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地位的太监被称为黄门或是小黄门,只有皇上身边得用的才会被称为大监,以示尊敬。 至于宦官,在秦朝是正经官职,并不是代称太监。 一路之上,看到别苑里的宫奴在路边用石舀捶打,赵苏饶有兴致的上前,才知他们是在脱麦粒。麦粒被放到巨大的石舀中,两个壮汉一个捣一个扬,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汗湿后背,最后脱去上衣赤膊上阵,一看便知是极需要力气的活计。 赵苏叹了口气,刀耕火种的年代,哪怕是想要得到一点点东西,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繁重的体力活让百姓始终处于忙碌之中,可最后得到的却少得可怜。 “公子还是上马吧,榨油的人家尚在别苑之外。”仆从建议道。 别苑是属于秦王的私人财产,归少府管辖,劳作的都是宫奴。既然是在别苑之外,极有可能是普通的平民家庭。 骑马也花了一个多时辰,赵苏才来到榨出植物油的农人家中。主人一家统统跪在门口相迎,赵苏亲手扶起跪在前头的老人,“老丈请起,我一时兴起,倒是扰了你们的清静,莫要见怪才好。” “贵人说的哪里话,草民盼都盼不到贵人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老丈年纪虽大,说话却很有一套。 赵苏越发感兴趣道:“听老丈谈吐不俗,以前可是读过书。” “草民父亲曾是一位大匠,托他的福进过两年学堂,勉强能识得几个字罢了。”老丈自己也曾是木匠,后人手笨学不好这门手艺,再加上他年纪大了,便买了一些田地,带着一家人安身立命。 “老丈的日子过的不错嘛。”虽然黄泥巴的矮墙加上草棚子的屋顶,看上去寒酸无比,但院子里却栓着一头牛。 家中有牛的人家,在秦国绝对称得上是殷实的农家。也难怪这样的人家,能够为了一口吃的,想出法子来榨油。 “托大王的福,草民一家才能安稳的过活。”老丈请赵苏到家中坐。 赵苏摆摆手,“我主要是来看看你们是怎么榨油的,天色不早,就不讲虚礼了。” 早就仆从通知老丈贵人的来意,他也不啰嗦,径直将赵苏引至厨房。 “说起来当初发现菜籽能够榨油的,还是草民的孙女。她去剥路边野菜的菜籽,准备种到自家的院子里,结果无意中发现菜籽搓碎之后,竟有油脂溢出。” 老丈在农人当中,算是家境殷实的,但也一样吃不起荤腥,用不起荤油。无意中这个发现,让他们升出一丝希望,莫不是菜籽中也有油脂。好在菜籽不要钱,家中的女人便弄了许多回来,熬煮,火烤,清蒸,最终找到出油的方法。 “将菜籽上锅蒸熟,捏成团,然后用石杵击打,便能渗出油脂来。好歹让草民家中,能够吃上一口油,多些力气好去耕田。” 老丈不是没有想过买卖的事,但耗时耗力之后,也只能得这么一丁点,自用尚且不够,也就没有想过出售。恰是前日有别苑的宫人出来,被人相告他们家能够炼油,寻了过来,价格出的又公道,老丈便将家里存的一点油,全都卖了。 没想到,今日贵人还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亲自上门。老丈心中忐忑,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赵苏感兴趣的捻起菜籽,让人去挖一颗来看看。老丈却说不用,自家屋后已经种了许多,都是从野外挖回来的。 等看到实物,赵苏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紫苏吗? 赵苏抚掌,“此物名为紫苏,叶片可食用,还能入药,对平喘、消痰、润肠、还有风寒之症,皆有效果。现在又发现紫苏子可以榨油,可见一身是宝。” 老丈直接愣了,原来随意生长在田间地头的野菜,竟然有大名堂。 拱手道:“贵人博学,远非凡人可比,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此物有名有姓,还可入药。” 赵苏来了兴致,“紫苏在野外长的多吗?你炼油的前一半是对的,后一半还有更好的办法。” 紫苏子的含量油很高,而且非常健康,赵苏记得价格跟橄榄油差不多。 一来便发现紫苏,实在是个好现象。盖个炼油坊起来,至少能够保证自己有油吃,不然等他可以吃荤的时候,要天天面对动物油,光想想就觉得自己的心血管要废了。 老丈一听有更好的办法,顿时竖起了耳朵。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里,知识一直以来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哪怕是后来的宋朝有了天工开物,里头明确记载的知识,仍然有大量的底层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为何物。而宋朝已经是王朝轮替之中,少有的富庶时代。 而读书人,大多都将时间和目光投注在科考以及清谈上,所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能够关注民生与实务的,寥寥可数。也就造成了大量有用的科技,一经历战乱就湮灭于历史的车轮中。 赵苏随口就道:“蒸过的紫苏子,与稻草一起踩实为饼,称为油饼。再用撞木大力撞击,便可榨出紫苏油。” 手工的榨油作坊在很多偏远的农村,一直保留到九十年代都还在使用,赵苏小时候就见过,一直到他考上高中那年,才被淘汰。 只是这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怎么制作,不过可以统筹一下,同时安排,转过头赵苏便对水娘道:“敞开向村民收购紫苏子,有多少要多少。至于价格,你拿主意就好。” 赵苏脑子里对物价的了解全都是相对贵重的物品,野菜籽该用什么价格收购,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不过他不懂没关系,水娘肯定是懂的。
