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心思难测的人物……可真难对付。 陈平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解下自己腰间令牌,掷了过去。 张良猝不及防被砸中了面额,微微吃痛:“您这是……?” “是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陈平咬牙切齿,“我放你走。” “阁下可考虑清楚了?”张良问道。 “这是我的信物,你带着它通过各地的城池,郡守和县令皆不会拦你。”陈平盯着他那张美丽的面容,心情复杂极了。 “若先生改变主意,愿意事秦,亦可凭此信物寻到在下,陈平必扫榻相迎,恭候先生到来。” “阁下言而有信,风采当真叫人钦佩。”张良接过令牌,“多谢阁下宽恕之恩。” 陈平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他揉了揉太阳穴,“很好,张良先生。趁我还未反悔,赶紧从我的马车上下去。带着你的那两个仆从,最好给我躲得远远的。” 下次若被他撞见,他可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张良依旧不紧不慢地与他道别,下了马车后,将他的两个侍从从后车召来。 陈平特意让下属给他们送了两匹马,让他们有多远赶紧走多远。 阿牧和阿苍皆会骑马,立刻便带着张良离来此地。 自觉跑出了十几里地,暂时安全了,阿牧这才停止策马奔袭,问道,“主子,那人为何突然放过我们?” 张良将自己与陈平的赌约道出。 “原来如此,还是主子厉害!不过项梁他们没有提及他们接下来的去处。主子是如何猜到他们不往江东呢?” 项梁拜访主子的时候,他可一直在旁听呢。 张良说道,“我与项梁透露了一个消息,范公此前现身在九江郡。” 范公,难道是范增?! 估计是那项梁恳请主子做他们的军师,为他们出谋划策,然而主子拒绝了。他们便退而求其次,往北先去寻范公! 阿牧彻底明悟了。 项羽和项梁二人不仅缺兵,更是缺谋士。江东之地的黔首看了天幕之后,想必不会无脑跟从项羽。若是无人帮他们谋划,他们也没法募集大量军队,所以,寻觅一位优秀的谋士比他们眼下私自去募兵更为重要。 张良叹息一声。 若非是项梁磨得他心烦,他也不会向其透露范增的动向。 只不过,他们能否打动范公,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停,从那边的小道走。”张良说道。 “主子来过此地?”阿牧有些惊讶。 张良:“我有一位故人隐居在此处,今夜,便去他那里借宿吧。” 主子竟在江东之地也结识了可信赖的朋友?
第121章 “……我欲先往咸阳。” 江东河流多, 阿牧在张良的指引下,过河前弃马,寻了渡口的一位船夫,让对方帮忙载他们过河。 天幕中的船夫要么杀人越货, 要么是隐瞒身份的能人, 阿牧看得多了, 现在上船时对船夫分外警惕。 虽然公子已以面衣覆脸, 但却易惹人生疑。他死死地盯着该船夫, 在对方瘦弱的胳膊和破落的衣着上来回打量,最终得出结论—— 就算此人心怀不轨, 他们二人也能护主子周全。 船夫虽未回头, 但如芒在背, 划船的动作都快了不少。等终于涉岸时,他比这几位贵人还要心急想要下来。 张良知晓他们恐怕是意外吓着对方了,便让阿牧多掏了点钱给船夫,以表歉意。 之后,他们步行穿梭过几处乡野小道, 赶在宵禁之前,入了当地的村庄。 “我家主子特来拜访,还望先生开门一见。”此地屋舍紧闭,阿牧上前代为敲门。 屋内并无响动, 阿牧不由得皱眉。 旁边邻居家的小孩就在附近玩耍, 见他们几人停留在门口, 疑惑道:“你们是怪老头的朋友?” “是,这位小童, 你可知这里住的人去了何处?”阿牧问道。 “怪老头出门几个月都没回来了。”小孩撇了撇嘴,“兴许是死外边了。” 阿牧闻言, 面色微变,但还不等他追问,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门突然从内而外推开了。 一个穿着麻衣,头发披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夫不过几日未出门,你这小童竟传此等谣言!如此不敬老者,若你不给个说法,我定要寻你家长辈告状。” 小孩顿时慌了神。 他虽然不怕这怪老头,但要是叫阿父知晓了,定会抽得他屁股开花的! 小孩连忙将自家院子里的一个长势颇好的甜瓜摘下,作为赔罪,“我错了,这个送你。” 中年男子掂量了一下份量,没再刁难,“这才像话。” 小孩吃了闷亏,灰溜溜地回了自家茅屋。 这时,中年男子才似注意到站在他屋前的几个年轻人,“几位何事?” 张良从阿牧身后站出,卸下面衣,问候道:“孟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是……” 孟公定睛一看,瞬间露出欢喜之色:“竟是公子!当日一别,没曾想还有再见之时!天色已晚,还请随我入寒舍一叙。” 屋外确实不是说话的地点。 张良微微颔首,示意二人跟上。 阿牧低头进了门,穿行破旧内舍,行过廊间,才发现内藏乾坤。 这屋舍大门破落得他连敲门都不敢用力,可是内部却宽敞异常。