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雷斯垂德探长认识奥布莱恩,也认识顾问小姐。 今夜由他带人上门,所以伊拉拉才觉得,事态尚有回转余地。 因而在夜幕之中,伊拉拉直接从房顶跳了下来。 “深更半夜,这么热闹?”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伊拉拉清脆的笑声在巷子深处响起,惊的几名没经验的年轻警员险些跳起来。 众人回头,就看到死巷之内,顾问小姐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拎着黑伞,踏着轻盈步伐笑眯眯地从黑暗之中走到众人的火光之下。 伊拉拉像模像样地按了按帽檐,潇洒地分别向雷斯垂德探长与奥布莱恩示意。 “夜安,先生们,”她换上了玩闹的语气,“什么好事,让我也听听?” 人们不需要知道伊拉拉从公寓翻墙到屋顶走了多少路、还险些一脚在黑暗中踩空。 只要他们记住,顾问小姐仿佛游侠佐罗、或者蝙O侠那般,从黑夜中神秘又帅气地出场就好了! 而雷斯垂德探长在触及到伊拉拉笑吟吟的脸颊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福尔摩斯,”他嘴上不客气,“你也别来管闲事,这是上头的命令,今晚必须拆除违章建筑。” “哎呦,又是叫你加班,苏格兰场没人了吗,探长!” 伊拉拉故作惊讶,朝着雷斯垂德探长伸手:“给我。” 雷斯垂德:“……什么?” “通知书啊,”伊拉拉理所当然地开口,“清拆贫民窟,总得拿出盖章的文书,否则如何证明今夜的行动是合法。” 1890年,英国通过了《工人阶级住房法》,清理、拆除任何贫民窟建筑,都要经过郊区委员会的投票,以及伦敦县议会批准。别说是伦敦,全英国境内都是如此。 和爱尔兰人还能骂骂咧咧找茬,事态升级了,那也是对警察有利。 但顾问小姐是良民,可不会与苏格兰场动粗。 听到她的要求,雷斯垂德骂了一句脏话,但还是对着身边的警员招了招手。 “文件拿来。”他嘱咐道,“我带人过来,还能是知法犯法不成?” “走个流程。” 伊拉拉嬉皮笑脸地说,“别往心里去,探长。” 年轻的警员很快掏出了文件,怀揣敬畏之情递给了伊拉拉。 伊拉拉接过文件,借着幽幽火光飞快扫了一遍,又递给奥布莱恩。爱尔兰人粗声粗气地回应:“你自己看。” 虽然不完全信任伊拉拉,但奥布莱恩也不傻,顾问小姐不论从衣着还是谈吐都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要是真有什么文件问题,她反应要比自己快。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合情合法。” 然而伊拉拉的话却让奥布莱恩眉心紧蹙,他还没来得及出言骂人,顾问小姐又是话锋一转。 “就是这文书上也没写具体什么时间拆除,”伊拉拉晃了晃纸张,“从今天起,到月末之前动工即可。” 奥布莱恩顿时急了:“我*你*,雷斯垂德,那你今晚来干什么?!” 雷斯垂德一声不吭看向伊拉拉。 ——这就是探长的意思了! 若不是他第一时间带人过来,到了明天或者之后,就不知道是哪个不认识的探长不情不愿领了差事,再起矛盾,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一名探长并不能动摇政府命令,但至少雷斯垂德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伊拉拉,抢先走一遍过场,说不定能找到拖延拆除的机会。 “到月末可来不及。” 伊拉拉连连摇头,“探长,这是个苦差事,怕是议会盖章时也没想好。” 雷斯垂德侧头:“你什么意思?” 伊拉拉手往奥布莱恩后方一举,光是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就站了十几名。 而他们每个人都有家庭,十九世纪的英国可没有节育措施,父母、妻子,估计还有数不清的孩子。这小小的罗斯玛丽巷,居住着上百口人。 “这百口人没了住处,”伊拉拉掂量着手中的文件,“该怎么安顿?光是罗斯玛丽巷的人都能将这附近的济贫院挤满,要是不去,就得露宿街头,到时候招惹是非,要负责的还是你们。” 雷斯垂德不说话了。 他看起爱愤愤不平,实则就是等伊拉拉这句话呢。 顾问小姐脸上还带着轻松笑意,将文件还给了年轻警员。 “要我说,今夜拆不成,”她信誓旦旦,“横竖得同济贫院打个交道,收容这么多人,得叫他们做好准备。” 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选择进入济贫院接受救济。 爱尔兰人多有工作,和十九世纪的济贫院完全是查尔斯·狄更斯小说描写的那样——地狱好歹还烧足了火呢,进了济贫院则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但如此之多的人流落街头,济贫院也有责任。他们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苏格兰场不好推诿,干脆就把锅推给别人。到时候几个基层部门推来推去,足以给伊拉拉争取解决米尔沃顿的时间。 “再者。” 伊拉拉还不忘补充,“这破屋子一拆,估计要惊动不少老鼠搬家,再闹出什么瘟疫就不好了。” 伦敦可是历史上有名的鼠疫大城,这话落地,不少警员都变了脸色。 “怎么样?探长。”伊拉拉眨了眨眼,“等济贫院腾出床位再来也不迟。” 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什么时候腾出来,那还不是苏格兰场和济贫院自己说了算? 雷斯垂德探长闻言揉了揉额角。 “既然如此,”给了台阶没有不接茬的道理,探长摆出疲惫模样,“那今晚就放过你们一马。” “去你的,雷斯垂德!”