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 “认真的吗,不出阵不演习不远征,就任第五天了在这种田?!”狮子王累得直不起腰来,狂乱抓头,“全是泥巴啊啊啊!我想去狩猎!” “狮子王殿下还是省点力气吧,”一旁的药研指了指前方,“你看,太郎殿下已经累得倒地了。” 在部分付丧神们看来,如同恶鬼的李清河这几天变着花样耍刀玩得开心。可敏感的几把刀发现,李清河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差,连带着本丸都开始低气压。 “自从唤醒我就不再理我了啊,”在其他刀剑们洗漱休息后,时平吹们偷偷凑在一起开秘密小聚会,和泉守兼定大声抱怨,“我这么帅气,一眼都不看我。” “我和骨喰做近侍的时候也是!”鲶尾一脸烦躁,“虽然说话还是那么亲切,但是气压低得要命。” “说起来……好像是从那天和狐之助见面后就心情不好了。”莺丸若有所思,“唤醒和泉守殿下的时候还很高兴的。” “你们没看今天上山的时候她杀气四射的模样to。”被鸣狐拉来的博多心有余悸抖了抖,“杀气腾腾地挥锄头锄地,还以为谁用她全部的钱打水漂玩了to。” “事实上,我昨夜起夜的时候,发现主公房间的灯还亮着。”堀川提供了一条信息。 “前天晚上时平也没睡。”坐得远远的小夜皱着眉头,焦心得不行。 骨喰出去一趟又冷着脸回来,“亮着灯。” 大前天晚上一闹腾估计没睡,来本丸的那夜因为鹤丸国永好像也没睡好。莺丸皱起眉头。就任前两夜睡不好无法避免,连着三天晚上通宵是为什么? 什么事情让李清河这么焦心? 李清河的心情确实不好。 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里,她头一次心情跌破谷底。 这一天李清河晚饭都没吃,通过鲶尾宣布明天给付丧神们放一上午假,自己却坐在桌案前,彻夜翻看狐之助带回来的史书。 直到就任以来的第六天天明,都没变换姿势。 之前狐之助去政府报道,李清河特地让它搜集了大唐之后的史料。据狐之助说,在公元二一六.四年的时候曾经爆发过一场毁灭世界的大灾难,能熬过灾难留到现在的书籍大多都被小心珍藏起来,为此狐之助废了不少时间才勉强搜集全。白天需要劳作,夜晚的时候李清河就对着古汉语字典,一直在恶补她空缺的一千多年时光。 翻开书之前,她还玩笑一般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穿到一千四百多年后,如果是假的,不知道狐之助会编什么故事哄她。如果是真的,那她的土地延续到现在,一定已经天下大定,河清海晏了吧?虽然叛军来势汹汹,但听说江湖门派如她预想的那样加入了平叛队伍,按照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内.战乱就会彻底平息。 唤醒和泉守那天下午,她翻完了《旧唐书》与《新唐书》。 安史之乱,一共八年。 “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楱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 自浊河中游向下,一片荒凉,临汾、峡州、潼关、洛阳、登封、开封、定陶……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怎么可能?! 她不敢置信,翻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和她记忆中的唐有些出入,但是历史骗不了人的。 这些是真的。 李清河挑灯连夜翻开了五代十国和宋时期的史书。 第二天看到《清史》。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她看完了剩下的一摞。 也是最痛心的一摞。 炎黄子孙命途舛。 李清河用颤抖的手合上薄薄的《浩劫实记》,这是狐之助带回来最后一本书。 一页页看着国土沉沉浮浮,万箭穿心的痛意几乎要摧毁她的神志。 沉默了一会儿,她猛一抬手,快要扫到厚厚一摞书时想起夜深人静,又隐忍放下。 《旧唐书》《新唐书》《旧五代史》《新五代史》《宋史》《辽史》《金史》《元史》《新元史》《明史》《清史讲义》——唐宋明也就罢了,吐蕃、突厥、契丹、靺鞨…… 也敢称帝!? 回忆起这几天看的泣血文字,李清河生生捏碎了桌案。 五代十国辽夏匆,宋疲金尽元朝攻。 ——藩镇割据,外族入侵。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大唐的土地被瓜分。靖康之耻,宋朝人被金人打到汴京城下,压了皇帝做阶下囚。苟延残喘几十年,从西来的突厥蒙兀室韦吞噬了她的家园,逼得左丞相背起九岁的小皇帝跃进浪涛中。突厥建起王朝,宣称“七盗八娼九儒十丐”、“蒙古﹑色目殴汉人﹑南人者不得复”,欺辱她的百姓。 明灭清寒虚国库,八国联.军分我土。 ——突厥后面又是靺鞨,剃光汉人男子的额发,留起长辫。兴起了文字狱闭上了国门,败光了国库抵押了土地,塞进了胡人的肚子里。 闭关.锁国,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火烧圆明园,甲.午惨败,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条约如雪花纷纷扬扬接踵而下,济南惨.案,九.一八事变,南京大.屠.杀…… 旧民新民五四分,国民革.命举旗战。 内.乱频频东北陷,抗.日救亡十四年。 和平协作如空想,内部战争二十二。 