一路走来,他见到了许多珍奇古怪的玩意儿。最终,孟公带他们入了一间房内相谈,架上有藏书,还有手工制品,虽然物件繁多,不够整洁,但也能看出此人绝非普通黔首。 阿苍入坐前,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木头打造的精巧物件。 他连忙道歉,然后扶正至墙角,“抱歉,是我没留心……” “老夫这里少有打理,杂物是多了些,不小心绊倒小友了。”孟公并不介意。 张良的目光挪了过去,“此物瞧着眼生。” 相国家的公子早慧,且见多识广,这世间恐怕少有他未见过的物件。 孟公笑了笑,解释说道,“公子好眼力,此非此世之物。而是老夫从天幕小辈中所言,仿造用于农耕的曲辕犁。” 阿牧心里一惊,“您会造物,莫非是墨家的前辈?” “老夫尚未领会此物的其中关窍,这柄曲辕犁只是个花架子,让你们见笑了。”孟公感慨一句,“不过,老夫已非墨家之人。” 阿牧目光求助张良,他不小心说错了话? “孟公脱离墨家,实乃情非得已。”张良只说了这么一句。 昔年,韩王为祭祀先王,便请了墨家之人打造祭祀之乐器。然而造访,变故工期延误,乐器完工未能赶上吉时,韩王震怒,欲处死全数匠人。他父怜兮孟公之才,费劲周折才求得韩王免其死罪。孟公受罚脱身之后,担忧韩王出尔反尔,故而自请在墨家除名,以免墨家其他子弟受其牵连。 孟公感慨一句,“若非公子与相国相助,老夫恐怕早就是一捧黄土。” 张良打量搁置在地的曲辕犁,“能从天幕只言片语便能仿得如此精妙,孟公巧慧,常人不能及也。” “公子谬赞,农具于民生有利。虽说那位长公主在天幕承诺会将此物推广至各个郡县,但是老夫闲不住,想着若是自己能制成,也好过苦心等待。”孟公回道。 “先生有心为苍生谋福,此乃大义!”阿牧连忙夸赞道。 听这意思,此人似乎是还欠公子一份恩情? 孟公失笑地摇了摇头,“老夫早已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他亲自给众人倒了一碗凉水,然后将小童送来的甜瓜切开,以表招待。 “老夫生平拮据,仅有清水一盏,实在惭愧。” 张良并不介意,“良不请自来,叨扰了孟公清修。您却主动相待,良感激不尽。” “公子何须与老夫见外,若非你和你的父亲,老夫这条命早就葬送在了在了新郑。老夫当时便承诺,公子若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定倾力回报。” 孟公说完,眼神复杂,“公子的脸色瞧着憔悴,可是为这天幕之事所扰?” 韩国国破,相国一家虽失去了往昔地位,但有族人钱财积蓄在身,也还衣食无忧。公子也能够隐姓埋名度日。然而,突然出现的天幕却打破了这份宁静,尤其是知道公子还欲行刺始皇帝的凶险之举。 孟公吃惊的同时,却又不怎么意外,相国家的公子虽然样貌文弱,但抱负不浅。 “多谢孟公关心。良多地辗转奔波,误感风寒,如今已然好转。”张良话入正题,“良此番前来,只为求您一事。” 孟公:“公子但言无妨。” “孟公曾以易容之术闻名天下,良欲习之,不知可否赐教?”张良请求道。 孟公心中思量。始皇帝之前并未重视相国家的子嗣,也未曾专设画像通缉。公子靠伪装身份性别,倒也能安稳度日。而如今被天幕揭破,恐怕这天下人人皆可轻易辨出公子身份。 “好。”孟公答应了,“不知公子之后有何打算?” 他一老朽,独自隐居山林度日也就罢了。可公子还年轻,有一身才华和抱负还未施展,若因此埋没,实在可惜! 但若劝公子投秦,亦不知始皇帝是何种态度。孟公纠结不已。 “……我欲先往咸阳。”张良回道。 孟公惊骇,他本不该发问,但,“公子入咸阳,莫非仍意在刺秦?” “您觉得呢?”张良反问一句。 见众人脸色皆是担忧之色,张良安抚众人,“良此去咸阳,非为刺秦,而是想亲眼见见,被天幕承认的那人究竟是何种风采。” 阿牧却仍是皱眉。 就算不为刺秦,但此行必然危机重重,咸阳可是那秦之都城,城内审查定然严密,主子不仍要以身涉险? “主子,您若想争,我们大可择选六国王公贵族,与有野心之人联合起兵。您若想就此隐居,不问世事,我们亦会侍奉主子终身。还望主子莫要踏足咸阳。”阿牧恳求道。 张良叹息一声。 阿牧所言,确实是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但,争或不争,他心中却未决断。他知自己亦非优柔寡断之人,恐怕只有去了咸阳,他才能最终作出抉择。 “阿牧,我知你所忧,但我意已决。此行却有凶险之处,你与阿苍可不必随同……” “那怎么行,主子去哪,我们便去哪里。既然主子执意,那吾等亦会随行侍奉。”阿牧坚定地说道。 阿苍亦如此承诺。 张良见他二人如此,心中微动,他目光转向孟公,“您放心,天幕说过张良极善伪装,会易容之法并不稀奇,绝不会牵连至孟公。” 孟公在意的不是这个。 就算被牵连,他也是会还这份恩情的。 “公子,现在的秦国选贤举能,改良律令,两代之内应当难以出现大变故。若天下一统能维持,黔首便可安居乐业,天下大同之境况,或许不日便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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