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晰察觉高暖今日古怪,但见高暖沉着一张脸,满满都是逐客之意,他也不好再死皮赖脸惹对方厌烦,心中却难免失落,回头让小厮将盒子拿来递给高暖。里面是几本书、一个玩具和一支精美的簪子。簪子肯定不是高明通送他,想来是用别的东西从姐妹那里换来的。 直到看着高晰的马车离开,高暖才进村。 隔壁四奶奶带着苗娃出门,高暖隔着点距离打招呼,“铁锨和篮子,我再用一会儿,晚些给您送过来。” 四奶奶笑道:“不急,我们家今儿个也不用。” 高暖回到家先是自己清洗了下头脸和手,然后将铁锨和篮子洗了一遍,用开水烫后晾干了才给四奶奶家送过去。顺便和四奶奶说,今日高昭扭伤脚,过些天再教苗娃读书。 高暖将痘瘟少年处理的事情告诉两位弟弟,嘱咐他们这些天在院中读书,不许出门。一来她不确定二人早上是否被传染,怕会传给村人。二来她也怕村中有人染上,会反过来传给他们。 晌午时分,高明秋过来,送了一块肉,是老族长的意思。他们姐弟今日除服,又不操办,老族长就送点东西聊表心意。 高明秋刚走,王婶也过来,拎了一条鱼,是昨日从集上买的,用盐腌过。高暖也和王婶说三宝暂时不能过来跟高昭读书的事。 王婶道:“我知晓。你们姐弟来村里住是给你们娘守孝,如今孝满,过几日就回县城去了。这二年大昭教三宝读书识字明理,这份恩情婶子心里记着呢!虽然婶子没本事没钱,但以后你们若是回来,婶子还是能够管你们一顿饭的。” “多谢婶子,还要住一阵子的。” 痘瘟少年的事,十之八-九是大伯所为,所以他不可能接他们回城,他们姐弟也不想回到高宅。在这儿大伯都能够想着法子要害他们,到了高宅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如今农闲,村里到处是人,在村里他终是没那么方便。 高暖姐弟本以为今日舅舅回过来祭拜,一直没等到舅舅,不由心中也多一份担忧。 这么重要的日子舅舅不来,是不是病还没有痊愈?小表弟身子又不好了? 本可以过几天去看望舅舅,现在因为水痘,又被耽搁。 - 晚上俞慎思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都是那个痘瘟少年。他患绝症穿越到这儿,那少年呢?痘瘟也几乎算是绝症了,他去世后会去哪里?这辈子被父母二两银子卖了,下辈子能不能投胎一个好的家庭。 他又担心自己和高昭感染痘瘟,痘瘟传染比较厉害,他们今早都接触了那个痘瘟少年。回来后及时清洗,不知道能不能预防。他这个年纪抵抗力弱,最容易感染痘瘟。他抬手敷额,没有起烧,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高昭忽然伸手搂着他,轻声问:“还没睡?” 家中就两张床,他一直和高昭睡西边靠墙的一张床,高暖睡在东面靠墙的一张。 “别怕,没事的。”高昭拍着他的心口,轻声安慰,“大姐已经将人弄走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俞慎思知晓高昭心中也害怕的,平日这个时辰高昭已经熟睡,今日这个时辰声音里还没有一丝困意。 东边床上的高暖也没有睡,听到弟弟们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心又悬了起来。 次日一切如常,高昭和俞慎思没有任何异样。午后高宅却来人了,是平素给他们送米来的光叔。 最近一年高宅都是月初送米来,今日才二十七,不是送米的日子。这让姐弟三人更加坚信,背后的人就是高明通。 如今高明进不仅新娶,又添一子,香火有继,他们几个原配的孩子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是让光叔打探消息来了。 光叔将米扛到灶房,高暖先发制人,“昨日我们姐弟除丧,大伯怎么还让光叔送米来,是没打算接我们回去吗?” 光叔也是有备而来,笑着说:“姑娘误会大老爷了,如今城中传出有人患瘟病。大老爷担心姑娘和两位少爷安危,所以让姑娘和两位少爷在老宅在住段时间避一避。待瘟病过去了,再来接姑娘和少爷。”出了灶房又朝堂屋望了眼,“两位少爷可好?小的回去给大老爷回个话。” “都好。” “那就好,姑娘若是遇着什么事,可要和大老爷说,万不能再委屈自己。” “我知道,代我给大伯和三叔问好。” - 高明通听完光叔所说,心里头已经在打鼓。 没有见到昭儿和旸儿,不知情况,暖丫头又没提昨日见到痘瘟孩子。如此大的事情,几个孩子冒着被传染的风险都不向他这个大伯求助,说明几个孩子对他根本不信任。 也许是当年没有救旸儿的事情让几个孩子都寒心了,认为这件事求助也得不到帮助。高明通如此猜测。 吩咐光叔:“你让个人留意昭儿和旸儿。” - 第三日,高昭和俞慎思没有丝毫症状。但谁的心都没放下来。 高暖得过水痘,所以知晓水痘有个潜伏期,少则几日,长则半月之久。他们不让幼弟害怕没和幼弟说。俞慎思同样清楚水痘潜伏期,甚至可能长至两旬日。这是前世所知的,不知道这个时代痘瘟是否如此。 没有症状,小兄弟俩也没心思看书写字。书翻半天看不进去一句,俞慎思也半天背不进去几句。这种吊着的心,比给他一份确诊书还难熬。 第四日,高暖猜想那个少年应该死了。当日对少年承诺,待他死后将他掩埋,她不能对一个已死之人失信。 清早她提着铁锹拎着篮子,假装是去祭拜母亲去牛山。 提着铁锨来到当日丢弃少年的地方,大石后面人不见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无数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立即朝四周打量,见到脚下的枯草有被碾压的痕迹,她提着掀顺着痕迹寻去。 