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忆及那一幕幕惨烈,无数鲜活少年被扔入火坑的残骸。 他忆及母亲含冤离世的绝望! 他忆及眼前之人,为了权位私欲,双手涂满无辜之血! 他曾誓言要亲手结束这血仇,在母亲冥府牌前。 如今却只觉得眼前这人肮脏无比!令人作呕! 这样的人,怎配死在母亲墓前? “张大人。”谢危朗声问道,每个字凝重如铁,承载着过去所有的怨恨与释然。 “此案二十年盘根错节,上涉皇亲,下涉奸党。” “你,敢接吗?” 张遮闻言双手交于身前,斩钉截铁道:“张遮,必不负国法,不负百姓!” 谢危看了看手中的剑,将其掷于地上,眼神终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平静。 他转身离开,却在见到姜雪宁的身影时停了下来。 而方妙终是没有跟姜雪宁一同进宫。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见见那样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张大人。 亲耳倾听他铿锵有力的承诺“不负国法,不负百姓。” 可那场延绵二十载的恩怨情仇,对她来说,着实没有身边的人更加重要。 只要张遮平安无事,她便无需跨入宫门。 况且做人,总是要拎得清一些事情。 特别在姜雪宁与谢危将一切事宜说开之时,她们的四周已有太多围观的双眼。 她,并不愿成为那多余的一盏灯。 “方姑娘!” 身后传来吕显的声音。 方妙回头一看,只见吕显携着尤芳吟步入偏厅,向自已深深一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方妙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两人扶起。 “方姑娘便受了我们夫妻这一礼吧!”尤芳吟的声线温柔而带着难掩的感激。 方才两人重逢,那些悠悠压抑的情感终于在目光交汇间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吕显内心深处,对于当初质疑张遮行为的自已,生出一抹懊悔。 他曾认为张遮将尤芳吟保护起来不过是多此一举。 然而待他亲眼目睹周寅之领着兴武卫直扑张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尤芳吟带走时,更是心惊胆战。 他细细询问了尤芳吟,也将今日周寅之闯入张府之事全盘告知。 尤芳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也明白了为何方妙将自已藏起的原由。 吕显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不过是从利起以益止。 素来不曾对任何人感到亏欠。 而此时,便觉得自已夫妻欠了方妙,欠了张遮好大一个人情。 这份情,纵是用尽此生精力,也许永远无法彻底还清。 他此刻的心中只有着无以言表的感激:“方姑娘,若非你与张大人伸以援手,内子恐怕已身陷囹圄。今日之恩,吕某铭记在心。” “今后,若有与方家生意相牵,在下愿让出一成利,也算是个答谢。”他郑重其事地道。 尤芳吟听此心中微微一怔,随后便露出了释然的笑来。 她了解吕显已久,他向来是精算利益,连丝毫的得失都要力争至极。 他今日竟能慷慨割让一成利,便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方妙。 “不必如此的。”方妙却是微微惊慌地摆了摆手,明白对于吕显来说,这一成利意味着什么。 “生意场上,利益至上。我若是有求,自会开口,无需许诺。”她洒然一笑。 只是觉尤芳吟好不容易从尤家那如黑洞般深渊中挣脱,幸运地找到了真正的归属。 她本应如一枝摇曳于风中的花,若真那样凋零,实在太过惋惜。 她应继续做着自已所爱之事,与吕显共度余生。 而非落在像周寅之这样两面派、为已为利的小人之手中,赔上性命。 吕显与尤芳吟千恩万谢,终是执手离去。 蒋氏笑着与方妙一起,在府门口目送这小两口远去。 “终是做了好事啊。”蒋氏抚了抚方妙的后背,脸上挂着笑意。 “蒋姨~”方妙挽了蒋氏的胳膊,脸上挂着一些欠意,“没有与您提前说这事,实在对不住。”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蒋氏假装恼怒地打了她一下。 “是做好事,就不怕!”蒋氏拉了她的手走进府中,“等下我派人给你娘送信,晚膳便在府中用吧!给你做一直念叨许久的酸菜鱼可好?”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也悄然退去,夜幕缓缓降临。 一轮弯月爬上了天际,像一盏高悬的银灯,静静照耀着大地。 张遮便在此时踏入了张府的宅门。 还未步入正厅,便见蒋氏欣喜地迎了出来,脸上满载喜悦和关切。 “娘!儿子回来了。”张遮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柔和而平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许久不见儿子,蒋氏仔细的端详着他,见他毫发无损,那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用膳了吗?” “在刑部用过了。”张遮浅笑着回道。 方才宫中,谁都未料到薛远会再次伤了谢危,幸而谢危并无性命之忧。 圣上更是派了御医为其治疗。 他更是与燕临两人,率禁军将兴武卫余孽尽数关押,更是将薛府上下围堵,清点人数关入刑部。 做完这一切,已是月上柳梢。 草草地与陈瀛等人一并用了晚膳,想着今日初回京,还是得先回府看看才是。 “那便快去休息吧!”看着儿子疲态显露的面容,蒋氏不由劝道,“后厨给你备了热水。” 张遮向母亲道别后,便转身向自已的居所踏去。 