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太来讲,这是好事。 薛元娘木着脸看向账本,发自内心抗拒道:“只放我这儿?还是要我整理妥当?” “应该还要整理,敏太太过世后,账房的账主子们都没有管过,日常才买尽皆遵循旧历,太太总得过问才是。” 好吧,林如海觉得她太闲是吧。 就荣国府那群下人,没有主子照看,账本子不晓得会多难看,她一点不想查的,而且多此一举,林如海肯定准备下死手。 林笙家的没看见太太脸上的笑,有些讶然,随后打开第二个和第三个箱子。 “太太,这里面是库房的钥匙、各处的对牌,还有府里的花名册、各处任职的名册,太太若有看不明白的,小人可以给你介绍一二。” “花名册?”薛元娘眉头挑起,走进拿起一门,一列列记录的是林府仆人入门时间和来历,最上面一门,恰巧是贾敏嫁进来后新添置的。 几十个金陵贾家赠予,几十个贾敏陪嫁丫头,再往上几乎没买过人,登记的差不多都是林家刚出生的家生子。 另一本任职名册上,后院各处管事婆子清一色在最后一本花名册上找得到人名,林府家生子能领头的没有一个,前院相较而言好很多,林如海更爱用林家的家生子。 人数到达五六十以上的姻亲关系她一时半会弄不清楚,再看向那些钥匙和对牌。 “全在这儿吗?今天管家的活都得我来干?”薛元娘眉头紧蹙,“之前是谁在管家?” “回太太的花,是我和大管家两个人管,不过也只管得着前院,后院一切照旧,我们也不敢随意变动。”林笙家的微微一笑,“今日太太可以开始尝试管家,我跟徐嬷嬷都可以帮忙,只是太太心里得门清,我们做完,太太拿主意就行。” “好,你做吧!”薛元娘没意见,“府里针线房有没有?先做几套衣服来。” “太太,府里有针线房的,专门养着七八个绣娘,库房里有好些云锦和狐裘,太太要想做衣裳,等会儿我就待她们过来量身。” “有针线房就好,我自己量得不一定准。”薛元娘点点头,“管家之事不急,你先照旧历办,银子支使较多的地方你知会我,等老爷今日从府衙回来,我再决定怎么处理。” “好的,太太。” “这厢对牌拿走,暂时别放我这儿,把今天的账给我看就行。”薛元娘吩咐完,神了个大大的懒腰,“昨天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太太,府里能发生什么事?也就是老爷让清理正院,把不得用的丫头换其他地方去,姑娘要去荣国府,嫁妆现在准备已经有些晚了,好些家具都没来得及找好木料。” 林笙家的没提丫头婆子们的反应,那么丢人,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想方设法要去荣国府,嫌弃她们林府比不上荣国府富贵。 真清理正院呢?林如海是个听劝的,跟她定好的事没有掺水着分。 不用细想也知道,后院乱起来,能去荣国府和不能去荣国府的打起来,人人只在意自己的利益,事到临头发现没有退路,能背叛林府,就能背叛荣国府。 林如海还是想知道儿子媳妇怎么死的吧。屠刀划下的范围可能会比之前更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都有可能。 有点浪费人才。
第16章 徐嬷嬷告密 是个人肯定有价值,不忠心不代表他不能干活,丢去庄子种地属于人才安置错位,几十个人加一块,浪费的人力不少! 荣国府的仆人有时候比林府的更有用,大场面不会怕的。 像徐嬷嬷这种人物,弯弯绕绕门清得很,她上哪儿找去,荣国府却有一大把。 大户人家彰显世家风范,菜盘子无一不精,菜色连主材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稀有的难寻的,一般厨子哪里见过,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酒席上门道一瞅,你家什么状况一清二楚。 所以才说,小门小户想要上进,该懂的都得想办法懂,尤大太太当上贾珍媳妇,一样没信心管好宁国府,摆酒席更是没底气的,几十年不敢当家。 丫头婆子不忠心不要紧,怕得是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笑话闹出去,铁定被说一辈子,那不是薛元娘想要的。 大不了丢外头去忙,用利润分成来诱哄,身契在她手里,不老实听话再丢出去做苦力活。 被现实折磨得沧桑孤苦的贾家仆人,恨得牙痒痒的绝对不会是她薛元娘? 走出院子门的徐嬷嬷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不知道谁又在惦记她。 今日林府跟昨日想比,有很明显的不同,各处干活的人不知为何积极许多,更没看见聊天说话嗑瓜子之人。 一路走到大厨房,里面辱骂声此起彼伏,尤其以张厨娘的大嗓门最清楚。 “什么东西,周氏那老虔婆竟然跟我开口要一百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 张厨娘做厨房掌勺十来年,没受过这等气! “就是,平时好东西哪里少过她们家?现在可劲拉着正房的人瞧不起旁人是吧!谁不知道就是看那几人家中还有不少得用的在荣国府主子们的身边。” “一共四个陪房八个丫头,一个都不分给咱们厨房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姑娘那胃口能离得了咱们?” “就是,什么女工账房管事往来,一个个说得好听,咱们厨房能少得了人?名单报给老爷,老爷能同意才怪。” “就是。” 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愤愤不平。 徐嬷嬷算是听了个明白,姑娘那里需要人陪着去荣国府。 