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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妙催促着她快些下来，好再一起去将风筝放飞。 那丫鬟心中也记挂着玩乐，下树的时候没有踩稳便要跌落下来。 陈航脚比心快，飞奔上前欲将人接住。 但那时他才十二岁，哪里能承受得住一个十六岁少女的重量。 便被那丫鬟扑倒在地。 本想完了，这脑袋要开花了。 却不想一头砸在了柔软上…… “小不点，你没事吧？”丫鬟快速地从他身上离开，扶他坐了起来。 小不点？陈航摸了摸自已的后脑，看了看自已，抗议道：“我哪里小了？！” 丫鬟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容与一般的府奴不同。 那些府奴的笑特别假，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还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掩着嘴。 怎么？好似做了这个动作，就是世族贵女一样！ 但是这丫鬟的笑却十分明亮真诚。 她既未拿帕子掩着，也没有只是抿着唇笑，而是大大方方地咧开了嘴。 他甚至还能看到那列白牙。 “你这身高，就是个小不点嘛！”丫鬟上下扫视了他一圈，关切地问，“你是哪个院子里的？迷路了吗？可要我带路？” 一连串的问题叭啦啦的流出来，陈航都不知道先答她哪个。 他突然目光一转，发现对方的指节擦伤了，回想起自已刚才后脑着地的触感，估计便是这个丫鬟用手护住了自已的头。 “你……你没事吧？”他涨红了脸，关心地问着。 “哦，没事，小伤。”丫鬟活动了一下手，表示自已一点问题也没有，“冲一下水上个药，明天就好了。” “晚秋！”方妙在远方唤着她的名字。 “来啦！”丫鬟应声着，还不忘向他再次确认，“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 “姑娘在唤我了，我先走喽……”丫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拿了一边的风筝便往方妙跑了过去。 往后的很长时日里，他都十分地关注着晚秋。 这丫鬟天天跟在方妙身后，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笑笑哈哈，看着便觉得让人高兴。 不知不觉，那笑容便入了眼、进了心。 方妙成婚后，只要有机会给张府送东西，他总是第一个自告奋勇。 只要方妙回方府，那一天他总是会推掉外头商铺上的事情，乖乖地待在府里头。 就是想见一见晚秋。 想跟对方聊聊天，想知道她在张府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可对方总是将自已当成“小不点”，明明他已经长大了，而且个头比她还要高出许多。 好不容易说服陈管事，同意他去张府追妻。 好不容易能与晚秋相处的时间多了一些。 结果这丫头开口姑娘闭口小公子，好像她的人生中只有主子，没有其他。 他醋得狠了，擒住她的纤腰对着那叭叭不停的唇贴了上去。 刚开始吻得毫无章法，后面渐渐得了趣，得了对方的些许回应，这才勾了香软，略夺着香津。 过了许久，他才抵住她躲在墙角，缓着呼吸在她红得滴血的耳边道： “姐姐，我已经不是那个小不点了。长大后的我会吃醋、也会想要与姑娘争一争在你心中的地位……” “姐姐，我喜欢你许久……嫁我可好……” 第8章 张遮梦蝶 张遮刚喝下了一碗苦涩的药汤。 这几日他为了案件四处奔波，忙碌得连片刻的休息都成了奢侈。 如今，难得有了些闲暇，本想好好陪陪家里人，风寒却悄然袭来，到了晚间还发了热。 大夫喝药发了汗便好。 他有些虚弱的躺在榻上，眼皮像沉重的石门将他锁入一片黑暗之中—— 月冷如霜，万家灯火。 空中飘逸着细雪，街头的行人裹着厚棉衣匆匆而过。 张遮手提食盒，快步朝着张府的方向前行。 通州一行隐密，他离家之前未向蒋氏言明，只是说会在过年前回来。 但未料被一场雪困在了通州，直至今日才得以回京。 临近家门，他小跑了几步，一如既往地拉起铜环扣响宅子的大门。 却未想门没有插栓，一推便开。 前院静谧一片，无人回应。 他并未多想，只是急切地穿过长廊。 这个时辰蒋氏不是在厨房便是在自已的房间。 “娘！”他高声唤着，想告诉蒋氏自已回来了，还带了她最爱吃的点心。 冬的冷风在耳边呼啸，他每一步都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路过厨房时他匆匆一瞥，见里头未掌灯便想往蒋氏的房间走去。 只是这一瞥让他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双鞋。 那双他无比熟悉的鞋上积了雪，静静地卧在水缸边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心头。 呼吸变得急促，心中的恐慌驱使他狂奔向前。 而当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他的心几乎在刹那冻结、碎裂—— 蒋氏，他的母亲，此刻却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中...... 他几乎是飞扑至妇人身侧，膝行前移，急切地伸手触碰她的手背。 那曾给予他温暖与安慰的手，如今却寒冷刺骨。 “娘……”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他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肩膀，声音颤抖，充满绝望与恳求：“娘……娘，你醒醒……遮儿回来了……”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那紧阖的双眼却没能再次睁开。 “怎么会这样？”他无助地喃喃自语，脸上的泪水几凝成冰。 他入狱前明明告诉过蒋氏，他会回来的！ 他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已，等待他的回来过年的！ 为何变成了这样？ 