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既然如此发问,是想告诉我你是谁么?” 谢成烨被她的反问僵在原地,他本来是要告诉她的。 如果没有和离书,没有他对她真实心思的察觉,他本来是要告诉窈窈,他是淮王谢成烨,他愿意接纳她的喜欢,愿意带她入京。 但现在,都不再必要。 他低声轻笑,在有些事上,他的确不如这姑娘通透,迟早要成陌路的关系,知晓他是谁又能如何,徒增烦恼。 “沈姑娘说的是,我是谁并不重要,在后头这一个月里,我还是林烨。姑娘于我有大恩,不仅救我性命,还愿意忍受我在府上的叨扰。” “而我的身份,大抵会为你带来诸多麻烦,不如不知,反而干净。” 沈曦云双手交叠,又行一礼,“如公子所言。今日出了这门,我便还唤公子郎君,免得引人生疑,坏了公子大事。” “好。”谢成烨注视着她,良久,“窈窈。” 纵是一样的称呼,但许多事,到底是不同了。 天翻地覆,再无遮掩。 “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 说完,沈曦云缓缓走到屋门,推开,阳光猛窜进来,为她穿上一层金色的披帛。 沈曦云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公子,还有一事。” 谢成烨心中一紧,不知从何处生出些期待来,却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何事?” “虽说已约定好一月后和离,但我这人,平日里忧思难免多,怕误了公子的事。不知,公子可愿把和离书给我保管,安一安我的心?” “就当作是给这约定的一个保证。” 谢成烨失笑“嗯”了声,看向一直放在桌上的和离书,抬起手,把纸张卷起,举止缓慢仔细,一副生怕给文书留下划痕破损的样子。 手撑住桌面缓缓起身,不等沈曦云过来,他走到门口。 如玉的指节握住和离书的一端,在泛黄纸张的映衬下愈发温润,只是骨节触碰间,难免过于用力。 沈曦云原本恭敬抬手,等着他把和离书放在自己手心,但见他一直维持握着和离书的动作,还当是没揣摩好这位王爷的心意,连忙变幻动作,握住和离书另一端要接过。 略一施力,沈曦云终于把和离书收在手中。 摩挲离开她一夜的纸张,心道回去栖梧院后,她必将之放在床边好生保管,上辈子经历引起的心病今日总算治好一半,另一半,就等到二月二十三,官府正式落印时圆满。 想到此,她倏地一笑。 这辈子许多事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论是庄子上的产妇、温易之,还是她,定然都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她把和离书收进袖口,就要告辞离去。 谢成烨忽略心底不合时宜而泛起的绵绵密密的疼,问道:“姑娘这是担心我不讲信用?” “怎会,我相信公子会践行诺言,只是我爱多想。” 她笃信,若不是为了他要办的事需遮掩身份,谢成烨巴不得立马就去官府和离。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谢成烨厌恶她的决心,又怎么可能自以为是,觉得他会反悔,拒绝和离。 谢成烨淡淡道:“是,我只是想告诉姑娘,不必有此担心。” “一月后,我们便和离。” 日光高悬,院落青石板路上的两道影子,逐渐分离。
第27章 穿肠毒“一个死人,是怎么…… “小姐是同姑爷聊了什么喜事?” 春和在曲水院外候着,瞧见走出门的小姐脸上带着笑,迎上前问。 景明叽叽喳喳附和,“是呀,今晨小姐起来时,脸色郁郁的,如今到姑爷这儿走一遭,面色可好多了。” 沈曦云无意解释她同谢成烨的恩怨纠葛,和离前这一个月她还要装装样子,便只说:“早晨那时尚未清醒,出来走动几步面色自然红润了。” 说罢,用行动止住春和疑惑的目光,拉着两个丫头要回院子。 既然这场错误婚事有了结束的章程,那她也该想想上辈子的其他错误行径。 比如温易之,比如混乱至极的花朝节庆典。 没走几步,迎面撞见垂花走廊下正激烈探讨着的方茂和章典,新任小药童方嘉元倚在柱子边,百无聊赖听着。 沈曦云停下脚步,这才想起来,昨儿方叔说过等谢成烨医治完后,要过来同章典探讨医术。 她不欲上前打扰,对着春和、景明做个噤声的手势,脚尖右转,就打算绕路回去。 不料被方嘉元发现,跟找到救星似的,挥手大喊:“阿姊!阿姊!” 一下子把方茂、章典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沈曦云不好再避,于是拢了拢衣襟,往廊下走去。 “没想到方叔今儿来得这么早。” 她福身见礼,笑着说。 “这求学之道,在于勤奋,宜早不宜迟,”方茂对着章典做个拜师的手势,打趣道:“而且,章老一看便起得更早,听闻窈窈的那位林公子,已恢复记忆了?” 沈曦云望向章典,“我方才同郎君一叙,当是已恢复了。章神医果真妙手回春。” 方茂得知,愈发钦佩,笑容更是热切,“章老国手无双,晚辈佩服佩服。” 