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食其禄,乃服于君。他不得不为李及双拼命,而且她说得很对,他上哪儿也找不到她这么好的主子。 既不娇气又不挑剔,虽然行事出格难料,但待他不薄,最重要的是,习武之人,绝不轻易降敌。 他前手轻握棍中,后手掌心抵住棍底,两端一抓,牢握于手。 前方关三弟举刀冲来,斜挥后朝棍头一劈,却见计恩虎吼一声,正面来迎。 长棍在计恩手中灵动如蛇,抡圆后状如铁扇,一下子撞开关三弟的大刀,同时戳中对方肩头。 孙大石眼见不妙,扬手下令:“弟兄们,全给我上!” 说罢,当先提枪杀来,马上的三人也一并加入。 几个人混战在一起,尘土飞扬,呼和声不断,关三弟休整一番后,也加入了群殴中。 李及双远远地站着观战,身子贴着树干,趁着几个人不备,连忙转到背面,双腿一拔,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好!贼主子跑了!”关三弟第一个发现了李及双仓皇逃窜的背影。 孙大石忙道:“那小子不会功夫,三弟你骑马去捉!” 关三弟不服:“大哥,凭什么我不能立功?捉那小子用不着我!让史小孙去!” 孙大石气得怒吼:“捉他才是立功!你这个蠢蛋!” 史小孙已经回身取马,计恩双拳难敌八手,且战且躲,一面挡住其他人的追势,一面不得不往李及双逃走的方向退去。 退走了数百步,计恩忽然听到史小孙来报:“大哥,贼小子跳水了!” “朝水放箭!”孙大石打得满头大汗。 “放了,箭矢用尽,水面毫无血迹。”史小孙大声报告。 计恩回头一望,却见那江面宽阔,江水滚滚,深不可测,恐怕最善水的勇者都不敢贸然跳入。 他这一望不打紧,身后结结实实地中了一刀,疼痛立刻弥漫开来。 “计恩,这儿!”李及双忽然从水中冒出小半个身子,朝他挥手。 计恩本来猜她已死,没想到竟还活着,当下又燃起求生的意志,反手捂住肩上的伤口,跌跌撞撞朝她跑去。 那一刻他并不知道她在水中如何无敌,他只是想着她不仅没有死,而且没有弃他而去!真的觅到良主了。 跑近了才看清,她那张一直抹着黄泥灰土的脸盘如皎月一般,顾盼神飞又生动明艳,他都没有看出来她生得这般动人。 于是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水中,朝她游去。 孙大石几人追来,在远远就望见了李及双,忽然一愣,互相问道:“这是那贼人?是个女的?” 孙大石大喝一声:“赶紧追!” 只不过踟蹰几瞬,计恩已游至李及双身旁,被她一手稳住,双双潜入水中,不知向东,还是向西了。 凤纹螺在水中,越是激流越是迅猛。 她右手提着计恩的麻腰带,左手朝前一滑,就顺着江水,稳稳当当冲出去好几里。
第79章 隔重城 等到确信孙大石等人未追上来时,她才从水面浮出来,上了对岸。 第一件事就是给计恩包扎。 计恩早已力竭,但在她面前,半点不敢放肆,强撑着端正而坐。 “公子,你真的好厉害。”他道,又呼哧叫起来,“好疼!” 她把金疮药一股脑倒上去,半是教训半是宽慰:“你要庆幸这伤口不是伥人咬的。” 忽然,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像男人了,此前他怎么会觉得这声音雌雄难辨?明明泠泠如江水,虽不纯净,但坚定有力。 “多谢……公子。”他埋头答,想过叫她小姐,怕她不喜欢。 给他处理过伤口,她又到江边挖了些黄泥,往脸上抹去,直把自己弄成个乞儿模样,才对他道:“上路吧。我们越过了江,这一面可都是伥人了。” 他望着她,满脸的污泥下仍能看出她的美貌,瑕不掩瑜的耀眼,而他原来如此拙钝,半点也没有看出来。 “好的公子,切莫离计恩太远。”他认认真真地道。 她一滞,这话实在没来由地耳熟。 “你自己机灵点,别跟丢了。”她没好气地回,负手朝前走去。 随后的路途仍旧充满了艰险,路难走是其一,其二是确如李及双所说,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伥人。 好在二人一路捡了些兵器与藤蔓,遇到伥人便斩,打不过的就缠起来绑在树上,李及双手里有光络脑,倒也不怕那些直扑过来的伥人,反而还能借力杀人。 但伥人实在太多了,日夜都提心吊胆、精疲力尽。 曾有攀爬种的怅人爬上树枝,是重量太大,压断了树枝,他们才从梦中惊醒,最后不得不又游回东岸。 东岸林海汹涌,景色葳蕤,李及双仍旧不爱言语,计恩倒是不停地同她说话,说故乡,说母亲,说自己练武的艰辛。 李及双什么都听,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就这样餐风饮露地又走了多日,计恩伤势渐好,二人也离杞阳城越来越近了。 杞阳不属淮陵,但有水陆两途,通衢八达,轮蹄负载,南下直抵余安,北上可屏王室,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路所见的伥人皆着南郑军或我军的戎服,甚少有百姓的衣着,李及双稍稍放下心来,这说明杞阳城中的百姓应是无恙的。 来路上有幸搜到了一张南郑军身上的杞阳舆图,她猜想南郑军应是驻军在西南东三侧,一来西侧易守难攻,二来南侧可切断杞阳的粮草道,三来东侧是可作为南郑军的补给线。 