蒋氏目送儿子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院落的幽深回廊中。 她忽然起了什么,猛拍了一下自已的额头,“哎哟!妙妙是不是还在他院子里呢?” 陶嬷嬷也堪堪起想来,不由笑了起来:“姑娘方才等了许久不见张大人回来,见天色已晚刚让晚秋去备车,突然说要回去给张大人燃个桂香再走。” “也好,他们两人也是许久没有见了。”蒋氏拍了拍陶嬷嬷的手,“少年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已解决吧,老婆子我也累了。” 月光皎洁,洒在大地上,银白色的光辉给周围的景物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星星也不甘示弱地在夜空中一闪一闪,与月亮相互辉映。 张遮走在院中的石板路上,心中平静至极。 走近自已的房间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只见自已房门敞开着,房内已燃了烛火。 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自已。 发间流苏轻荡,手中正拿着一线香,凑近跳跃的烛火。 张遮的唇边悄然浮起温柔的笑意,内心的一处柔软被无声触动。 夜空中那轮弯月似在此刻圆满了起来。 第122章 桂香盈盈 房间内,微弱的烛光勾勒出方妙的轮廓,柔和而宁静。 张遮看着她专注地将香线放入香插。 他看着缕缕青烟渐渐升起,空气中漫布的不仅是桂香,还有一份安心。 累积已久的疲惫和那些纷扰的喧嚣,在这宁静的香气中渐渐减退,直至无踪。 “妙妙。”他终于打破安静,步子轻移,低沉的声音轻轻拂过方妙的耳畔。 “恩?”方妙下意识转身轻应,还未来得及看清张遮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便被圈入一个温暖怀抱。 “张大人?”错愕在方妙的眼中荡漾开去,留下深深的雀跃与惊喜,“你回来啦!” “恩,回来了。”小姑娘的身子柔软而轻盈,仿佛是一朵云,被他轻轻地紧握在怀里。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将双臂收紧了一分:“让我好好抱抱。” “好呀!”方妙轻轻地回应着,手臂也不由自主地环绕上了他的腰间。 【我也想好好抱抱你!】 方妙如是想着。 自她与张遮定亲后,独处的时候极少,便是牵手也没有几次。 像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既然被张大人抱了,就一定要抱回本!】 张遮听了这心声,不由轻笑出声。 “怎么了?”方妙有些不解地抬头问道,冷不丁地撞上了那宛若星辰的双眸。 “没什么。”张遮唇边含着笑,伸手拨了拨她额前一缕调皮的碎发,“只是觉得妙妙这样极好。” “那是自然。”小姑娘一点也不谦虚,将他的夸词尽数收下。 “你累不累呀?”她依在自已的怀中,语气里带了些担忧。 “不累。”他低声地回应着。 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偶尔触及流苏,那长长的珠穗便荡了起来,在烛光中泛着莹光,甚是好看。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方夫人与母亲,喜欢装扮小姑娘的心思。 “姑娘!车备好——了” 晚秋的嗓门冲破了夜的寂静,却在迈入张遮门时刹住了车。 她不由捂住了自已的口鼻! 天哪!她看到了啥! 张大人一身官服正将娇小玲珑的姑娘拢在怀中! “我我我……啥也没看见!”晚秋心中警铃大作,快速转身,末了还不忘帮两人关上了门。 “……” 屋内安静了片刻,方妙看了看被晚秋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张遮,略带控诉:“你没关门?” 张遮也刚从晚秋的呼声中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好像是的。” 方妙松开张遮,不由尴尬地捧住了自已的脸。 刚刚被张遮拥住时都没有红的脸,却被晚秋撞破后泛上了一抹嫣红。 “那个……”带着后知后觉的羞,方妙开了口,“既然马车已备好,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张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舍。 方妙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关切:“你刚回京便遇薛远宫变,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忙得很。” 她柔声劝慰:“今日还是先行洗漱休息,我自已回家就行。” 她见张遮的神色还带了些不赞同,便继续道:“之前你让我小心一些,也不过是怕薛烨从中捣乱。如今他应该呆在牢里了吧?” 张遮也没想瞒着她:“薛家与兴武卫皆数收押于刑部大牢。” “那你还担心什么?”方妙眨了眨眼。 他便没有再坚持,但还不忘叮嘱:“夜深了,回去小心些。” “好!”方妙盈盈应了,转身便走,末了却又在房门口驻了足回过身来。 “遗了东西吗?”张遮轻问道。 小姑娘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小跑至他的身前。 【3、2、1!】 她心中默默倒数着,抬手按在他的肩膀,借力踮起脚尖。 在张遮反射性的揽住自已腰间时,她已将温热印上了他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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