她可怜的土地,可怜的百姓。 近代,只区区不过百年啊。 这近代史,一刀一刀,从胡人从靺鞨,从她守卫着的百姓后代那儿刺来,一刀一刀,直剜她的心尖肉。 更心酸的是,艰难捱过屈辱百年,捱过内.战——捱过落后的初期和大大小小的动荡,重新崛起、国富民强的大地没捱过天灾,二一六.四大浩劫,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板块断裂沉没,海岸不复存在,不再有北边的冰山,不再有美丽的海岛。 国土一半沉于海……炎黄子孙命途舛。 炎黄子孙命途舛。 朝阳升起,李清河在微光中寂寥枯坐。 她的家没了。 心中的哀恸一层一层,淹没了口鼻。 她喘不动气。 “进来吧。” 房间外的一群人你戳戳我我戳戳你,石切丸被推到最前面,拉开了障门。 “大人这几天晚上都没休息吗?”之前李清河出门都会用粉修饰面颊,今天没来得及,一众刀剑清清楚楚看到她眼下疲惫的青色。 “哎呀大人!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让我们分担啊!”鲶尾感受着房间里死水一样的气息,担心得不行,“您在看书?您这几天不睡觉在看书?” 莺丸目光最先落在被捏碎的桌案一角,不动声色上移,瞥到书上复杂的汉字。出身平安时代风雅之刀眯眼辨认出封面的字:“唐……书?您在看您国家的历史?” ——这些都是日.本这个国家的刀剑。 李清河慢慢转过头。 她被日.本的神召唤过来,带着一群日.本的刀剑神,去维护日.本的历史。 她不懂什么大陆板块,不懂为什么她的国家会沉海,李清河只想问—— 为什么你们的国家还没沉没? 为什么你们还活着? 即使知道和他们并没有关系,李清河也止不住内心的滔天怒火,她干脆闭上眼睛,不让付丧神们发现她眼底的恨意。 忍不住暴虐的冲动,李清河漠然问:“你们知道南京吗?” 南京,唐时的金陵。六朝古都,天下文枢。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她去往苏杭时都会路过那里。如此富庶民安之地,在所谓的热武器下连反抗都做不到,沦陷为一座死城。 字面意思上的死城。 “?”一众付丧神摸不着头脑,对危险毫无察觉的和泉守大次咧咧开口,“南京?是个城市吗?我只知道京都。” 如同被泼了一身冷水,李清河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刀剑,在千年前百年前被铸造,辗转人手,被磨损被抢夺被折断被火烧被投入海底被束之高阁,在禁刀令后变成了彻底的艺术品,藏于仓库里,不见天日不知世事,再无人触摸使用。 他们和她一样,是历史的遗物。 格格不入。 “您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堀川问道,“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和您一起查阅‘南京’的资料。” “不用了,只是有些事想不开。”李清河睁开眼,看向一群站在外面陪了她半夜,此刻担忧着她身体,丝毫不知她刚才脑海里盘旋着多么危险想法的刀剑男士。 自从睁眼看到狐之助起,她就该有所觉悟的。 是她一直想当然的自欺欺人,顽固地认为穿越时间只不过是个骗局。 李清河克制住内心的疼痛,反思起这几天的言行,才察觉到自己隐隐的焦躁和烦闷。 她还觉得在翻天覆地的新环境里她调节得很好,原来还免不了不安吗?以至于在不得不正视自己已经远离大唐、心爱的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几乎失控,甚至还不成熟的迁怒他人。 “让你们担心了。”李清河长呼一口气,展颜一笑。“这三天辛苦你们了,忍耐我的坏脾气。” 大青年和泉守迅速红了脸,别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清河,堀川在一旁无奈叹气,任劳任怨开口挽救本丸爱抖露的帅气形象,“没有的事,您开心才是兼桑和我最希望的。” “我开心啊……”李清河站起来,歪头想了想,说了实话:“事实上我依旧很不开心,不但不开心还很难受。” “哎?” “所以我准备发泄一下。”李清河弯腰拿笔,在白纸上快速写字,折起来递给今天的近侍莺丸,“今天下午出阵,午饭时宣布出阵人选。” “接到出阵任务了吗?” “可是您离开的话……?”石切丸接过话。 “嗯,时之政府已经下达过好几次出阵指令。我推脱过几次,不能再拒绝了。安排工作就交给你。”李清河从书堆中抽出公文示意莺丸接过去,“灵力没有问题,狐之助教过我通过契约传递灵力的方法,比之前大范围净化更有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其他人醒了再通知。我还有些事要做。” 再次打量李清河,莺丸没有发现之前的低沉情绪,放下心领着一众一夜未睡的刀剑回去休息。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李清河轻松的表情迅速消失,她张嘴—— “鹤丸。” 黑色的粒子突兀出现,在她旁边飞舞,竟然汇集组合成一个人形。 正是黑色的鹤。 李清河还奇怪这群人如此大的动作,热衷搞事情的鹤丸却不在。试探地叫了一声,倒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鹤丸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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