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自幼对她宠爱有加,怎么可能不是真心? 她听说过燕北侯沉冤昭雪的诏书,但从未相信那是真的。 燕北侯谋反,父皇早已盖棺论定,无缘无故旧事重提,肯定是陆景幽为了名正言顺登基。 再说了,什么叫不配活着?父皇给她宠爱与荣华,她是真心敬爱。 这话的意思......陆景幽已经杀了父皇吗? 陆嘉念惊得浑身颤抖,悲痛与愤恨一齐袭来,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心脏,不可置信地哽咽着。 如此一来,母后还有皇兄,他们不可能逃得过去。 一切都没了,她是旧朝遗物,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 但就算要去黄泉下陪伴亲人,也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陆嘉念堕入深渊般绝望,攥紧了匕首,不顾一切地朝着陆景幽刺去。 刀锋迅疾袭来,陆景幽心绪飘散,始料未及,迟了一刻才回过神来。 他不悦地拧眉,轻松挟制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逼着她脱力放手,匕首掉落在地。 陆嘉念方才拼尽全力,趁着他松懈那一刻,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不过他力气太大,反应过来后动作太快,她被迫手臂一斜,只刺到了他的肩膀。 利刃划破衣衫与皮肉,在他的肩上留下一道血口。 不深不浅,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布料,顺着手臂缓缓流淌。 陆景幽闷哼一声,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份勇气和决心,竟想偷袭取他性命。 皇姐不是傻子,明知不能成功而为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他心底忽而欢愉兴奋起来,把上涌的讽刺与酸涩压下去。 曾经单纯善良、口口声声说带他走的姑娘,有一天会想亲手杀了他。 还好皇姐没有忆起往事,否则,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可是,他非但没有难受,反而笑出了声,眉眼都弯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重要到皇姐舍得用命来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一点一滴的目光与心绪,都被他牵动着。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无底洞般吸引着他,让他哪怕看不到希望,仍然想要不断索取。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皇姐恨他,总好过多年视而不见。 刚才伫立门口时,他觉得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没有得到皇姐的温柔,没有得到垂爱与关怀,没有得到亲密与信任。 现在想想,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只是换了一种不美好的方式。 没关系,只要皇姐在乎他,对他有所反应,是恨意又有什么要紧? 最起码,她在他的身边,眼里皆是他,这就够了。 陆景幽用手掌捂着伤口,笑容森冷阴沉,眉眼间却隐约带着破碎的纯澈,仿佛还是当年翘首以盼的小男孩。 他眼角湿润,滑落在脸庞上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 陆嘉念的手腕还被他控制着,死死咬住唇瓣才没有龇牙咧嘴,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散。 她将陆景幽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不懂其中意味,愈发觉得阴郁可怖,挣扎着想要逃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自己不能选择死亡。 既然没有杀了他,来个痛快也好,如此也能一家团聚了。 她的头顶才到陆景幽心口,抬头就触碰上他的注视,轻蔑中带着她不明白的兴奋与伤痛,好似狼犬也会对濒死挣扎的猎物生出感情。 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陆嘉念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向后退去,扶着墙壁才没有完全摔倒,手腕发软地垂下去,顺带抹去脸庞泪珠。 “我伤了你,求陛下赐死!” 她生疏地对着这人唤出“陛下”二字,咬着牙逼自己行了一礼。 从未认他做新帝,但她明白,此时死亡对她来说,是奢望与解脱。 还未说完,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传来,陆景幽饶有兴致地俯下身去,半跪在她身前。 他的食指沾染血迹,稍一用力就挑起她的下颌,幽幽道: “皇姐生得这么美,朕怎么舍得赐死?” “孤枕衾寒,留你性命,日后夜夜为朕暖榻吧。” 作者有话说: 这里就是文案内容啦!
