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应当闭关静心。” 沈盈息道,“尽快压制心魔为要,不要想太多,以免贻害道心。” 她望了望守端手中赤剑,伸出手将其推回,“不用此剑,我亦能杀了师尊。师尊不必担忧我不能守诺。” 守端眸底滑过一丝极其浓烈的自讽,“师尊忘了,你如今是魁首,是师尊有僭。” “师尊,你这是为心魔所惑,” 沈盈息冷静道:“故而才这般情绪不稳。” “多想想您从前禁欲自持之时,或能平息魔心。” “从前?” 守端金眸有一瞬的彻底暗下,他虽很快将那些暗色逼退,眼角却仍生着些微的猩红。 他肤色如雪,眼尾的颜色很明显。 但他依旧能故作克制冷淡:“想从前,想我彼时亲眼见你被雷击劈散魂魄,见你魂飞魄散的从前吗?” 他缓缓抬眸,盯着她的视线极紧密,“想你陨落之后,我纵天入地遍寻不能,道府中魔障四起之时吗?” 守端极具侵略性地向前跨了一步,眼尾的殷红似乎加深了一层。 “五百年,真是漫长。这五百年魂灭,还不够你乏累吗?再是天命者……承继道统为要,便不能休息么?” “天外天看不透,你何苦来,何苦累得自己连身边人都看不透。” 话声未了,守端的金眸中陡然浮现几丝血红,衬着他的冷面,令人看得心惊,简直难以相信面前站的人,便是那位冰冷漠然的无情道开道者。 沈盈息抬手,掌心抵住守端胸膛,掌心之下,其心脉周围的缚魔灵阵正在剧烈颤动。 情知不好,沈盈息立刻收回手要结阵,一只劲瘦的手掌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儿?” “师尊,冷静。” 沈盈息不待守端开口,另一只手疾电似地点上他心口三处大脉。 缚魔灵阵陡然浮现灵纹,雪光闪耀,照得她一张漠然面孔清楚无比。 “……” 正在运阵之中,忽觉掌下的胸膛心声鼓噪半晌,但迅速间又平息了下去。 沈盈息抬眸,猝不及防闯入一双平静但孤寂空洞的金眸中。 “师尊?” 有些迟缓地收回手,沈盈息见守端眼中血丝消失,也就收回了灵力。 缚魔灵纹光华渐散。 守端嗯了声,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没有松开,反而用指尖拨进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握。 他垂着眸,做这些动作时,眼睛始终盯着她的反应。 沈盈息因不知守端要做什么,他又是自己的师尊,便静观其变。 他右手和她交握之后,金眸盯着她半晌,清楚看见她眼中只有犹疑,而无其他情绪。 绯红的薄唇忽地勾了勾,守端破天荒露出个浅笑来,更深地握了下沈盈息的手后,便径自松开,且远离了她几步。 几步开外,长身玉立的守端又恢复了冰冷无情的旧模样。 他对沈盈息轻轻颔首,道:“师尊方才失态了。” 沈盈息摇摇头,“是心魔之错。” 她转过身去,见蹲在地上环抱自己的守淳,他不知何时抬起了脸,此时正看着她,露出的一双眸子,瞳色早红透了。 守淳见她看来,笑容乖巧,血眸里却欲念横生。 沈盈息蹙眉,一道灵力飞去,将其强制收入赤剑之中。 守端掌心向上,赤剑缩小成巴掌大小,袖珍精巧。 “此剑放我身侧无益,劳盈息代管。” “责无旁贷。” 沈盈息这次未再拒绝,将剑纳入芥子中。 同时抬手一道灵力,注入的守端眉心,助其清明内府。 守端对她从不设防,因而即便这道灵力直入内府,他也不曾反抗,只是安静地等待她施为结束。 待沈盈息手中法莹消失,他方道:“你入门多年,为师只在你拜师那日,替你稳过灵台。从那之后,盈息再不需我了。” 沈盈息回不了话,她没记过这些琐碎。 她只能颔首,而后说起她陨落时的记忆:“师尊寻我之事,盈息不是不知。” 说罢,沈盈息有些沉默,继而又道:“但自陨落成了残魂,久而不为护山大阵所容,是以在剑宗只游荡了半年有余,便下山了。” 守端一怔,“你当时在……山中” 沈盈息:“弟子彼时为师尊拭泪,师尊无所知觉。连师尊这种修为的人都不知我的存在,遑论旁人。我便如在虚世中荡了四百九十二年。” 无人知觉她,昏昏沉沉近五百年。 守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闭了闭眸,道:“必是天道所为。” “师尊也曾是天命者罢?”沈盈息思及守端将才的话,问道。 “你出世之前,我是,” 守端说,“盈息何时知晓自己是天命者的?” 沈盈息笑了下,“天道让我下凡游历,从此后便知了。” “凡尘渡劫……如今看来,你已为天道承认了。” 沈盈息笑容浅淡,心神很空灵。 