济善堂正缺这样的人才,逢此良机,他着实想将人请到济善堂,就算不坐诊,平日能给他们指点一二也好啊。 章典双手揣在宽大的衣袖中,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受此礼,心里暗骂这一趟来得过于麻烦,下回他定说什么也要寻个筏子避开,再不能干此等欺世盗名之事。 三人一番交谈,令方嘉元不乐意了,明明是他先看见的阿姊,怎得又被舅舅拉去说话。 他扯了扯沈曦云的衣袖,说道:“阿姊,昨日我去私塾念书,见到前几日庄子上那人,是蒙学的新夫子。” “庄子上那人,你是说温公子?”沈曦云低头,迁就着他的动作。 方嘉元点点头。 “那你觉着你们新夫子书教得如何?” 方嘉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曦云被意料之外的反应勾起了兴趣,“你点头又摇头,是觉着说不出他教得是好是坏么?” “是因为我猜他应当教得不错,故点头,但昨日温夫子来,午后本要讲学却被人喊走,似乎是说家中有急事,我并未真正听到他教书,故摇头。” 白面团子的脸皱成一团,显然是颇为为难这事的答案。 闻言,沈曦云敛起几分笑意,家中有急事? 她记得,上一世温易之从彭城县来,跟着同姓温的,只有一位姑父,因他父母早亡,是被姑姑姑父抚养长大,后来姑姑病逝,只剩患有腿疾的姑父。 温易之还曾请她介绍过医者,想为姑父治疗腿疾。 他匆匆被叫走,莫非是家中姑父病了? 想到此,她隐隐有些担忧,不愿在孩童面前表露,便在心里记下此事,准备待会儿让小厮寻去住处问问,又轻拍下方嘉元的肩膀以示鼓励,“不妨事,既如此,的确应当这般回答。没听过自然不知道。” 方嘉元重重点头,对这份认可十分赞同。 章典第一次见这位粉雕玉琢的药童,也不伤心自己骗人了,开怀一笑,“你这小郎君不错,老头我喜欢。” 方茂见状,把方嘉元往章典跟前推,“好侄儿,快见过章神医。” 最好还能顺带拜个师,把章老拐到我济善堂中。 前些年这种事都是曹柔做,她每回去临近州县出诊,若瞧见了医术精湛或者在某一道上研究得深入的医者,免不了软磨硬泡,把人请到济善堂待一段时日。 包吃包住还发薪金,美名其曰交流研讨,实际是盼着济善堂的大夫们能多学些东西。 也亏得曹柔的夫君是江州城有名的富户沈二爷,有足够的钱财支撑曹柔做这些。 那几年,整个济善堂全心向医,靠一位位医治好的病人口口相传打下了美名。 可惜,斯人已去。 他方茂也该顶住济善堂的屋脊,为后辈撑起一片天地。 眼前的章神医,就是他为济善堂瞄好的顶级大夫,曹柔能出钱,他虽家资不丰,“贡献”个侄儿倒是可以。 只是,方嘉元没法明白自家舅舅的良苦用心。 他抵抗着方茂手心的力道,想起上回在庄子外头,就是这人把他嘴捂住拖进山里,又没备驱虫药,害得他胳膊被虫蚁咬了好几个大包。 更气了,趁方茂不注意,用巧劲一挣,跑到沈曦云身后躲着。 “舅舅怎一副要把我抛弃的模样,我要跟娘告状。” 方茂强行争辩,“阿元怎能这么想舅舅,我只是让你给章老见个礼罢。” “不相信,舅舅方才脸色分明不对劲,莫不是你想让老先生拿我试药?” 方嘉元从沈曦云身后探出个脑袋,皱眉发问。 “试药?”沈曦云不解地问,“试什么药?” “阿姊有所不知,方才你没来时,舅舅便在跟老先生讨论此事。” 方茂被侄儿的话提醒,面露难色,拜托沈曦云差人把方嘉元带去一边。 人走后,他示意沈曦云走近些,叹口气道:“窈窈可记得你前几日问我的一昧毒?” 沈曦云睁大双眼,惊讶道:“自然记得,方叔这么问,是同章老聊出线索了?” 元宵节后,她陷入前世梦魇,梦境最后,她总会回到燕京西郊的那座院落,躺在青砖上,感受毒药在四肢百骸扩散,侵蚀她的身体,痛彻心扉。 夜里每每惊梦,又得不到章典的消息,她只得开始思衬其他法子,其中一个,便是寻找那昧毒药的解药。 若是能有解药,不幸真走到那样的时刻,她还有最后一条生路。 可去济善堂寻方叔,描绘毒药发作时的功效后,却被告知,在他所了解的毒里,没有一种毒的症状符合她的讲述。 章典答:“方大夫同我说了此事,那些症状和我记忆里一种毒很像。” 她连忙问:“是何种毒?” 章典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姑娘,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前,你能否先回答老头我一个问题?”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这毒的症状的?” 沈曦云垂眸,避开章典探究的神色,低声道:“从我娘留下的遗物中,有本手记,记载她行医途中,遇见的奇怪病症。前些日我无意间翻到,发觉娘并未在此处标注病症,只写是毒药。我一时好奇,才去问了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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