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裕里一如既往勇敢,却没想到她会精神紧张到呕吐。 然而,裕里握紧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在他将裕里从地板上拉起,搂入怀里的那刻裕里便紧紧抓住他的手,哪怕做抽血化验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开。 半小时内她经历了被抽血打屁股针,还下达必须流食一周的医嘱。裕里慢慢走过那条马路,因为胃部不舒服她的背微微蜷缩着,神情很萎靡。 “父女之间感情很好呐,真是让人羡慕。” 大脑里回荡着护士讽刺的话语。 我是个混蛋。甚尔如此想。 “对不起裕里,对不起。” 她想,没关系,甚尔已经原谅她了。 所以她也要原谅甚尔。 她慢慢给甚尔解释着自己会出现在那栋大楼的原因,那些操控理智的负面情绪如同冰激凌般融化在二人逐渐温情的氛围里。 “那两个男的长什么样子。”甚尔问他。 “白发,个子很高,帅帅的,另一个眼睛很小,丸子头,也很帅。”裕里绞尽脑汁,用她所学不多的词汇尽力完善这两个坏蛋在甚尔脑中的模样。 “穿着黑色的校服,性格很坏,还勒索我。”裕里补充一句。 甚尔耳朵竖起:“什么钱?你给了?” 裕里想了想,说道:“欣赏帅气脸蛋的费用,很贵,我只能给五十日元。”因为剩下的要留着打车用。 甚尔说:“下次碰到这种人,直接给他一巴掌。” ----- 裕里的反应很平淡,她走回自己的卧室,看不到她身影的那刻甚尔松口气,他认为愧对裕里。 没有办法一个人照顾好裕里。 他有时候搞不懂裕里在想什么,这种情况占大多数。 他容易情绪上头,情绪起来的时候就变得肆意妄为,他和妻子很相爱但也免不了争吵,妻子不会纵容他的坏脾气,每一次都会狠狠地骂回去,指出甚尔的错处让他道歉。 妻子在这方面很强硬,她不允许甚尔逃避不想面对的问题。 可裕里不一样,裕里擅长用平静和缄默来应对。 裕里总是很冷静地接受所有,他和惠每一次吵架(没错那小崽子会说日语后就变得刺头,嘴里说的没一句他爱听)裕里就是最公正的审判官,最平静的看客,她从不阻拦,也从不参与战场。 甚尔很难受。 他必须接受裕里的公平,不偏不倚。 他必须接受自己不是裕里唯一的选择。 在我选择爱你的同时,你没法坚定地回应我的爱。 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你长大,那只有八岁的孩子个子随着时间如小树般抽高枝丫,走进许多陌生人的世界中,变得不再依赖他。 他需要一个女儿,一个可以让他尽情释放父爱,心灵更脆弱些,更需要依靠更离不开他的人。 裕里轻松地摧毁了他所有念想。 游乐园里,孩子可以在爸爸怀里撒娇,妈妈喂着冰激凌。 ——甚尔还在忙于怎么表现得很自然才能牵住女儿的手。 班级家长会上,老师阴阳学生的成绩,家长压迫性的目光急于给孩子一顿终生难忘的教育。 ——甚尔有条不紊地给每一张卷子签上大名。 你不会相信的,裕里脑子有多聪明,除了运动能力稍微差点,她几乎全面发展,在孩子们还在为悲情童话的结局哭泣不甘时,她已经开始自学二次函数。那是什么玩意?他杀人需要用到抛物线? ...... 三年时间,他试着成为一个好父亲,老老实实陪孩子们过家家,他会用平静的视线注视着裕里,确保她在安全范围内。他会掐时掐点计算着裕里每一次洗澡的时间,以防意外发生。 他会在裕里离家后的五分钟再出门,不远不近的跟着女儿,确保不会再发生之前的绑架事件。 然后,他逐渐发现,裕里真的不需要他。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在快递单上戳章、可以按时提供的生活资金,家长会签到的笔迹,随着年龄增长,她会慢慢发现,她其实并不需要我。 这太糟糕了。 他眼眶有些湿润,那种无处不在的绝望感又缠上甚尔。 明明你是我的孩子,说离开我会死的也是你,为什么我竟然感觉要被你抛下了。 ----- 裕里脱掉脏衣服,丢进脏物桶里去洗澡。 收拾完毕她才放松下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休息。 惠惠已熟睡,手里抱着一个绿色虫虫玩偶。 那个是裕里很喜欢的一个玩偶,在惠惠还小的时候总喜欢骑在虫虫玩偶身上摇晃,然后重心不稳的摔在地毯上,咯咯笑着逗弄裕里。
第9章 松鼠鳜鱼 不知道从某一天开始,甚尔和惠惠都变得奇怪。 甚尔的情绪变化很快,每一次裕里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她希望家人们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同时她也害怕将这个男人逼疯掉。裕里感到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引导这个男人,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总是很有办法应对这些。 裕里偶尔能在他换下的衣物里嗅到血的味道,他说那是工作,用人命换取报酬也是一份工作。 她上网查过很多资料,每一条都非常符合甚尔的情况:心理学家说缺乏爱的人性格偏执,怀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对伴侣高度依赖,一旦失去伴侣就会产生强烈的恐惧,更会从此一蹶不振,遭遇打击后为了自保内心可能退化为封闭的圆,变得被动。 当甚尔确定她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后,他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有时一到两天左右,后来是半个月。