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沈盈息,红唇勾起,“这不,我还能正逢其时,欲脱离此间前遇见了乖乖。” “不早不晚,恰逢其时。” 他笑着,整理了一番衣袖便站了起来。 “去哪儿?”沈盈息抬眸,望向他。 留微理深色倏地柔和,他轻轻摇头,“感谢你。” 沈盈息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陷入了一个冷香的怀抱之中。 留微理伸出两只手臂,抱住她,宽大的手掌沿着背脊拍了拍,“后会有期。” “……留微理?” 灰白袍的道士松开手臂,白腻的脸颊离她很近,二人双眸相对,静谧了半晌。 有种莫名而契合的气氛从对视间逸散开来。 沈盈息眸光越来越淡,黑润的眸珠渐渐泛出了点金色。 留微理灰蓝色的眸中映着她的眼睛,眼尾弯弯。 “再见。” 沈盈息神情平静。 留微理眸中笑意更深,一脸“果然没看错”的赞赏表情。 他红唇微启,“当然。” 说罢,他扶住她的肩膀,将唇瓣迅速地在少女近在咫尺的红唇上贴了一下。 亲完,他迅疾退步,举起手做投降状,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的笑:“贼不走空。” 话声落地,留微理放下手,对沈盈息眨了眨眼,便离开了建章宫。 沈盈息待他走后,抿了抿唇,那点柔软撤开得很快,她几乎没感觉出什么。 她抬眸,殿门已关实了。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是御林军整齐的兵器声。 沈盈息提前穿好了外裳,待宫婢的尖叫声起时,她拉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 建章宫内有个极阔的院子,院中奇花异草不可胜数,无论春夏秋冬,院中总绿意盎然。 院中所铺地砖是由一整块巨石切割而成,地面平整光滑,毫无缝隙。 留微理单膝跪在这块巨石最中的地带,垂着头,道冠被甩在一旁,乌发绸段般披在两肩,遮住了他的具体神色。 但见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灰白色道袍下浸出,很快将他所跪的地方染出一大片鲜红的不规则图形。 沈盈息抬眸,在她的视野之中,建章宫屋顶的无数根金锁锁链已经停止流动。 阵心正在碎裂。 收回视线,沈盈息踩下第一级台阶,而后是第二级…… 她走得不快不慢。 走到留微理面前时,他尚有些意识。 抬起头,看见了沈盈息垂下的目光。 他无赖地一笑,“你日后可得赔我许多了。” 沈盈息俯身,伸出手掌抚了抚他的脸颊,拇指微微摩挲着他沾血的唇瓣。 她没说话。 纤白的手指缓缓下移,最终碰上了他的手背。 留微理右手握着那根拂尘,拂尘的木柄已深陷入他的心口之中。 沈盈息用手拂开那些粗糙杂乱的不知名兽毛,上面沾着许多的血现时沾在了她的手背上。 留微理左手压上来,包住她的手,对她促狭地挤了挤眼,“乖乖,你现在可以亲我一下吗?” “……” 明穆收到急信赶至建章宫时,甫一进门,便见少女折下纤腰,脸颊俯低,和留微理靠得极近。 “盈息。” 他一颗心陡然沉下。 沈盈息没理明穆,她靠近留微理的脸,红唇微启:“你的卦象很准。” 留微理叹了口气,眼尾勾出许多笑意。 “天谕啊……” 他说完,左手猛地一下压,只听轻微的一道“噗嗤”的声响,拂尘木柄完全穿透了心口。 头顶的金锁金链碎裂成齑粉,最终化为无形的光点消散于屋顶。 ——囚仙大阵的阵心是留微理的心。 沈盈息松开手。 留微理的身子晃了晃,而后砰然倒地。 乌发倾泻,灰衣长身,一地的灰暗色彩,他那张白腻清媚的脸庞倒伏其中,显得尤其好看。 沈盈息站起身,垂眸望着身形逐渐幻化出灰猫原形的男人,神色极其浅淡。 明穆立于殿门,看着少女的神色,心口忽地传出一阵钝痛。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心,死死捏住了他的心窍。 留微理的原形是一只灰色长毛的猫。 猫的尸体先是僵硬了半刻钟,而后便跟囚仙大阵一般,全部裂成了无形的光点,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沈盈息望着只剩一滩血的空地,转过身,又撞进了一道冰冷宽阔的怀抱。 明穆扶住她的双肩,垂眸沉沉地盯着她的脸。 沈盈息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总之她看留微理的尸体消失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滚开。” 她挣开明穆的双手,但力气不敌他的,没有挣开。 明穆钳着她细瘦的双臂,掌心温度很高,手指很长,将她的手臂完全圈住了。 一个很有占有欲的姿势。 他却露出了一副和煦的笑容,声音温和:“盈息,国师死了,他的阵法是不是也没有了。朕感觉到了。” 沈盈息一言不发,继续挣动,这次竟然挣开了。 她便绕了几步,绕开了明穆精壮的身子,往殿中走。 “你要去哪儿——?” 明穆没有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沉稳地问道。 