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昌福 太阳的银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半隐半现地洒在了刑部的牌匾之上。 周围行人络绎,竹简、碎札之声以及官吏们忙碌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刑部门外,两行衙役肃立,他们身穿统一的褐衣,腰挂响铃,面无表情。 门槛一越,便是整座衙门内务的所在。 官吏们身着官服,忙而不乱。 他们或结群论案,交换意见,或独自埋头,笔耕不辍。 【古代公务员也好不容易啊!】 方妙紧跟在张遮的身后,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好奇。 张遮的手轻握,脚步却是未停。小姑娘又在讲着他听不懂的话了。 直到路过扇半开的云纹木门,方妙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她抬头望向那高梁上的匾额。 “公正无私”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令所有进入此地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肃然。 两边挂着御制楹联“明镜高悬,法以平天下;规矩四方,律以正人心”。 高耸的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厅堂的正上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桌,桌上文房四宝摆放得井然有序。 铜炉里檀香缓缓升腾,氤氲在肃穆的空间。 张遮正欲开口解惑,一个慵懒声音从背后传来:“这里是刑部公堂。” 方妙下意识地转头,见陈瀛身着官服笑意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她第一反应便是要屈膝行礼,突然想起今日自已可是方公子,便连忙改换了姿势:“陈大人。” 陈瀛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眼神调皮:“我还想是哪位贵客让张大人亲自引领,原来是方姑娘……哦,不,今天应叫方公子才对。” 他的眼神一扫,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戏谑。 方才刚步入衙门时,便听小吏在一旁交头接耳,说是张遮带了个瘦弱公子来刑部,他的心头便涌上了好奇。 赶到公堂前见着那背影一刻,陈瀛便明了。 这身段哪里是位公子,分明是位女扮男装的“假公子”才是。 张遮认识的女子虽多,但是能让他亲自带来刑部的,怕只有那位了! 走近后听到对方的声音,陈瀛更是确认了自已的猜测。 “我带方公子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城外郊火死尸一案。”张遮面色不改,淡淡地解释。 “方公子啊……”陈瀛的眼睛溜溜一转。 他看了看张遮又看了看方妙,嘴角咧了起来,从善如流道:“方公子首次到访刑部,我自当作东,引导一番,这里是——” 他正要上前半步,介绍的手势都准备好了,却被张遮拦了下来。 “你干嘛?”陈瀛有些不解地指指横于胸前的手。 “你今日不是有案要审吗?”张遮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 陈瀛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鬓角:“有吗?” 他怎么不知道自已今日有案要审? “没有吗?”张遮反问。 方妙在一旁眨了眨眼,略有不解地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啊,我想起来了。对!我今日有案要审。”陈瀛恍然大悟地用拳击掌,对方妙展眉一笑,“那我先去忙了。” 这张遮平日里就是木头一块,未想婚期定了,身上倒是有了些生气! 陈瀛暗自里高兴,拍了拍张遮的肩膀,将头凑近对方的耳边小声道:“欠我一个人情啊!” 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公堂。 张遮有些不解,刑部里堆积的案件极多,他近期又只扎于薛家一案,故其地上报的都压到了陈瀛的头上。 刑部那么多的案件要审,他只不过提醒了陈瀛一句,怎么就跟人情挂上了钩? “所以你平日就在这里办公吗?”方妙的眼中带了深深的好奇。 “这里只是堂审时才会用,一般处理公务都在旁边的侧室。”张遮指着一个方向耐心地解释着,“不过眼下堆满了公文卷宗,怕是无从下脚。” “此番审讯在内厅,我带你过去。” “好!” 内厅的布置有点像缩小版的公堂,正案边还置了一架屏风。 在张遮的示意下,方妙绕到了屏风后。 她才坐下,便听外头传来了铜链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咔哒咔哒声响。 两个衙役押着一个蓬头垢面者走了进来,伴随着一股子的酸味,像是许久没有洗过澡,身上外露的皮肤都结了一层浅浅的褐色分泌物。 方妙不由用袖子轻轻掩了鼻,斜看了一眼张遮,见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卷宗,心中佩服。 【我终于知道张大人房间里不燃香的原因了。要是每个犯人身上都是这股子味儿,我也想多呼吸些正常的空气!】 “大人,昌福带到。” 方妙好奇地透过屏风想看看昌福,这个曾经想害自已的人如今变成了何种模样。 隔着屏风看得有些不太仔细,可也隐约看到那人胸前大大的囚字与脏乱无章的头发。 【虽然没办法给他定罪,但知道他现在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啦!】 