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甩脸色看呢!” 匆匆回到碧纱橱里,林黛玉再也撑不住,用枕巾掩着面压抑着哭出声来。 “若是见不得我好,还不如早早送我回扬州去,省得在这里被他磋磨死!” 碧纱橱就在贾母寝室旁边,紫鹃把门紧关上,怕林黛玉哭声传出去又惹人非议,转身听她这般说,赶忙上来搀着劝。 “什么死来死去的!宝二爷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那牛脾气哪是冲着小姐来的。” 紫鹃替她抚了抚背,“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您想回扬州去,指不定又要伤心了。” “扬州是我的家,我怎么就不能回去了呢。” 林黛玉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半靠在软枕上默默地垂泪,雪雁跟着她从扬州来,也是知道小姐有多想家的,一时间也忍不住抱怨。 “要我说宝二爷就是不对,”雪雁撅了撅嘴,“江公子与小姐一块长大,说句亲哥哥也不为过。” “如今人从扬州来了,听薛家太太说的,怕是自己的事情都没忙完呢就来看小姐,小姐有亲人体贴,宝二爷不替小姐高兴就算了,摆出这般作态给谁看呢!” “传出去外头那些嚼舌根的又该说咱们小姐轻薄!惹得他家宝贝蛋儿伤心了,我倒真想问问,委屈的到底是谁!” “雪雁!” 紫鹃到底是贾家的丫鬟,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忍不住出声打断,转眼看林黛玉面色苍白地靠在那,哭得有些气喘,一时间更是担忧。 “小姐,”她轻唤一声,“怎么喘起来了,我去唤府医来。” “别去,”林黛玉睁开眼,声音哽咽,“我缓缓就好了,他前脚摔了玉,我后脚就去唤大夫,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紫鹃:“…………” 终是她百般灵巧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小姐和宝二爷那场孽缘,说到底贾母也要占几分责任的。 小姐八岁到贾家,眼下也已经有两年了,薛家小姐不过比她大上两岁,婚事都已经定下了。 初来时还可以说是想念,但小姐一日日地大了,还住在这碧纱橱也不是个道理。 外头宝二爷时不时闯进来,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小姐要被闲话成什么样子呢。 而且……住在这儿,小姐有时候哭了,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怕被人说在贾母院子里号丧,折了老人的福气。 郁气一日日发不出去,都憋在心里,小姐的身子骨,比初来时还要差些。 “哎……” 紫鹃叹了口气,见林黛玉只怏怏地半躺着,面上通红,到底没说出什么,招呼雪雁过来陪着,自己出去打湿帕子给她敷眼睛。 方才倒了水,就见外头有个衣着素淡,容貌却艳丽非常的姑娘被丫鬟扶着,从外头走进去,紫鹃仔细一看,不是宝姑娘是谁。 “你家小姐呢?” 见着紫鹃在用凉水沾湿帕子,薛宝钗眉心微蹙,上前问道。
第13章 姐妹风刀霜剑严相逼。 “小姐——” 碧纱橱里,雪雁看见薛宝钗进来,探手就要去喊自家小姐,还没出声,就被薛宝钗唤住了。 薛宝钗凑上前去,水红的锦绣堆越发衬得阖眼躺在上面的姑娘面色惨白,眼睛下头全是通红的,唇上还有咬的印子,一看就是哭着睡着了的。 “怎么哭成这样?” 她皱皱眉轻声发问,见紫鹃几个丫鬟一脸的难言之隐,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从莺儿手里接过一块包着帕子的玉。 “这么睡着,醒来眼睛该睁不开了。”薛宝钗解了帕子,将那两片薄薄的玉片敷在林黛玉眼睛上,转身朝紫鹃交代。 “林妹妹体弱,用湿帕子敷了,怕是会咳起来,” 薛宝钗指指那两块簿玉,“这是我早年间得来的,触手凉但不冰,妹妹若是哭了,就用这个给她敷眼睛,也不怕冻着。” 见紫鹃还想说什么,薛宝钗淡淡地开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让妹妹不用记挂在心上。” 她心细,还在贾母那时就已经注意到林黛玉眼眶发红浑身发抖了,和薛夫人出去以后,便回了梨香院取了东西过来。 只是没想到林黛玉哭得这般厉害,偏又在贾母的院子里,无论是传大夫还是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咬牙哭着睡着。 紫鹃还有些顾忌,雪雁见确实是合她小姐用的好东西,早高高兴兴地应下来了,薛宝钗又给林黛玉撅好被子,带着丫鬟们到外间去。 不一会,迎春带着两个妹妹也到了,一进门看见宝姐姐坐在那,朝她们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就都明白意思。 姑娘们悄悄找了凳子坐下,或是看书,或是绣花,等着林黛玉醒来。 而体弱之人,便是睡着了,也不能久睡,不过半个时辰,内屋里就传来动静。 薛宝钗放下东西,一进去就见林黛玉半坐起身子,掌心绢帕里托着那两块玉,有些羞赧地朝她喊了声姐姐。 “就躺着吧,何必起身呢?”见她掀开被子想起来,薛宝钗连忙按住,坐在床榻边替她理理散落的鬓发,“可好些了?” “嗯。”