守端望着弟子澄明的笑容,几乎想伸手抚一抚她的鬓角,但他只是将手纳入袖中,垂了垂眸道:“青胜于蓝,盈息,天道的选择是正确的。” 沈盈息轻轻摇了摇头,“未曾飞升,哪里见得正确。” 话落,她看向守端,定眸看着他道,“师尊,您可知我为何要与您的剑灵共试悲悯关?” 守端未尝不知。 他负手背过身,道:“你自有你的打算。” 沈盈息见其不想详谈的模样,也自迟疑了下。 但是她若能破了悲悯关的爱欲之争,飞升不过刹那时候,届时哪有时间留与她再说。 恰逢此时,师徒二人有些亲近的时候,不妨说尽,以免日后生憾。 “师尊收我入无情道,虽与盈息不似其他师徒亲昵,但我知道师尊极在乎我,极愿意我成就大道。历次境界突破,我若没有记错,都是师尊在暗中为我护法,不过您从不露面,护法完毕便径自离去而已。” 守端的背影微僵,“你都知道?” 沈盈息温声道:“剑修突破时最是五感灵敏,便是落花声都清晰可闻。在我突破元婴之后,便能知晓师尊的这些暗中苦心了。” 只是守端最是寡言,成日里师徒二人都忙于各种事情,总也见不到面。 这些事便默默纳入心底。 “师尊护我道途,我自当酬报您。” “苦师尊之苦,忧师尊之忧,您既孤身难破心魔,弟子便大胆僭越这一回。毕竟,吾道不孤。” 守端唇瓣紧抿,“为何要说这些……?” 一腔死别前的肺腑意味。 “因为上次飞升,与师尊的交待太少。” 这次不妨多些。 毕竟再别,便真的是永别了。 沈盈息继续说:“无情道心魔说穿不过一个欲字。您压抑守淳多年,守淳成了剑灵也还气焰不消,不妨改堵为疏,或能成事。” “我虽无心魔,但却也需做破心魔一样的事。我与师尊又同修无情道,同根同源,同度欲关、共同突破再合适不过。” “只是师尊现还接受不了,我不勉强。今日你我师徒深谈一场,日后便是不见,也不会再有遗憾。” 冰冷的心陡然颤了两颤。 她永远这样,能用轻飘飘两句话撬动人心底的坚冰。 守端启唇欲言,身后却传来沈盈息的告辞。 “师尊不必为我今日所言烦扰,您说的对,弟子有许多选择,实是不必勉强您。” “此次飞升与否,盈息都祝您破心中魔贼。” 说罢,一道剑光乍起,原地又哪还有她的身影。 守端终于转过身。 望着空荡荡的洞府,他闭起金眸,将所有情绪深深掩埋。 “……你自宅心光明,便以为旁人亦是如此。” “魔障既生,焉能澄明。” …… 翌日。 沈盈息出关的讯息已传遍了修真界。 她正于蓝玉/洞府前静候守琅,一道飞剑信便传至府外。 沈盈息挥袖,放了那道飞剑信进内。 “仙君,有一自称为您故友的药修求见。” 这道飞剑信尚未回复,阵法外又一道新信。 “仙君,有一自称为您故人的合欢宗修士求见。” 沈盈息微顿,一齐回道:“问清姓名。” 两道飞剑信的回复下一息便现在阵法外,“药修自称纪和致,合欢宗那位唤为慜之。” 是昨日的两个修士。 沈盈息对这二位的异样还记忆犹新,她顿了下,回道:“不允。” “是。” 处理外两道飞信,紧接着又进了好几道飞剑。 “仙君,卦宗宗主求见。” “……炼器宗明穆求见。” “……宣立仙子求见……” 飞剑信一道接着一道。 沈盈息蹙眉,回道:“今日除合欢宗宗主守琅,其余人皆不见。” 回罢,思及自己魁首身份,终于还是添了句:“向众同仁道,本君将于七日后前往了身城,欲论道者可往。” “遵命。” “仙君。” 飞剑信方停歇,守琅已于府外现身。 沈盈息对他颔首,请他坐下。 守琅笑容温柔,在她对面落座。 沈盈息指尖微点,两杯香气四溢的灵茶便现在二人面前。 半杯茶清叙的时辰,沈盈息将话题引入爱欲之争。 守琅端茶的手一顿,从雾气萦绕里抬起丰秀的眉眼,看向沈盈息。 “仙君是有……情障了?” 是谁? 谁是她的情障? 守琅眼底骤然划过一丝慌乱,放下杯子,虽还温柔含笑,但到底免不了语速微快,“何人大胆,竟敢勾引仙君?难道不知无情道最忌生情吗?此人居心不良,绝对存有恶念,必有陷害仙君修为的心思,仙君您勿要……” 沈盈息抬起手,轻轻止住他。 “无人。” 她说,“单纯的情欲所需。” 望着守琅呆愣的眼神,沈盈息笑了笑,“你虽也修过无情道,但毕竟没修至触及天道的境界。” “情欲关,人人都得渡的。” 她接着问道:“昨日听闻你为多情腾蛇一族,想必对情欲一事,深有感悟。我今日邀谈你,便想听听宗主对爱欲的看法。”
第87章 “……爱欲……” 守琅喉结攒动,绿眸定定地看了下对面的人,忽地又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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