叔又捏坏了一个蛋!坏蛋!叔叔……?” 吴洄迅速背过身,面色已如霜雪。他一脚勾住后桌人的凳子:“昂素。” 刚刚还在埋头苦吃的“顾客”立刻跳起来:“啊呦喂老大!是他们,我绝没有相信您在外边有孩——” 吴洄冷然:“把这孩子带回去,让其他人都走。” “不演啦?大家好不容易排练了好几天……” 昂素突然咬了舌头:“唔,没有,没有,什么排练?我就凑巧过来吃个饭……方将军才没听到什么排练呢。” 他抱起还在发呆的小女孩,像风一样消失了。 “粥铺”里登时风卷残云,空无一人。 方彧:“……” 小女孩刚刚说的那句话仍萦纡耳畔,以至于吴洄给她玩沉浸式互动表演,她都无心留意。 吴洄背对着她,默立良久。他的脊背永远很挺括,脖颈又习惯性微垂,像一棵青青柳。 方彧:“小吴君,那个孩子还小,还请您不要……” 吴洄声如碎冰:“我会因为险些酿成外交事故,就去惩罚一个失去父母的三四岁孩子吗?方将军,您对我……对我们……有偏见。” 方彧:“不,我只是对您有偏见而已——说起来,杀光联邦人,小吴君,谁对谁更有偏见?” “——这是大统领的老巢,我刚刚收复此地几天!” 吴洄深吸口气:“至于您对我有偏见……是当然的,我当然很对不起您。” 气氛一时凝滞。 方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联邦和远星之间的关系犹如方彧和吴洄,彼此疏远,沟通困难,新仇旧恨层层叠叠。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再打下去,迟早会像星舰联邦和母星那样,在彼此憎恶的内耗中流干几百年的血…… 半晌,吴洄低声说:“方将军,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我最初做这一切,就是想让孩子们能多念几天书,不要过我小时候的日子。” 他喉头一哽:“请您多留几日,我想赠您一点礼物,表达对您的感激。” 方彧一怔:“你要登基了?” 吴洄苦笑着回过头:“方将军总是不惮以最恶的恶意揣测在下。您觉得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职业,便觉得我要做皇帝?” 方彧:“您不做吗?” 吴洄淡淡道:“皇帝或者总统,都是一个名字而已,我会为我选择一个合适的头衔。” ** 三月,吴洄于枫溪兰渡正式加冕,接过了旧王朝的紫荆花冠和真神的权杖。 加冕仪式上,新帝国的红白地荆条旗迎风而展。 红色象征远星数百年来的烽烟血泪,白色象征此后的未来将光明如永昼。 荆条原是潜林当地小邦的纹章,被吴洄继承了下来。有人议论说,在旗帜上放这样不上档次的野草有些跌份儿——吴洄听过后,冷笑着在荆条上加了一把出鞘的剑。 宝剑与荆条交错,冷然有寒光。 是披荆斩棘?是宝剑与荆盾?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方彧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种威不可测的仪式令她如坐针毡。特别是吴洄不阴不阳地问叶仲,此后会不会继续“同心同德”的时候—— 叶仲却如鱼得水,很熟练而有感情地回答:“天无二日,陛下是臣心中唯一的太阳!” 方彧:“!!” 不过,她总算收到了吴洄那份珍藏的礼物——一只被钉起来的破碗。 “方将军,我曾读过一本书……” 从叶仲身边举步离开,吴洄压低声音: “斯嘉丽,我这个人从来没有那份耐心,把已经破碎的布再捡起来黏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补好的衣服跟新的一样好。已经破碎的总是破碎的——” “方将军,我不一样……我有耐心,很多。今天我们总算把它补好了……希望日后不会再打破它。” ——吴洄需要时机休养生息,他不想要战争。 至少在这点上,他和她是一样的。 方彧五味杂陈:“陛下的礼物,我会好好收着,努力不打破的。” 吴洄含笑转身,长袍曳地,一瞬间令人想起数百年前星舰联邦的皇帝奥托。 他举步走上层层长阶。 乐声中,他在真神像前抚胸鞠躬,紫荆花冠闪烁着异样晴明辉煌的色彩。 他说:“愿真神的荣光永远庇佑我远走的英灵。星海至广大,愿他们早得指引,复归您足下。” 下方的帝国子民们亦于此刻齐声: “愿真神的荣光永远辉映我战死将士之魂灵——” 每个远星将士似乎都很真诚,有人眼含热泪。 此时此刻,他们至少是相信的,相信真神庇佑着慢慢星海,相信苦难到此为止,未来将是纯白色的和平。 ——这样精诚一致的情感洪流是她不曾见过的,如有类似的,大概是抗议时两方游行队伍互喷洋葱水的时候。 小吴君是怎么塑造这一切的? 她向上方望去,吴洄也一样泪光盈盈。 方彧忽然想起,谢相易说过,小吴君是压根不相信神的。 在万人狂潮中,帕蒂从人群中挤过来,悄声说: “提督,桑谷有密信——安达阁下出事了。” 方彧:“?!” …… 安达又病了。 卢守蹊说,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凶险,不知会怎样。 ——他千催万催只要方彧尽快回来,但又不能露出破绽让远星知道。 方彧:“省力费距离,省距离费力,这怎么做得到呢?而且,我回去有什么用吗?” 卢守蹊意味深长地沉默许久: “你不是和他吵架了吗?说不准本来是要死的,看见你就气活了呢——反正你总得回来,我只是叫你不要此间乐不思蜀,尽快。” 他顿了顿:“还有岚川,记得也带他回来。” 方彧:“……是。” 她放下通讯,心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情绪。 安达,安达。已经挺多年了,她几乎都忘了安达身上还有一颗定时炸弹的事——这好像也不怪她,他自己看起来也没在乎过。 卫澄扭过头:“方,怎么样了?” 方彧干巴巴摇了摇头,她很怀疑吴洄会不会安排人听墙角。她一屁股跌进沙发里,重新拿起扑克。 陈蕤算计着牌,懒洋洋丢出一张牌: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日薄西山,月出东海,一代新王换旧王……倒很有对称之美。” 卫澄兀自皱眉,压低声音:“可他如果不在了,谁来接替他的位置呢?” 陈蕤:“巴特蒙总长也不是非要一个顾问不可。” 卫澄轻声:“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阳光下的位置。” 陈蕤挑眉:“那就给最强者。” 卫澄:“……” 陈蕤像唱歌般轻盈的调子,用手把腿搬到膝盖上: “还用问吗?卢为什么只叫方赶紧回去?这还不明白吗?最强者在你眼前,刚刚愚蠢地出了一张臭牌呢——大王!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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