林黛玉见姐妹们关切的眼神,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也散了些,迎春看到她手里的玉片,一时有些好奇地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这是宝姐姐给的,”林黛玉更是不好意思了,面颊有些飞红,薛宝钗看着她们好奇的模样笑开,“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有些姑娘嫁了人日子难过,又不敢哭肿眼睛,怕被婆母骂晦气,就拿凉玉来敷眼睛,敷上一会,也就看不出哭过了。” 提到婚嫁,一群女孩子们都叹了气,惜春年纪最小,性子也最为冷淡,扯着嘴笑了笑,“嫁了人就是过上这种生活,还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最好。” “妹妹说什么胡话,”迎春低垂下眼睛,一时间有些伤心,“好死不如赖活着,尼姑庵里也未必是什么好去处。” 她的父亲,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是个混不吝的老纨绔,只愿是死在花丛中去的。 他有时候出门了,院子里的侍妾就会骂,说贾赦要从暗门子里给她们带姐妹回来了,半点不顾及迎春这个小孩子。 是以,她很小就明白什么叫暗门子,明白遁入空门去,也可能只是掉到另一个地狱里。 “也是,出家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薛宝钗叹了口气,她年龄与迎春相仿,算是这群姑娘里的姐姐,而女儿家之间的情谊,有时候比男人们更细腻,绵长。 “不说这个了,”薛宝钗笑笑,“过几日我做东,请你们到梨香院里来玩。” “这一路上来家里也带了不少新奇东西,有泥捏的小人、竹编的蜻蜓、还有江南那边的珍珠玉片,都做成各色花瓣模样,咱们自己用金线串起来,就是一个首饰了。” “这样的玩法,京城还没有呢。” 几个姑娘听得神往,她们身在内院,又没有个贴心的哥哥弟弟,整日里只能读读书绣绣花,能玩的东西实在是有限。 做做首饰,也不会被人骂说她们整日里玩些泥胚娃娃这些上不得高台盆的东西。 “这么可说好了,还有林妹妹,”薛宝钗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可是特意来邀你,若是那一日谁借口体弱不到,可别怪姐姐不客气。” 这是在隐晦地关心她,怕她这几日郁结在心毁了身子。 林黛玉有些感动,亲昵地把头埋到薛宝钗臂间,撒娇道,“姐姐都这般说了,便是虫儿一样地挪,我也要挪过去。” “就林姐姐贫嘴,”探春性子豪爽,说话也更狭促些,先打趣完林黛玉,又故意看向薛宝钗,“宝姐姐的宴,我们可要先见了宝姐夫,才敢去呢。” “噗嗤——”一时间,几个姑娘都笑做一团,薛宝钗无奈地笑笑,拿这几个小姑娘没办法。 但不得不说,到贾家以后,见到这群性格各异却都分外优秀的女孩子们,有了玩伴,她也难得轻快了些。 待到三春都回去了,薛宝钗才向林黛玉告别,临走的时候,小姑娘不顾劝阻硬是起身穿衣来送,牵着她 的手,有些羞赧又郑重地朝她道歉。 薛宝钗刚来的时候,她因为贾宝玉对这个新姐姐的关注,一时间使了小性子,对宝姐姐也有些言语不客气。 只是没想到,姐姐还愿意来看她,安慰她。 林黛玉冰雪聪明,自然听得出薛宝钗提起那哭红眼的婚后妇人是个什么意思,老太太想要撮合她和宝玉的事,她也不是没感觉。 但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贾宝玉一直长不大,她嫁给了他,难道也这般日日哭不成? 今儿所有姐妹都来看望她了,只有祸根贾宝玉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林黛玉也有些心冷,但多年的情谊,到底不是一时间割舍得下来的。 “我没怪你,”薛宝钗替她紧了紧披着的青狐肷,声音温柔,“婚嫁是大事,何必一时就做出决定呢。” “你是个聪明人,也该学会保全自身,”薛宝钗垂眸笑笑,“我住在梨香院,只有莺儿和香菱陪着,她们都是灵秀姑娘,你来了,咱们对对诗作作画也好。” “过几日我亲自下帖子邀你,”薛宝钗往前走出院子,回头朝着她笑,“好姑娘,记得来,就当是陪陪姐姐了。” …… 另一头,江家接到了回帖。 “母亲,”江知渺进了内院,把帖子递给云夫人,“妹妹那边,就劳您多费心了。” “什么话,”云夫人笑笑,筹备着后日的礼单,贾家人多,他们又是第一次上门去,给各个姑娘公子们的礼物都是要仔细筹谋的。 “黛玉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若不是怕家里的事牵连到她,林夫人走后我便该把她接过来养着的,哪里还要送到京城来。” 云夫人放下笔,有些狭促地看了看江知渺,“那个薛家的小姐也是寄住在贾家,这么看来,咱们和他家倒是有缘。” “咳咳,”江知渺错开视线,转移话题,“去了他家以后,不到半月就要考试了。” “到时我可能要搬到会馆去住,家里的事情就拜托母亲了。” “能有多少事情,用得上拜托这个词,”云夫人捂嘴笑,“你去了正好,我到时候邀姑娘们过府来玩,还不担心撞见你呢。” 江知渺:“…………” 眼看着话题就要绕回他的婚事,江知渺一时间头皮发麻,赶忙告退回了前院。 今科会试定在了二月十六,主考的官员是礼部尚书容正和翰林院侍读周玉文,另有十八位同考官,都是翰林院里的词臣。 身为礼部尚书,容大人并不是第一年主持会试,他的喜好是可以从往年取的文章里窥探一二的。 到了京后江知渺使了银子,收集了往科的会试录,仔细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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