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说就算兄妹之间有再大的仇怨,娇蕊既已身死,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死者为大。 昌福再怎么对她有诸多不满,也应前来收尸,将她好好安葬才是。 可当时的昌福就如同人间蒸发般,慎刑司无论如何调查,也无其音讯。 若非宫女进宫时内务府皆有记录,否则他们连她曾有个哥哥都还不知。 “娇蕊的卷宗是否能再调来一阅?”张遮皱着眉问着。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告诉我,调她的卷宗来作甚?”陈瀛口中应着,内心却满是疑惑。 张遮重又坐下,平摊名录于案头:“当时仰止斋一案疑点众多。一个不识字的宫女,又如何将写了逆党言论的纸条塞于长公主伴读书本之中?” 他想起方妙的心声,她说过此事因为薛姝误会姜雪宁是沈玠的心上人,才下的手。 那时毫无证据能指向薛姝。 而今证据却明晃晃地放在了自已的案头。 他手指轻触昌福之名:“此事怕是贤妃的手笔。” 昌福是兴武卫的人,其妹则入了宫中。 这么显而易见之事,当时的他们怎么没有发现? “还贤妃呢!明面上是被圣上打入冷宫,实则是换个地方坐牢罢了。你我谁人不知。”陈瀛冷哼了一声,笑张遮此刻仍旧以‘贤妃’尊称薛姝。 “昌福未为娇蕊收尸,非是不愿,而是无法为之。”张遮并未将他的嗤笑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薛家不让他来?”陈瀛颔首认同,“其情合理,若他现身,容易让人猜测薛家参与其中。” “差人去城外的乱葬岗查探,看看最近是否有新立之坟。”张遮淡淡地说着。 “你不是说他不能去为娇蕊收尸吗?”陈瀛有些搞不懂了,下一秒却又恍然大悟,“你是说?” “最初时或许不能,可不代表他始终不能。”张遮将名录滚紧,细心绑束好放置一旁。 深邃的夜空中,一轮弦月高悬,为大地披上一层隐约的霓裳。 偶尔传来远处犬吠的声音,或是夜行鸟类的低吟,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又迅速归于寂静中。 方妙用完膳后便躲在了暖阁里习字。 刚开始她只是奉了圣上的口谕,每天两张,完成任务便可。 但是一天一天的练着,当纸上的字慢慢地接近帖子上、甚至偶尔与帖子上别无二致时,她才渐渐尝到了习字的甜头。 有时沉醉其中,几笔下来,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以前姜雪宁或者是张遮还会督促着她完成课业,而今却是习惯成自然。 感觉每天不临上几笔,便如同缺失了某种仪式般不完整。 “姑娘,张大人到了。”暖阁的门扉被敲响,晚照的声音传了进来。 “恩?”方妙有些诧异地停了笔,便见还着着一身官服的张遮迈入门来。 “你怎么来啦?”绽开了一抹笑,她搁了笔迎了上去。× “来看看你。”张遮轻声地答了,自然的牵了她的手,引她回至案旁。 字迹工整,虚实有力。 他眼中满是赞赏:“不错,能出师了。” 嘿嘿,方妙甜笑着,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红色的宽袖在她的动作下荡了荡。 她鲜少看到张遮穿着官服的样子,多数是便衣。 张遮并不似谢危、燕临等人,喜欢在衣物上添金绣银,或是用同色线条精致刺绣,走动之间或光线之下,光华流转。 哪怕有纹样装饰,他的衣物亦总是简约至极,深色也是极少。 他的生活中,仿佛只有公务,对于他物甚少关注。 所以这身绯色的官服,成了他身上难得一见的明亮。 衬得他整个人面如冠玉,润如月华。 “怎么了?”张遮见方妙含笑望着自已,以为身上不慎沾染了污渍,下意识地环视自身。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看。”小姑娘漾开了一抹笑,双眼亮晶晶的,里面全部都是他。 他笑着叹了一声:“男子怎么能称为好看?” “为什么不行?”方妙眨了眨眼,“你真的很好看啊!” 张遮微微一怔。 他也听过不少人的赞美,大多出于对自已能力上的肯定。 可从未听人称赞过自已长得如何如何。 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定会觉得是种冒犯与侮辱。 但是这句话偏偏是从方妙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捏捏小姑娘的手,笑而不语。 【真的很好看啊!不相信我哼!】 方妙撅了小嘴,看出来张遮一点也不相信自已的话。 【不过也没有关系,美人嘛,美而不自知,多正常!】 【只要我懂得欣赏就行!】 他复又无奈地笑笑,暗自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也不知道能听到她的心声这件事情,是好是坏。 有时候真的想知道小姑娘心里哪来的这些东西,真让他无可奈何。 他引着方妙走到一边坐下,自已也撩袍坐在了她的旁边,正色道:“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 “啊?”方妙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略显紧张。 【他不会是听说了什么吧?】 突然外头传来的敲门声“姑娘,茶来了。” 方妙如获大赦道:“进来吧。” 晚秋便端了茶水,放在两人中间隔着的桌上,本想端着盘子站在方妙的身后。 却不想张遮开了口:“晚秋先下去吧,我有事要问你家姑娘。” 晚秋在方妙期盼的目光和张遮冷峻的面容之间徘徊不定。 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天在张遮房中见到的情景,看着他的双眼不由心生怯意。 