第80章 夫妻 ◎“来世今生,记得来找我啊。”◎ 兴许是皇姐的话太过锐利, 比刺入血肉的匕首更能伤人,倏忽间打碎这些年的镜花水月,让他在残忍的现实面前不知所措。 在这之前, 陆景幽狼狈落魄,把她当做唯一的慰藉, 如此才走到今日。 他曾以为,哪怕皇姐恨他, 只要解释清楚, 应当会缓和很多。 毕竟是那个男人毁了他的一切, 甚至想要利用皇姐,亲手把他在乎的人都推入深渊。 皇姐和他一样,都受到过那个男人的伤害, 应当更容易打开心结才是。 更何况,顺熙帝昏庸无能,子嗣资质平庸,风波此起彼伏, 陆氏皇族的气数早已耗尽。 跟着他, 起码锦衣玉食,不比远嫁和亲、命丧黄泉强多了? 可时至今日, 陆景幽才恍然发觉, 世事根本不会如他所愿。 在皇姐眼中, 他是弑兄弑父、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除了痛恨之外,再没有别的情感。 她不会相信他的话, 更不会为了他去质疑那个男人。 无论他说什么, 都是苍白狡辩, 挑拨离间。 陆景幽的手指微微颤抖, 俊美无俦的面容冷了下来,极力扯着唇角,黯淡的眸光终究骗不了人。 那抹笑意似悲似喜,森冷阴郁,如同完美无瑕的玉石上,忽而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是啊,他在皇姐的记忆中永远消失了。 重逢时隔了血海深仇,怎么比得过骨肉血亲呢? 但他究竟何错之有?为何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他只是想平冤昭雪,完成爹娘遗愿而已。 他们都是无辜的,或许幼时相识就是一场错误。 皇姐不该给他酥糖,他也不该心生觊觎。 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陆景幽走出金銮殿,整夜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凝视着无上权柄出神。 他的思绪凌乱又清晰,越清楚就越痛苦,试图归于混乱模糊,目光磋磨得空洞麻木。 待到晨光微熹,殿门缓缓打开,疾风担忧地走进来,轻声道: “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他话音一顿,迟疑道: “金銮殿的烛火,亮了一夜。” 闻言,陆景幽喉结滚动,凝滞的眸光闪烁一下,欲言又止地张口,却良久不发一言。 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不过他是压抑了太多心绪,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必是牵挂父皇母后,皇兄姊妹,抑或是不愿暖榻......反正,不会有他。 就算是有,也只能是厌恶和恐惧吧? 可不知为何,事实越是残忍,他越是控制不住肆意生长的妄念。 “让嬷嬷教她暖榻的规矩,务必面面俱到。” 陆景幽冷厉眸光扫过,声音浅淡道。 疾风应了一声,立刻交代下去办。 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孤寂地萦绕在他身侧。 陆景幽起身更衣,枯坐了整夜的身躯十分僵硬,脚步沉重缓慢。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冷不丁跌落台阶,茫然地支起身子,笑容苦涩满足。 暖榻的规矩是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小时候,他与阿娘囚于金銮殿,那个男人夜夜让阿娘暖榻。 抽泣声、喘息声、吱呀摇晃的木头声,暧昧地混杂在一起。 他偷偷看过一眼,惊惧与震撼记忆犹新,暗骂那个男人禽兽不如,日后定不会效仿,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 未曾想,如今竟是重蹈覆辙,与那个男人并无二致。 陆景幽忽然有些明白,当年顺熙帝对阿娘的情感了。 爱而不得,肮脏不堪,见不得天光,却奢望将她据为己有,无论是身还是心。 既然得不到她的真心,那就留住躯壳,权当是对执念的安慰吧。 如此,也算相守一生,哪怕代价是无尽沉沦。 * 大局初定,朝廷动荡,燕北入京,新旧势力交错,其中的制衡与处决,容不下分毫松懈。 陆景幽昼夜忙于此事,甚少有空去金銮殿。 抑或是说,刻意压制着心绪不去。 一来是历经上回,不愿再去面对,二来嘛,既然教她暖榻的规矩,倒不如待她学成后再去。 偶有几次,他故作无意经过金銮殿,听到让人脸红却一本正经的教诲,还有委屈的应承与哽咽声,愈发期待皇姐的反应了。 只要把她困在身边,一根根掰碎傲骨,除他之外无依无靠,应该会变得乖一些,变得顺从听话,今生今世都不会分开了吧。 陆景幽理所当然地思忖着,心头阴云消散不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过了几日,嬷嬷来回话,说是该教的都教了。 还说皇姐聪明灵巧,一学就会,学得很不错呢。 陆景幽浅浅应声,面上波澜不惊,随手赏了几两银子,别无他话。 只有仔细看去,才会发现奏折许久没有翻动,狼毫顿在一处未曾动弹,墨迹在宣纸上层层晕染,沾染到鎏金袖口上。 他饮下早已凉透的茶水,眸光渐渐回神,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彩,唇角勾起欢愉的笑意。 夜深露重,他迫切地起身,马车径直驶向金銮殿。 院子里静悄悄的,寒风吹落碎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殿内灯火幽微,看不见或坐或立的身影,好似屋内之人早已睡下。 陆景幽屏退众人,独自推门而入,大步流星裹挟着一阵寒气,惊得榻上娇人儿瑟缩肩膀,软糯地嘤咛出声。 抬眸看去,皇姐躺在床榻中央,浑身裹紧小被,只露出昳丽清媚的面容。 杏眸闪着潋滟水光,挺俏鼻尖哭过似的微微泛红,唇瓣咬出血痕,如同落着露水的白瓣牡丹。 见他进来,陆嘉念惊惧地发颤,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雪白修长的颈全部埋进去,侧首朝着墙壁,极力不再看他。 陆景幽关紧门窗,拉上帷幔,悠闲轻佻的笑声轻轻响起,一步步向床榻逼近。 他褪去外衫与鞋靴,墨发柔顺散落,清冷深沉的雪松檀香在周身萦绕,俊美无俦的脸庞棱角分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陆嘉念不得不转身,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藏在被褥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恨不得立刻翻身逃走。 但是,她掀开一条缝,瞥了一眼仅有的轻纱小衣,以及勉强蔽体的裙摆时,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咬牙逼自己蜷缩身躯,往里面挪了挪。 按照规矩,暖榻之人不得离开,要让陛下卧于温暖处,任其处置。 陆景幽剑眉微挑,没想到皇姐这么听话,满意地弯了眉眼,心安理得地躺在外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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