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副使提议在此处歇一晚上:“下一处官驿在百里之外,便是纵马狂奔也要行上七八个时辰,郡主,如今天寒地冻,不管是马还是人,都不宜在夜间奔袭。” 崔英抬头望向苍茫夜色,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好,今夜便在此歇脚,明日卯时出发。” 沈副使拱手领命:“是,郡主。” 众人得令,翻身下马,进了官驿。 崔英随他们一起将老马牵去了马厩,临走前,她状似无意地揪了两下老马头顶上的毛发。 老马啼叫一声,蹬蹬马蹄,像是应了话。 一夜浅眠,次日寅时,崔英早早醒来,趁着夜色去找官驿马夫要了新鲜马草带去马厩。 老马饿了大半宿,瞧见崔英,顿时撂起马蹄嘶鸣。 崔英匆匆走过去,喂它吃草:“辛苦了,快吃吧。” 约莫小半刻后,亲眼看着老马吃饱喝足,她才提着裙摆回了客房。 青玉与她同宿一房,见她回来,不由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对咱们的马下手?” 崔英摇摇头,坐下喝了口热茶:“不一定,但是小心为上。” 说完话,两人又在房中待了大半时辰,直到外头天色渐亮,才背起包袱走出房门。 官驿大堂内,沈副使正带着金吾卫众人在用早膳,待看见崔英和青玉下楼,他便率众人向崔英行礼:“郡主。” 崔英淡淡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大堂:“诸位不必多礼,快用早膳吧,用完咱们就快些出发。” 众人齐声:“是。” 用罢早膳,崔英和青玉与众人一起去马厩牵马。 马儿无恙,她们牵马时悄悄观察起众人面色,但并未发现神色间有异样之人。 于是出行第一日就这般平安过去。 第二日、第三日亦是如此,第四日晚上,众人抵达河西官驿。 崔英如往常一样随众人一起将老马牵去马厩,不想刚走两步,河西官驿的马夫却突然凑上前来要为崔英二人牵马。 崔英婉拒了他,但还是让青玉给了他赏银。 那马夫乐呵呵地退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崔英和青玉二人也并未掉以轻心。 用罢晚膳后,两人回到驿站客房,前前后后侦查了一番后才坐到桌几前秉烛夜谈。 ——“最后一日了。” 崔英眸中映火,垂眸解下氅衣:“距离定西还有百余里路,明日我不会再停宿,寿安公主的人定能料到此事,所以要么今晚,要么在明天赶去定西的路上,一定会有人出手。” 说到这儿,她抬眸看向青玉,眉宇间带着些许释然:“青玉姑娘,我不一定能平安抵达定西,但是你可以,如果……如果裴君慎还活着,你能帮我带封信给他吗?” 青玉睨她一眼,轻笑:“郡主,同样的招数用多了就不灵了,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你支走。” 崔英淡笑,“青玉姑娘,此局九死一生,你还没有去做你想做的事,没必要跟我一起赴险。” 青玉闻言笑意微凝,好一会儿都没能再说话。 是啊,她想做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去做。 可是……青玉起身勾唇,声音娇媚而坚定:“郡主,我不想再将同伴丢下了,若此次赴局你我侥幸生还,还请郡主——早日遣我回宫。” 崔英压眸看着她,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郑重颔首:“好,我答应你。” 夜半寅时,崔英如先前一样起身去马厩给她的马喂草,刚到马厩,就见金吾卫的马竟然倒了一大半。 老马一看到她就充满郁气地跺了两下马蹄。 崔英急忙走过去揉了揉它,环顾四周,最后从另一间马儿无恙的马厩中偷偷抱了两捆草来喂它。 老马气鸣:“咴—咴咴——”这么点草哪里够马吃? 崔英低声安抚:“你先吃,不够我一会儿再去拿点。” 老马跺跺马蹄,这才低头嗅了嗅这两捆不太新鲜的草,勉强下咽。 崔英倒也没眶老马,见它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两捆草吃完,揉揉它头顶上的毛发,又转身跑去另一间马厩抱草。 如此来回三次,老马才终于吃饱。 崔英见状解开了它的马绳,在它身边反复低语:“我离开之后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跑知道吗?” 老马一开始没理她,后来似乎是被她说得不耐烦了,才连着踩了两下马蹄。 崔英听着马蹄声松了口气,最后揉了揉它的脑袋,转身回房。 次日,天亮得比前几日要早些。 艳阳高照,冰雪消融,若是顺利,今晚子时前他们便能抵达定西。 然而众人用罢早膳后来到马厩,便见马厩中的马倒的倒,丢的丢,幸存者不过一二。 沈季瞧见这般情形,顿时将官驿马夫和驿丞都骂了一顿,骂完才黑着脸来到崔英跟前,垂首作揖:“郡主,今日恐怕要在此处耽搁一日了,臣这便派人去城中买马。” 崔英方才便再马厩中寻觅一遍她的老马,没看见它的身影,她松口,闻言便道:“沈副使,此处距定西城不过百余里地,你我若是快马,今夜便可到刺史府。” “我看旁边马厩应有今日不走之人,还请沈副使辛苦一趟,若有愿意让马之人,我愿高价报答。”话落,她从袖袍中掏出一袋金叶子。 沈季有些犹豫:“郡主,即便有人愿意想让,恐怕也很难凑齐十几匹马。” 金吾卫卫队每队十六人,再加上崔英去、青玉和沈季,共计是十九人,如今剩下的马里还安然无恙的只有两匹,河西官驿虽是间大驿站,可想凑齐十七马,的确是件难事。 崔英道:“无妨,能凑几匹是几匹,剩下的人便让他们明日再赶去定西。” 