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姑娘对不住”。 没有笑容的张大人,真的很令人生畏。 她低着头退出了暖阁。 在关门时,看到晚照似在往里张望着什么。 她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小声催促道:“王嬷嬷找你,怎么还不去呀?若是晚了,怕又要责怪。” 门阖上了,晚照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听不见里面的对话,这才将心思收了回来:“好妹妹,我只是第一次见未来姑爷,心中好奇罢了,这便去找王嬷嬷。” 晚秋点了点头,没将这幕放在心上。 ——分割—— 今天写得挺顺,大家晚安~ 第125章 怎么诈? 【晚秋别走!呜呜呜,别留我一个人啊!】 方妙苦着脸看着最忠心的婢子退出了暖阁,还贴心地为他们俩人掩了门。 那一瞬间——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就不能搞搞清楚?!】 【再也不要跟晚秋一起玩了!过份!】 【过河拆桥!】 【背信弃义!】 【上树抽梯!】 【恩将仇报!】 【济河焚舟!】 张遮为她与自已斟了杯茶,听着她心里的碎碎念,想起今日陈瀛告知自已她被劫走的事情。 心中既又好气又好笑。 直到她将脑海中知晓的成语说了个全,他这才出声提示:“发生了何事?与我说说。” 【完了完了完了!】 【男神这个表情……怕是已经全知晓了。】 方妙微微咬唇,心里充满了如何向张遮坦白此事的忐忑。 【怎样才能让张大人相信,我并非有意隐瞒,又不至于让他太生气?】 张遮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对小姑娘甚是有耐心,执杯呷了一口茶,没有催促。 自打在陈瀛那儿得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的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子气。 气自已临行前还是没有安排好,让她遇了这遭事。 若不是瓦屋失火,惊动了方监正以及村民,今日自已能否仍能与她安然对坐,谈笑风生? 所以当他在暖阁内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里的那股子气不知怎的便已消失殆尽。 张遮将手中的杯轻放回,向她伸出手去,轻唤道:“妙妙。” “恩?”方妙正为难着如何开口,却瞥见了那只手—— 张遮的手,骨节分明,宛如修竹。 她看了看这手,又看看了这手的主人,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抹释然的微笑在唇角浮动,她将手轻轻地搭了上去。 张遮缓缓地拢住。 方妙的手莹润温热,小小一只,静静地卧在他的手心里。 似刀与鞘一般,严丝合缝。 “你这般瞒着,我才更觉忧心。”张遮缓缓开了口,望着她带着懊恼的神色,“你我未来是要做夫妻的。夫妻之间便要相互扶持,携手风雨。” “还是说——你觉着我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不是的!我从未这般想过!”方妙眉心微蹙,连忙摇首解释道,“你事务缠身,我只是……不希望打扰你而已。”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不打扰。”张遮的嗓音柔和而坚定,“只要是你的事,都不打扰。” 方妙望着他的眼眸,微微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知道啦!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半是讨好半是撒娇地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 这才引得张遮唇角上扬:“所以,能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方妙便不再有所保留,将那日的经过毫无遗漏地说了。 听着方妙的叙述,张遮的眉心皱起,在听到昌福纵火时变得更加紧锁:“看来娇蕊的死,他还是记在了你的头上。” “一半一半吧。”方妙揣测着昌福当时的心思,“他没有能力报复薛家,也只能趁薛烨掳我这个机会,做点手脚。” “可如今那个兴武卫已死,听陈大人说都烧成炭了。单单凭我的一面之词,又无证据,怎能定他的罪啊?”方妙的另一只手托了腮,苦思冥想着。 “定不了罪也无妨。”张遮用大拇指摩挲着小姑娘的手,无所谓地道,“兴武卫在薛远的指使下宫变,本就是重罪,也无需多费心神去处理昌福。” 现如今薛远身死,兴武卫更是群龙无首。 刑部与禁军并未花什么功夫,便将他们全数羁押。 方妙不懂地眨了眨眼:“可是兴武卫毕竟是薛远麾下,他若命他们宫变,他们岂敢不从?” 一边是失业,一边若是成了就有享不完的荣华。 自有怀抱侥幸心态的人敢冒险一试。 “薛远虽统领兴武卫,但兴武卫并非他的私兵。”张遮耐心地向小姑娘解释道,“他们效忠的应是圣上!所以并无胁迫一说。” “再者,养私兵侵犯律条,乃是灭门罪行。” 方妙对这些倒是不甚了解,听张遮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明晰了几分,“所以薛烨绑我、昌福害我这件事情便就这样浅浅揭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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