第6章 鼓风机 赵苏自己都不知道保密的意义在…… 水娘给的价是一斗紫苏子二钱,原本水娘定的价是一钱,还是赵苏看不过去,才给争取到了二钱。 “我的好公子,一石粟才四十五钱,一斗盐才十五钱。野外遍地都是的菜籽,又没豺狼虎豹拦着。要说别苑这么多的宫奴,只要您一声吩咐,便能给您免费采来,还用得着花钱去收?也就是您好心罢了。” 一斗差不多等于三斤左右,一石约有三十斤。有了对比,赵苏终于点头,似乎也不算少了,但还是嘴硬道:“要是钱太少,没人肯送来呢?” 水娘恨不得大笑三声,农民是最讲究自给自足的,自己种粮自己吃,自己采麻自己纺布,想要买盐就扛一袋粮食去换。一年上头,即没需要用钱的地方,也没赚钱的门路。哪怕就象老丈那样的殷实人家,家里的现钱也不一定能找出一百个。家里一个大子都找不出来的,也绝不是稀奇事。 “您看着吧,从明儿起,来送紫苏子的人能活生生把路给踩夯实了。”水娘昂着头出去,就象一只骄傲雉鸡。 赵苏摸摸鼻子,好吧,跟女人谈钱就是这个下场。不管二千多年前,还是二千多年后,女人的经济头脑总能甩男人一条街。 紫苏子的收购如同水娘预料的那样,一开始只是几个顽童试探着背来紫苏子,见真的拿到钱,别苑周边的村民都疯了。 “疯了疯了,这些人真是疯了。”水娘摇头,别苑周边的紫苏都被搜刮一空,村民已经背着袋子往更荒野的地方采集,就连有狼的深山也要闯一闯,没找到紫苏才肯回头。 赵苏想了想,加上一条,“要是谁发现了不常见的植物,都可以采摘一些回来给我看看,如果是得用的,有赏。” 二千多年前的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处于懵懂的孩童时期,哪些是食物,哪些是草药,哪些药食同源,还缺乏细致的了解。 赵苏的命令被一字不差的传达下去,没有敢阳奉阴违,也没人敢不拿主家的话当一回事。 “野葱,这可是好东西,快挖一些种到屋子后头,以后炒菜用得着,赏。” “野韭菜,这个更好,多种一点,以后包饺子,赏。” “地锦草,清热解毒,外伤出血,这是草药,赏。” 赵苏人在家中坐,一样一样植物从眼前过,村民做事也是很讲究的。不大的植物直接连根挖起,用泥土包住送过来,搁进土里就能活。要是太大的,就直接砍一根枝丫回来,好让贵人看清楚这是什么。 只要他说一句赏,水娘便会根据他的口气,赏个十钱或是二十钱不等。哪怕是极常见的野菜,只要公子喜欢,水娘也一样发赏。 赵苏很是得意,人民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看着屋前屋后都快种满了各种有用的野菜或是草药,心情都变得美好了。 “公子,铁器铺子的炉子已经建好了,鼓风机也做好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眼。”陈立过来通传,之前公子可是说过,炉子和鼓风机一做好,便要立刻通知他。 他从少府听来的消息,是公子又在琢磨什么好东西,好几波人想替了他的位置捞功劳,幸好他上头也是有人的,这才留了下来。所以他对铁器铺子看的比任何人都重,恨不得见天守着,督促进度。 可没想到,扶苏丢下几句话和几张图纸,就没了人影,又要筹建什么榨油坊,榨油坊还没个影子呢,就开始收野菜籽。收了几天还觉得不过瘾,又开始收各种野草野菜,搞得现在外头都在传,别苑住了个散财童子,随便拔根草送去,都能卖钱。 陈立已经拿不准公子这是在玩乐,还是真心在做事。咸阳城里的火炕修的风风火火,可惜风头全被胡亥拿了去,甚至都不准人提是扶苏发明的火炕。明眼人都看得到,这桩差事即轻松又讨好,办完差少不得又要得秦王赏赐。 督造火炕的匠人还能分润一点功劳,他这个别苑的谒者除了最开始收到的一点赏赐,怕是一口汤都喝不到。 所以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铁器铺子里,要是又做出什么好东西来,让他能在秦王面前露个脸,哪怕是辅助有功,也足够他晋升一级。 所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扶苏转个身,说铁器铺子是闹着玩的,那他恐怕立马就要抹脖子。 好在扶苏听到消息十分振奋,立刻拍拍手里沾染上的泥土,“走,看看去。” 鼓风机也可以叫风箱,就是一个木箱加上一个推拉的把手,里头还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木箱。用手推拉把手,拉开活动的木箱,让空气进入,再次推动时压缩活动木箱,就将空气通过排风口进入火炉之中。 扶苏原以为,会因为鼓风机的事,来回反复几次,才能调整出他想要的。没想到竟然一次成型,而旁边的陈立解说的头头是道,看样子是将鼓风机给吃得透透的。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中间没有人来找过他,因为陈立只通过他画的几张图,就完全了解了鼓风机的原理和作用。 “人才啊。”扶苏拍拍陈立的肩膀,见他一脸困惑,又加上一句,“干得不错。” “公子谬赞。”陈立喜不自胜,公子果然慧眼如炬,做事的人最怕的就是跟在一个糊涂蛋下头,做了什么,用了什么心思,全都看不见。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你花了心思,就是自己不说,上官一眼便能看出来。面对这样的上官,就是多受些累,多做些事,都觉得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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