之前因为妈妈,因为爱着这个家他甘愿改变,现在呢,他又开始寻找刺激的过程。 流连各种赛马场,除掉给裕里和惠备用的银行卡,他花光了所有钱赌马。 惠惠也是,和她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弟弟,和甚尔有八分相似的男孩,有时候会躲避她的触碰,避免和她眼神交触。 惠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很喜欢撒娇,喜欢抱着裕里让她讲故事,尽管裕里讲的很磕绊,惠惠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 惠惠有些怕甚尔,那股畏惧类似于幼狮对成年狮子的敬畏,但也有着孺慕之情。 甚尔在的时候,惠惠喜欢坐在客厅里能让他看到的地方玩耍,甚尔不在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问裕里,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某一天开始,惠惠看甚尔的眼神中夹杂了攻击性,他隐藏的很好,但是亲手养大惠惠的裕里很快就能察觉到这个变化。 如果说之前惠惠对甚尔的感情是敬畏中带着亲近,现在的他更像是看待一个陌生的敌人。 他的弟弟一夕间变得独立,乖巧,甚至是可靠,也变得陌生,不再亦步亦趋的粘着裕里。 惠的变化和甚尔的转变接踵而至,裕里很无措。 她掌握不了家人们的变化,她也变得没有安全感。 然后有一次,她听见惠惠对甚尔说: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还要多久下定决心扔掉我和裕里。 那一刻,裕里明白了—— 有恶灵在惠惠的身体里,利用惠惠破坏家人之间的感情。 那个玩弄人心的恶鬼,她会想尽办法处理掉。 她说到做到,抱着手机认真阅读小雏发来的除灵技巧(和小雏道歉之前做客失约之事征得原谅后获得的,据说是市松家世代相传的除灵秘法) 首先是盐巴,恶鬼都非常惧怕纯净的盐。 第二天早上,裕里破天荒没有点外卖,而是买了些菜准备做饭。 刚睡醒的惠惠还有些迷糊,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他脱掉绿色恐龙连体睡衣,换上常服。 裕里切东西的手艺很赞,或许是继承了甚尔砍人的天赋,只要她切得动,可以精准的将任何东西切成条碎丁,误差把握在毫米内。 但做饭就不行了,她搞不清调料的区别,在她眼里调料只是颜色不同,即便逐个尝过味道,下一次做饭还是会放错。 惠很少吃姐姐做菜,只要甚尔在家做饭的就是他,要么就点外卖,所以惠暂时还不清楚裕里可怕的厨艺。 当两份面条端上餐桌时,惠用筷子夹住—— 夹不起来....筷子像是被碗底的汤汁牢牢嵌住,他甚至拔不出来。 惠看了眼对面的女孩,黑发女孩平静的喝着汤,没有察觉到异常。 “裕里,面条的味道很不对劲,别吃了。”惠说。 裕里有些心虚,她这碗是正常的,被巨咸盐巴拌面的是惠那碗。 “我拿些钱下楼买吃的,你在家等着我。”惠跳下凳子,弯腰从茶几底下的铁盒里翻出几张日币出门。 计划失败的裕里紧接着开启第二个计划。 在惠惠睡觉的位置洒满绿豆(除邪) 但两个孩子晚上是睡在一间屋子里,惠惠因此也意识到了裕里好像有点讨厌他。 可这没有缘由的讨厌让他摸不清头脑,这个姐姐虽然不擅长和人交流,但记忆里的画面是很疼爱他。 惠归结于孩童成长过程中发酵的奇怪心理。 收拾干净床,铺开被子:“裕里,可以睡觉啦。” 裕里缩在沙发上,头埋进膝盖里,这是她拒绝和人交流的表现。 惠眨了下眼,他又问了遍:“裕里,不睡觉吗?” “你不等爸爸回来。”裕里平淡的嗓音闷闷的响起。 “可是他很少会睡在家里,未必能等到呀。”惠说,“现在已经十点了,甚尔不会回来的,我们休息吧。” 你是惠惠吗? 三岁的惠惠有如此清晰的逻辑表达能力吗? 你不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靠在我身边坐下,玩一阵子玩具,然后趴到沙发上慢慢睡着。你也可以一个人回到卧室里,抱着玩偶睡觉。 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无所顾忌的暴露你不是惠惠这个事实。 裕里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眼睫在白净的脸蛋上投下浓郁的阴影,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 “惠惠,要叫我姐姐。” “好,我们去睡觉吧姐姐。” 他用诱哄的语气,牵起裕里的手,走入房间。 他莲藕般短而胖的臂弯,那双不比她手掌大小的脚,稳稳地踩在地板上。裕里凝视着惠小小的背影,眼神冰冷的可怕。 惠的手搭在她胳膊上,他侧着脸问裕里:“裕里,你考虑过以后吗?” 裕里没有回答,那双漆黑中透着点绿意的眼眸宛如一个黑洞,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的某处,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惠也没有想等她给个回答的意思,接着往下说:“我们不能光依靠那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家,到时候只有我和你了。” “虽然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走,但是裕里,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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