奥布莱恩还在装作吹胡子瞪眼。 “至于你,福尔摩斯小姐,”探长理也不理爱尔兰人,“我劝你最近——”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尖锐的哨音划破罗斯玛丽巷趋于稳定的氛围。 雷斯垂德探长从普通警员起,干了一辈子警察,没人比他对警哨更为敏感。几乎是在警告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探长就震惊扭头。 目光比大脑先行行动,雷斯垂德探长甚至都直接略去了寻觅吹哨人的环节,循着哨声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之中,一名人高马大、帽檐很低的男人明晃晃地举起了手枪。 “伊拉拉,小心!” 雷斯垂德二话不说,伸手直接按住了伊拉拉的脑袋。 “砰!” 一声枪响,点炸了巷子内外。 爱尔兰人吓了一跳,巷子外的路人看客更是尖叫出声。一时间,脚步、叫嚣,乱作一团。雷斯垂德探长当场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天爷,然后抓着伊拉拉起身:“你没事吧?” 那枪手就是冲着伊拉拉来的! 伊拉拉当然没事,在雷斯垂德探长动手之前她已经做出了反应,更何况探长这么一脑袋按下去,险些给她按倒在地,枪手再能耐也不可能越过这么多警察走进开第二枪。 “还愣着干什么,站这儿吃干饭的吗?!” 探长见伊拉拉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怒气冲冲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警员:“当着警察的面开枪,今天抓不到枪手,谁也别想下班!” 伊拉拉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巷子外。 枪手早就夺路而逃,路人更是纷纷散去。罗斯玛丽巷的巷口对面,只有一袭黑色长风衣伫立在原地。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放下了手中警哨,收回视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迈开步子。 “回头我在递消息给你,探长!”伊拉拉二话不说迈开步子。 “什——伊拉拉!”雷斯垂德探长伸手一捞,没能捞住伊拉拉的身形,眼睁睁看着她拎着黑伞冲出巷口。 该死的福尔摩斯! 雷斯垂德探长脑门疼的要命,就一碰到这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一准是要出意外的!
第108章 做客邀请。 这么多警察在场, 伊拉拉也不好越俎代庖去追踪枪手。 因而她三两步挤出人群,朝着相反的方向,轻松追上了离开的莫里亚蒂。 轻盈玲珑的身段与詹姆斯·莫里亚蒂并肩而行,伊拉拉前倾身体, 拎着黑伞、掀开帽檐, 视线对上那微微俯视的蓝色眼睛。 “怎么, ”伊拉拉开口,“打个照面就跑, 如此不想见到我吗?” “……你不该跟来的。”莫里亚蒂难得蹙眉。 往日的教授,外表看起来犹如面团般好拿捏。不论伊拉拉做出什么行径也不会生气或者反感, 更遑论这般拧起眉头的模样。 话不太多,却将不赞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倒是有为人教师的样子了, 换做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 一定会心虚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伊拉拉可不是他的学生。 她勾着嘴角,右手就伸到了莫里亚蒂的掌心里,纤细的指尖勾出了教授手中的警哨带子。 “哪里来的警哨,”伊拉拉问, “我看看。” 柔软的指腹蹭过掌心皮肤, 似有似无的触感让詹姆斯·莫里亚蒂蓦然攥紧拳头。 他收拢五指, 自然而然地握住伊拉拉的手:“跟我来。” 掌心的温度包裹住伊拉拉因低温而微凉的指尖,莫里亚蒂加快了步伐。 长风衣的衣摆在夜间翻飞, 两道与贫民窟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手牵着手,一同消失在了罗斯玛丽巷的另外一侧。 莫里亚蒂将伊拉拉带到了曾经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附近。 妓()院和赌场已被查封,其中一间宅子归还给了吉普赛人。只是住惯了大篷车,老黑森夫人宁可将车子和棚子推到曾经的赌场前,也不肯住进石头屋顶的房子里。周遭的环境更为杂乱, 倒是给了伊拉拉和莫里亚蒂躲避的机会。 枪手肯定不会闯到吉普赛人的地盘行凶。 绕到大篷车之后,莫里亚蒂确认安全了,才停下步伐。 他轻道一声抱歉,松开了伊拉拉的手。 “下达强拆命令,就是为了引出你,好从暗中袭击,”莫里亚蒂低声说,“你不该亲自出面的,伊拉拉。” 伊拉拉的视线依旧胶着在莫里亚蒂的手腕处,脉络分明的掌心下方,桡骨茎突的弧度分外好看。 她弯曲小拇指,在教授放开自己的手之时,借助惯性,将那掌心里的警哨勾到自己手里。 哨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被伊拉拉举到面前。 虽是警哨的制式,却比警哨小巧精致很多,像个漂亮的小玩具。伊拉拉忍不住“哇”了一声,这叫莫里亚蒂眼底的紧迫散去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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