沈季闻言眉目微敛,不得不接过金袋:“是,臣领命。” 半个时辰后,沈季买到了六匹马,回来后,他将金袋交还给崔英:“郡主,臣尽力了。” 崔英:“辛苦沈副使,还请沈副则择人随我们先行上路。” 沈季颔首领命,很快便选出五人随行。 不料此时,驿站外却忽地响起一阵微弱的马鸣声——“咴!咴咴!” 崔英闻声一震,急忙跑去驿站门外,竟见她府上的老马率着五六匹马儿正从远处林间狂奔而来。 青玉紧跟在她身后,见此情形,亦觉胸腔微震:“郡主的马当真是匹良驹啊,从前竟只用来赶马车,属实有些大材小用。” 崔英摇摇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都说老马识途,她以为这马跑了能自己跑回长安城,没想到它跑的时候不仅带跑了好几匹马,如今竟还将它们又带了回来。 与此同时,沈季与他手下的金吾卫也从驿站中冲了出来。 有些金吾卫瞧见自己的朝夕相伴的马,心头不由一喜,一时竟忘了规矩,越过崔英匆匆迎了上去。 沈季眉心一皱,正欲斥责,却被崔英拦了下来:“沈副使,由他们去吧,不过这驿站的问题,还请沈副使交待属下好好查查。” 其他马厩的马皆无损伤,只有他们一行人放马的马厩出了问题。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恐怕连天边飞的鸟都不会信。 沈季沉声应是,待那几个金吾卫迎回了自己的马,他又重新选定随行之人,最后吩咐留在河西官驿的四人道:“给你们三日,查清此案。” 四人领命,齐声应是。 * 临近辰时,一行人终于顺利上路。 最后一日,崔英和青玉都打起了十二精神,一路上经过茶坊、食铺皆谨之慎之,确认食物无毒无药之后才会添进嘴中,吃两口充饥。 日落时分,夕阳西下,众人行至进定西前最后一站官驿。 沈季打马停下,望了望天色道:“郡主,可要进去留宿?” 崔英摇头,果断拒绝:“还有不到四十里路,我们赶快些,或可在子时前进入定西城。” 沈季闻言明了,扬手一挥:“继续前进——” 夜色茫茫,山林寂静,只有奔驰地马蹄声不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眼瞧着山道远处已依稀可见定西城门,寿安的人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崔英有些疑惑,烈马疾驰中不由与青玉对视一眼:难道寿安是想等她进了定西城再对付她? 不想就在此时,前头策马疾行的沈季却忽然勒马慢行。 崔英眸光微凛。 下一瞬,便见沈季大手一挥,声沉如冰:“郡主,对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红包&请容我过了这两天再补更,感恩! *感谢在2023-04-26 22:30:28~2023-04-27 23: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醋排骨、rinern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是花未开 10瓶;rinernar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溃不成军 ◎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子时三刻, 常平大街。 路上空荡荡的,街边商铺早已关了门。 崔英满身血污,牵着马行色匆匆地来到东水巷, 刺史府近在眼前,然而刺史府的大门却被谢永长麾下的兵层层围住,水泄不通。 她按了按头上幞巾, 余光飞快扫了眼刺史府, 却并未有任何停留, 掩眸垂首, 头也不回地牵马走过, 径直走向裴君慎曾在信中提过的那家福来客栈。 客栈大门紧闭,微弱的昏黄光线从门缝透出。 崔英松了松马绳, 迈上台阶, 敲响客栈大门:“店家?店家?敢问店里还有房间吗?” “欸, 来了来了,客官您稍等——”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热情回应,不一会儿,就见客栈老板娘笑呵呵地打开了半扇门,只是她一瞧见崔英浑身血污的模样顿时便又吓得要关门。 “大娘, 您别怕。” 崔英飞快上前一步抵住门缝, 诚恳解释:“我与兄长乃是从安平来定西探亲, 没想到临进城之际竟在路边酒摊上遇上劫匪,大娘, 求求你了,让我与兄长留宿一晚……” 说着, 她单手摘下头上幞巾, 又拆下发髻上的银制短簪递过去:“我们身上的盘缠全都被抢了, 只余这支银簪,您看,这够我们住店么?”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客栈老板娘被迫看清崔英面容,发觉她只是个容貌清丽的小娘子,老板娘心底的怕瞬间消了一大截,“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过来一趟!” 她扭头朝后院高喊了两身,然后才略显戒备转回头看向崔英和她身后趴在马匹上的男子:“那马上头是小娘子的兄长?” 崔英忙不迭颔首,低声哭道:“不知他们在酒中下了什么药,兄长刚饮完酒便晕了过去,若不是有路过的侠士相救,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命进城……” 说到此处,客栈老板掀开厚重门帘从后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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