张遮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痛与不甘。 他明明已经重生了…… 姜雪宁还为他折梅簪花…… 为何母亲却仍是这般结局？ 地上的雪冰冷无情地侵蚀他的膝盖，却抵不过他心中的万重哀嚎。 他终也禁不住这番绝望，缓缓地倒在了蒋氏静默的身躯旁—— “砰”地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夜空，引来人群的惊叹与喝彩。 “你帮我挑挑，这些香囊哪个花样最好？” 张遮的还徘徊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映入眼帘的却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 两旁的酒楼和商铺灯火通明，喜庆洋溢。 他恍惚地摇了摇头，让思绪回归。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转头望去，一位身着浅绿衣裙的小姑娘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如玉葱般细嫩的手正指向旁边的摊位，那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囊。 她的声音甜软，还带了些撒娇：“你帮我看看嘛，这些都好漂亮，我挑不出来了！” 他本能地皱了皱眉，想说自已并不认识对方。 可下一秒却听到自已用温柔声线回道：“这个金桂飘香的样式最适合妙妙。” 妙妙？ 他心中浮起一丝困惑，自已怎会知晓少女的名字？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那位名唤妙妙的小姑娘，乐滋滋将那个香囊拿起。 他主动地付了银钱，然后就这样陪伴着她，穿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后来他知道了小姑娘的全名——方妙。 她是方监正的爱女，与自已议亲多年，月余前成为了他的妻子。 她喜欢浅绿与浅蓝，钟情于桂花的香气，喜爱珍珠的光泽，乐于在荷花池边捉弄鱼儿。 她更喜欢天天捧着话本在书房中陪着他，一待便是一天。 渐渐地，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房间里飘散的桂花香，习惯了夜晚她平静清浅的呼吸声。 在她的陪伴下，那因母亲逝去而空了的心被逐渐填满。 再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名唤知行。 夫妻俩人一同见证了他的成长：学步、启蒙习武、入宫伴读、成家立业。 岁月在变迁，庭院的树木从稚嫩到枝繁叶茂，而那个曾经的妙龄少女，如今已是白发苍苍。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充满灵动的眼睛，以及望向他的深情...... “若有来生，你来寻我可好？” 在他弥留之际，恍然听到她在自已耳边如是问着。 “好......”他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唇角尽管勉力上扬，却也映衬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随即，他的视野模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好......”声音轻轻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内缓缓响起。 张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是那些熟悉摆设，还有墙角静静枯萎的梅花。 这里是他的房间…… 旁边传来了陈瀛惊喜地呼声：“你终于醒了。” “妙妙......”他的声音中带着迷茫和慌乱，努力支撑起身体，四处搜寻着，“妙妙呢？” “什么？”陈瀛一头雾水，不解其意，什么猫猫喵喵的，“你在找……猫吗？” 他猛然抓住了陈瀛的胳膊，双眼中满溢着急切与不安：“方妙呢？她在哪里？” 陈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张遮昨日既没有按时到刑部当值，也没有派人来告假。 鉴于他一向严谨的作风，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陈瀛虽看不惯他的清高作风，却也心急火燎地急忙赶至张家，欲探其究竟。 未料，到达时只见张府大门敞开着，张遮与母亲并肩倒卧在铺着薄雪的庭院中。 其母已经冰冷无息，而张遮呼吸尚存。 他便急忙召了大夫来，为张遮擦身灌药，忙活一宿。 结果对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询问方妙的下落。 “方妙？”陈瀛愣神，脑海中搜寻着这名字，“你指的可是钦天监方监正之女吗？” “对！就是她！”张遮焦急与关切交织，“她现下人在何处？” 陈瀛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太后懿旨，方姑娘已被册封为临孜王正妃，择吉日成婚......”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如遭雷击，心中波澜翻腾，“她还说若有来生，让我去寻她......她怎可能嫁予他人！” 他挣扎着起身，顾不得整理仪容，直冲出门，决意亲自向方妙求证。 他叩开方府的大门，希望能见她一面，得知真相。 方府管事不仅没有给张遮见方妙的机会，反冷冷斥责：“什么与你订亲，我们家姑娘从未与他人议亲！莫要在此污蔑！” 话音刚落，几名家丁上前，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了方府大门，并严厉警告他不得再来骚扰。 张遮被粗鲁地推搡在冰冷的街道上，疼痛和屈辱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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