于是她与计恩绕了远路,从北侧的山峡口翻下去,走水路进了城。 杞阳城外沃野连阡,村落棋布,但已无人居住。 城内倒是安然太平。 有相连的两丘,官舍民宅自城墙角一路蜿蜒直丘顶,商民沿街设肆,衣肆、帛肆、珠宝行等种种,不一而足。 与淮陵相比,杞阳城少了温润之气,多了些淋漓的豪爽。 他们抵达的这一日,刚下过一场雨,雨水沿着青棍瓦汇成一处,流淌下来。 她在杞阳城里,像个十足的乞丐,比衣冠整整的计恩还像个奴隶。 好在身上还有些许盈余,她到浴堂里把一身的脏污都洗过,才干干净净地重新上了街。 这一下跟计恩站在一起,就是两个奴隶了。 她丝毫不惧粗布荆钗的落魄样,大摇大摆地进了临街的酒肆,叫了两碗粥和一碟小菜,顺便向店小二打听起沈无淹。 “杞阳守将中,可有一位姓沈的将领?” 不料店小二一听便知她说的是谁:“客官您问的可是怀化司阶沈大人?” 邻桌的听到了,也转过来,朝她面上随意地打量了一圈,朝同伴笑道:“长得真真俊俏,可惜又是一个犯痴的小娘子。” 店小二看这人说话毫不顾忌,担心会起争执,忙打圆场:“人皆有爱美之心,这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沈大人出了名的俊朗。” 又有一个男子听到了,也不转回身,将筷朝桌上使力一按:“田舍汉就是田舍汉,只会看人皮囊,沈大人守土一方,倾尽全力,到了你们嘴里,就只有色相而已!” 邻桌想要争论,被同伴按住了,抬起的屁股又落下来,撒着气嘟囔道:“谁也没说沈大人没本事,别空口白牙诬赖人!” 店小二又连忙转到那两桌间,取下肩上的毛巾擦擦台,调和道:“这是自然,当初县令都已经出城迎降南郑军了,多亏沈大人组织吏民有方,关了城门,抵拒了叛徒,又连夜加紧修筑防御工事,这才保住了我们。” “嗐,要说英勇,还是得说他一个人就骗得一百个贼军自动当了俘虏的事,不费一兵一卒,简直神勇。”邻桌眉飞色舞地说道,全然没有怒容。 她默默听着,不再搭话。 一碗粥喝罢,计恩悄声问:“公子,可是要找这位沈大人?” 她点点头,正想问旁人可否知道沈无淹的住处,计恩伸手虚按下她的话头。 “公子,我去打听好了,这些人说话不中听。” 他说罢,起身便走。她还想了一会儿,他们在夸沈无淹,哪儿也没有不中听。 末了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句“犯痴的小娘子”。 不过一会儿,计恩便回来了,看神色便是胸中有数,当下结了饭钱,默默同他出了店。 二人一路东走,攀上丘南侧,穿过茅茨土垣的蓬门茅舍,经过官署衙门口,最后到达一片寂静的僻壤,在一座歇山式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宅子门首未挂牌匾,看不出何人所居,从外看,不是朱门洞室,也不是柴门草户,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清乐之所。 计恩问:“公子,可去递门帖?” 她反问了一句:“你看我身上像揣着名帖么?” 他搔了搔头:“这倒也是,那您也不能在门外干等吧?” 她应得干脆:“我正有此意。” 谁知还未在门外站多久,角门忽然出来一个老者,握着一把大扫帚,开始清扫地面上的落叶。 可是地上总共也没有几片落叶,想必这一日内早就扫了好几遍了。 再看他的扫法,也不是为了扫叶,是为了扫人。 结合先前旁人的话,李及双猜这老者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做了。 “我们走。”她说道,转身就往另一头离开了。 走到斜坡拐角处,一大簇红□□的繁花丛后,她道:“在这儿等吧。” 可是就这样等到夜深,也未见到有人出入。 计恩自己都人仰马困了,却见她还神采奕奕,便道:“公子,计恩到军营外头去打听一下?” “这大半夜的,而且你认得出?”她缓缓道。 “听昨日那几个食客说的,这不就是一眼能辨别的事?” 她没有答应,“不如我们翻墙进去,先找个房间歇一下。” “这不妥吧?万一、万一……” “怕什么?” 他嗫嚅道,“计恩怕屋中还有其他女子。” 她翘了翘眉:“你瞧见了?”她知道计恩多少也已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没有瞧见。”他连忙摆手,又小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什么明摆的事?你都听说了些什么?”她竟然来了兴致,两眼放出慑人的精光。 “大家都说沈大人俊朗飘逸又勇武刚强,哪个女子不喜欢?而且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这样,人家还说他不举……” “你都打哪学来的这些东西?”李及双打量了他一眼。 接着整了整衣服,摩拳擦掌:“既如此,我倒要亲自观摩一下了。” 计恩本想劝阻她莫乱闯,谁知反倒促使她非去不可了。 夜越黑,风越大,他担心会下雨,就听了她的话,先自己翻进去察看一番情况。 未多时,他便出来了,打开侧门,让她免受翻墙之累。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