痕迹是朝山坡下去。走了几十步,在另一块大石后看到了那个少年。让她震惊的是少年没有如她想的那般死在此处,而是还活着。 少年此时正趴在小水塘边,捧着里面的水喝。此处小水塘是一百多年前高家建祠堂,石头就地取材,开采出来。水塘不大,年月久远周围已经满是枯草。里面的水,想来是前段时间连续下了几场雨,山石不容易下渗而积攒的雨水。 看少年动作,比前几日还灵活些,身上的衣服里外调换,还翻过来穿。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少年回头看过来,见到高暖顿住动作。 高暖也愣了一阵才接受面前看到的一幕,少年还活着。 她犹豫几息才顺着坡走过去,少年也从小水池边爬着坐起来,身上已经有了些力气,咳嗽不断。 “你来埋我的?”少年声音有气无力,面上却露出一丝笑。脸上的疱疹没有几日前那么恐怖,甚至有结痂的痕迹,这让高暖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高暖看着少年脸和脖子上的水痘,张口想问他怎么会好转,又觉得此问多余。这儿没吃没药,除了靠自愈,哪里还有什么方法。可那么重的病,又岂能自愈? 少年看出了她的疑惑,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奇迹。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那日他靠在石头上想着这短短的十几年,想死前再回顾这辈子的高兴的事,一来让自己此生少点遗憾,二来也是转移身上的痛苦。他想着想着就想到抛弃他的父母,想到利用他的病害人的人,想到将她背到这儿的姑娘。 越想,他越不想死,从心底涌起无边求生的欲望。 吃完祭品,他稍稍攒了些力气,就从山坡朝着山下爬,希望遇到个人,遇到个愿意救他命的善心人。此处四下无人,也唤不来人,他却意外见到了这儿有个小水塘,他拼命喝水,然后睡了许久。醒来后就在四周扒野草根吃,没成想当天晚上身体没那么痛苦了。醒来后他继续扒野草根吃,渴了就拼命喝小水塘的水。 今日他竟然发现自己身上水痘有结痂的痕迹,这是要自愈。 高暖听少年说完这几日的事情,心绪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再次抬眼望着对面坐着的 少年,心中升起敬佩,敬佩他小小年纪就有如山石一般的意志。即便是成人,也没有几个能做到如此,大概率是知道自己生的希望渺茫而放弃等死。少年对生的极度渴望,让他熬了过来。 高暖看向周围杂草,“你都吃了什么草根?”她相信少年能好转,不单纯是求生欲支撑,还可能和他吃的东西有关。 少年道:“扒到什么吃什么。” 高暖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声,起身提着铁锨离开。 “姐姐。”少年忽然开口唤道,气息不顺又重咳好几声。 高暖回头看了眼少年后走开。 少年望着高暖背影消失在山石后面,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眼底满是失望,但没有难过很久,回头继续趴着饮小水塘里的水。喝饱了,躺在山石上晒太阳。刚躺下又听到脚步声,他撑着石头吃力坐起,见到离开的人提着一个小篮子回来。 高暖从里面取出用布包裹着的几块糕点和两个鸡腿,“这本来是为你准备的祭品,现在你还活着,就吃了吧。”走上前将东西放在一块石头上,又退出去十来步远。 少年抓起鸡腿大口朵颐,许是太急,呛得咳了一阵。
第14章 高暖将痘瘟少年之事说给弟弟听,高昭和俞慎思震惊不已,此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许是苍天怜见。”片刻后高昭感慨一句。看到这样一个求生之人,阎王都不忍收,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解释。 俞慎思想的却是,如此反常,莫不是他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有个新手保护期?就如当初他穿越而来,饥病相交,却只是吃了几顿饱饭病就见好转。 如此的揣测,他自不敢和高暖姐弟说。 他问:“大姐还会给他送吃的吗?” 高暖着实被那少年的坚韧触动,这是她做不到的。少年身上那股力量让她想要拉他一把,这一把不是同情怜悯,反而是汲取,是借力。她认为有此意志的人,将来必定会有所作为,此时施以援手,日后兴许会反过来帮他们姐弟一把。 如今少年的病症已有好转,虽然还要千万个小心提防,她已没有最初那么恐惧。 见幼弟还小,她没和幼弟说自己的心思,只道:“他是最好的人证。”怕他们担忧,先和他们说自己会小心,然后说明日要去乡里药铺买些药。 少年的病症靠他自己挖的那些不知名草根吃有所缓解,但终归存在危险,若是不慎吃了什么有毒的,得不偿失。牛山是各村的坟地,没有祭拜鲜少有人去,山中有哪些草木村人自己也不清楚。 俞慎思忙问:“大姐知道买什么药吗?” 高暖倒被问住了,她患水痘的时候年纪不大,也没见到大夫开的药方,只记得有金银花、连翘,其他就不知了。她当时病症轻,和少年如今症状完全不同,用药必然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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