沈盈息依旧沉默地,走上了台阶,走进殿中。 明穆的声音再次背后响起,他的红眸凝着地上那滩暗淡的血泊,声音有些抖。 “盈息,听我的,别走——” 沈盈息“啪”地关上了门。 过几日,明穆又来。 他坐在殿门口的桌子旁,神情平和地说道:“沈盈风的兵打过了河,不过五日,便能到京郊驻下营来。” 沈盈息趴在床上,拨弄着枕头上一大堆木雕狐狸。 她半散着长发,脸不施粉黛也清丽出尘。 明穆抬眼看着她,沉静的眼神中忽地糅进无限柔情。 “盈息,你记得么,当初在行宫里,你也这般对这些零碎玩意儿好奇得紧。” 沈盈息拨着狐狸尾巴,红唇紧抿。 “那年春日来得早,院中荒草提前见绿,不日里竟有一只火红的狐狸窜了进来。” 明穆温柔道,“我捉不住它,但谁知那只狐狸竟然主动亲近你,蹭着你的鞋面撒娇卖痴,很是通人性。” 殿外忽地传进一阵喧嚣声响,老太监因慌张,将嗓子掐得更尖细了,“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啊——” 明穆不受影响,声音醇厚:“我们将它像孩子一样养得大些了,它已被养熟了,但你忽地放它回了山林里。” “我很不舍,它也很不舍。” “……盈息,你很快忘记了它。” “我们还给它取了名字的,你怎么能这么快忘了它。” “皇上——!” “盈息,我的小字肃安,是你和我一起定的。” “皇上——!!” “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我。” 沈盈息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帝王。 他俊容温和,看不出喜怒。 一双暗红的眸子里翻涌着各种沉落落的情绪,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她启唇,道:“吵死了。” 明穆笑了笑。 “是,太吵了。” 他起了身,“那么盈息,你安心休息,朕去处理些公务。” 沈盈息扫开狐狸们,玩厌了似的,神情恹恹。 明穆眼光落在她脸上,“要什么新玩意儿跟身边人说。” 沈盈息翻过身不理他。 明穆平静地颔首,好似得到她回答般,“殿内烧着地龙,虽然不冷,但晚上也不要把被子甩在一边,快过年了,生着病难受,守岁也不安的。” 他夜夜从御书房处理完折子,都会折道到殿内,帮她重新掖好被角。 沈盈息沉闷地不作声。 “……朕走了。” 明穆的视线在少女的身影上顿了顿,负手静声离去。 沈盈息几乎没听见他关门的声响。 待他走后。 她翻过身,张着手臂躺在床上,唇齿间的苦味难以忽视。 “仙君宝宝,余毒流入您的经脉内了。” 系统在识海里道,语气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它和沈盈息的神识离得很近。 余毒爆发时的痛苦连累了神识一起颤抖,它知道沈盈息现在很不好受,兴许一说话就是一口血。 “仙君宝宝,您其实不需要忍的……” 望着沈盈息好像无事发生的安静神情,系统抖了抖。 “无碍。” 甫一启唇,黑色的血便从唇角溢了出来。 沈盈息起身,拿帕子擦干净。 傍晚。 暗室的门被推开。 季谨清瘦了许多,两肩的骨头都瘦得突出了几分,一身囚服穿得空荡荡的。 他的腰间不知何时多加了一把铁链,链条穿了两三圈,才将他那把窄腰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他垂着头,乌发凌乱贴面,右眼的下眼皮泛着病态的粉红。 门声开动,他先是没有抬头。 直到门口的脚步声响起,他方抬起眼皮。 他盯她盯得极紧,眼神像饿死的鹰一样盯着她,她苍白的面孔在他眼里也许和将死的尸体无异。 “……” 沈盈息静静地走到他身前。 望了他一会儿,迟钝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这四十多日里只来过这三四次? 她比季谨更懂在虚无里生活的感觉。 “季谨……” 沈盈息一张嘴,一口血又溢了出来。 脸色肉眼可见地更苍白了几分。 季谨先是一怔,望着虚弱吐血的少女,眼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慌乱。 她擦拭完唇角的血,抬起头看他时,他又恢复了阴狠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明穆终于受不了你,要毒死你了吗?” 季谨勾唇,笑得又阴冷又恶毒,“我就知道有这么一日……” 他的话没有说完,沈盈息低笑着打断了他,“可给你盼着了,是吧?” 她甩开帕子,将上面泛着黑的血迹给他看,“你的断肠毒,很好。” 季谨猛地攥紧了手腕上的铁链。
第80章 “我……” 季谨张了唇,方启唇要说什么,无意间将一缕发丝含进唇中,他忽地抿唇。 美人落难本就令人心折。 季谨的容貌素来昳丽,如今面庞苍白,唇珠含发的模样尤其容易晃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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