张遮执卷宗的手一顿,不由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 “张大人。”狱吏上前一步,正想跟张遮说些什么,便看到屏风后坐了个女扮男装的假公子。 对方还向他颔首示意。 他不由愣了一下。 “你说便是。”张遮轻声示意着他,“不用在意这位公子。” 公子? 这张大人是不是最近看卷宗多了,有些花? 这分明就是位娇俏姑娘! 但狱吏也没敢多问,心中却是对这位姑娘的身份起了分好奇。 他低声向张遮汇报道:“乱葬岗是有一座无名新坟。” “向路过的村民问讯,并将昌福的画像与他们看了,说是曾碰到过他前去扫洒。” “至于京郊焦尸一案,昌福一口咬定是毛奇意图对方姑娘不轨,他劝说不成才就地斩杀。” “方姑娘逃跑时,意外碰翻了烛台引燃屋子,还意图将他锁在屋里,想一并烧死他。” 狱吏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们是否要传唤那位方姑娘,让他们两人当庭对质?” “我心里有数。”张遮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狱吏便退至一边候着。 “堂下何人?”张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内厅的每一个角落。 “昌福。”头垂得低低的,昌福声音微弱。 在刑部大牢的日子里,他吃不饱睡不好,身形透出一种憔悴来。 “知道传你来所为何事吗?”片刻的寂静之后,张遮开口问道。 昌福抬起头,看了一眼张遮,目光略过狱吏与另一边的屏风,复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张遮的手指轻轻划过卷宗:“昌福,我很佩服你,为了给妹妹报仇,不但设计了薛烨,连在兴武卫的一直关照你的毛奇也下得去手。” 昌福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怒吼道:“他算什么关照我!将我的头摁在水里吗!?” 第130章 毛奇之死 此言一出,狱吏的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张遮仅凭一句话直接刺激到了对方,还真是厉害。 他在牢中审了许久,这昌福就是一言不发,咬死了自已的证词。 可惜,当日与薛烨一同上山的侍卫在宫变中已经死了。 除了当事人方妙外,怕也是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可张遮却又偏偏拒绝他们传唤方妙。 张遮继续问道:“毛奇将你的头摁在水里?” 昌福知自已一气之下说错了话,便又试图找回:“是我不好好训练,他才......” “但是我们从其他兴武卫口中得知,毛奇他经常欺负你。”张遮平静地翻着卷册。 提起毛奇,昌福的表情有些复杂,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影。 “毛哥他…只是对我严格了一些罢了。”昌福话语中带着一种奇怪的忍耐,双手紧紧地握着,仿佛是在抑制自已的情绪。 张遮微微抬头,目光似能穿透着昌福的伪装:“毛奇不只是简单地对你严格一罢。他酗酒如命,还常叫你买酒,不给你钱,甚至连你的月银都要霸占,是这样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昌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却仍不愿多言。 张遮继续道:“有一次,你因几乎身无分文,他却仍唤你去买酒。只因为打的酒量少了些不如他意,他便将你的头摁进了水里。他还曾威胁你,让你去借钱,也要满足他的饮酒之需,可对?” “是,但毛哥不喝酒时真的对我很好。”昌福的声音低沉,却仍在为毛奇解释,“若不是他当时欲意对方姑娘不轨,我也不会——” “张大人!张大人!”昌福向前膝行几步,声声唤着,目光中充满了乞求,“我听闻方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夫人!我可是为了方姑娘的清白才动的手啊!” 啧。方妙不悦地撇了撇嘴。 【说得倒是好听!其实是为了一已私仇!】 张遮的神色如一潭死水,未被任何波澜所扰。 他的声音在堂中沉静地响起:“你既知方姑娘与我已定亲,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协同薛烨劫持她?” “我毕竟是兴武卫的人。”昌福不由悻悻道,“薛公子是主子,他的命令,我岂敢不从?” 张遮的眉头微微一扬,语速缓慢:“毛奇也是兴武卫之人,为何会觊觎主子看中的女子?” 毛奇毕竟是一个小小的兴武卫,虽有一些职权,但位置也不算高。 薛烨绑方妙的意图是纳她为妾,纵使毛奇心中有所觊觎,也绝不敢触犯主人看重之人。 更何况这位女子,是薛烨费尽心机所渴求的。 他岂敢不思后果轻举妄动,自取灭亡? 昌福愣了一下,目光闪烁不定。 他编造这个谎言也很临时,虽是随意说的,但后头却是越想越觉得真实可信。 自已在心中暗中窃喜,以为这谎言天衣无缝,既可蒙哄了薛烨,又骗过了薛家上下。 不料张遮此问,让他猛然意识到这谎言中最致命的破绽! 没错! 他与毛奇同为兴武卫,服从薛远,服从薛烨。 薛烨费尽周章,方才将方妙掳来,即便毛奇真的有那个熊心豹胆,也不会对她下手。 昌福试图绞尽脑汁,却只能支吾其词:“他……他醉酒失态,所以才……” “醉酒?”张遮声调一提,目光犀利如刀锋一般刺透迷雾,“分明是你设计除掉毛奇的手段!” 昌福的心脏狂跳不已,眼中闪烁着慌乱的光芒:“不,大人误会了!我之所以出手,无非是为了保护方姑娘的清誉。她身处那般险境……我,我只是施以援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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