别的时候她不觉得有问题,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老爷在给姑娘挑选陪同之人,是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好接那孩子上门吗? 继子马上过来,姑娘开始准备去荣国府,此前很久都不舍得,甚至还请了西席开蒙,一副要自己养孩子的架势。 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徐嬷嬷呼吸粗重起来,心跳得厉害。 不行,这事她不能帮着保密,荣国府会弄死她的,只能对不起薛元娘了,是她自己先越界的。 “哎哟,徐婆子你怎么在这里不说话?” 刚刚出去给姑娘送餐的厨娘乍眼瞧见徐嬷嬷站院子门口偷听,大声朝里头破口大骂道:“你们几个看门的都是死人呀,有人来了不知道招呼一声?” 屋里瞬间停下声音,好几个厨娘小丫头走出来,一字掰开七八个,个个面色不善打量着徐嬷嬷。 徐嬷嬷打量她们这架势,无语一笑。 “看我干什么?你们说那么大声,不是故意想让人听吗?我来给新太太拿早膳,太太要吃鸡汤锅子,看着弄点鸡腿、肉片和菌子之类的。” “哟,徐婆子还老实跟在新太太身边呢,到现在没觉得投错了门路?” 张厨娘双手叉腰倚在门边挑衅,上下打量她这身衣裳,还是当初普通管事婆子的那套,主子不体面,下面也不体面。 “既然你都听了去,我没必要瞒你,我回不去荣国府,你这另投他主的更回不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在太太屋里待过几日?又是外面买来的,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怎么轮也轮不上我,倒是张厨娘你去不成,我很意外。” 挑衅上门,徐婆子同样戏谑调侃着。 “谁不知道你娘家得用,管着荣国府的大厨房,太太看中你,大家敬畏你,偏偏老爷不将你放在眼底,怎么就不许你回去呢?” 估计是知道,没有张厨娘的功劳,林府未必会散架那么快,没有证据,心里也会怀疑的。 论她家的关系,绝对不算差。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张厨娘气得倒抽一口凉气,脸刷一下涨红,叉腰便骂。 “还不是林祝家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淘汰我呢。就你,也敢嘲讽我,看我不大耳瓜子抽你!大早上还想吃什么鸡汤锅子,搁这儿挑个什么劲,真把自己当太太呢,我告诉你,今天只剩下馒头配咸菜,看到一丁肉我张厨娘从今儿往后跟你姓。” 张厨娘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而言之,想打架了。 “跟我扯这个。”徐婆子推开她们,半点不带怕的,凶起来一张老脸格外唬人,“有本事到老爷太太跟前扯去,今儿不给我鸡汤锅子,看我不掀翻你这厨房,大家谁都别想好过,回不去荣国府,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看你是欠揍!”张厨娘挽起袖子,气到发颤。 徐嬷嬷胸口一挺,当面冲上去:“来,你打呀,你敢打,我就敢把你这厨房全掀翻,告到老爷那儿,你张厨娘的老脸还保不保得住!” 老爷今儿不让你去荣国府,明儿就能把你卖庄子上去,一个两个都只是林府的下人,新太太做不了主,继子来了一句话的事。 “你……”张厨娘怒不可释瞪着她,徐嬷嬷不甘示弱瞪回去,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个年轻媳妇拉了下张厨娘。 “婆婆,消消气,别跟她这种人闹,掉价。” “可不是掉价吗?”张厨娘顺坡下马,翻了个冲天白眼,走进厨房,瞅见厨房里剩下不少好些东西,拿了个瓷盆,一股脑全倒里头,徐婆子走进来就看见她这样,摇头无语。 指着个年轻媳妇道:“太太要吃鸡汤锅子,你还不赶紧准备。” “也不看看这天色,就剩下咸菜馒头,爱要要,不要就饿着,懒怠伺候,真事多。” 张厨娘一甩衣袖,光棍得很。 “姑娘都能吃,太太吃不下,讲到老爷那儿,也是太太没理,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午膳的食材都伺候好了?” “还没开始呢,这就去弄。”几个厨娘无精打采,昨夜估计都没睡好。 张厨娘冲着徐婆子又是嘲讽一笑,坐旁边肆无忌惮吃着肉包子。 “你这什么态度?我本来还想告诉你个秘密,现在我都懒得说。” 徐婆子意兴阑珊转身开始装盘,凉飕飕道:“你也别笑话我另投她人,等这府里只剩下老爷太太,张厨娘你今日的做派,好果子指定在后头。” 张厨娘身心一顿,哈哈哈笑出声来。 “你们听,她还在做梦,指望老爷会看中新太太!哈哈……” “笑吧。”徐嬷嬷依旧低声回话,并不在意她的大声嘲讽,“太太的孩子一过继,老爷不抬举太太,还抬举你个婆子?一道鸡汤锅子都准备不出来,要你何用。” “你说什么?过继?”张厨娘豁然起身,急匆匆走到徐婆子身边,“你再说一遍,老爷准备过继谁?” “你冲我喊什么?老爷自然准备过继太太的儿子……” “真的是过继?”张厨娘瞬间脸色惨白,“怎么可能!不是查清楚了吗?她亡夫家就那一个,林家宗族能同意?” “人家缺那一个孩子?”徐嬷嬷觉得好笑,“又不是他亡夫的血脉,人家亲娘都盼着他儿子早死,好继承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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