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比着沈江云身边人,给沈江霖减了一半人,饶是减了一半,那也是很多人这辈子都享不完的福气了。 下人们也是有月例银子的,大丫鬟一人每月一吊钱,小丫鬟五百文,粗使婆子六百文,外间出门小厮一吊钱,王嬷嬷依旧拿着一两银子的例,折算下来,光是沈江霖身边人的月例银子都要耗去近十两多银子。 只是这样一来,不多花了两年钱么? 如今沈江霖是在魏氏的主院住着,说是主院,其实沈江霖被安排在了距离正房有点距离的后罩房处,隔出来四间房,单独围了个逼仄的小院,给沈江霖主仆三人住下。 见魏氏闭着眼不搭腔,春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夫人,这样一来,侯爷对您的那点指责可就没有说法了。再说了,大少爷留到十二岁出去,那是您舍不得,外头人家八岁就分出去院子单过的也有,二少爷这般脾性,万一再有下次,也是吓人呢,倒不如这次顺了他的心,等过段时间他自己想明白了,也就转圜过来了。” 听到这里,魏氏自己也琢磨开了。 当年为什么非要抱养沈江霖在膝下,那是她就只有云哥儿一个儿子,哪怕心里再不喜沈江霖,她也要把他抱过来,养熟了。 若是养出个极有出息的庶子能帮着云哥儿,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没出息,也得养着。 哪怕心里再不想往那方面去想,魏氏也知道,万一有一天沈侯爷走了,自己云哥儿也不在了,那就只有靠着沈江霖来支撑门楣了。 没有儿子,留一堆女眷在侯府?其他几房的人恐怕顷刻间都能将她们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多年,荣安侯府拢共就这两个男孩立住了,沈江霖既然没有出息,那就让他好好活着吧。 现如今她和沈江霖虽然有了点隔阂,但是魏氏还是十分自信,这么多年养下来,沈江霖还是只认她一个的,况且远香近臭,倒不如就像春桃说的,这次随了他的心,给他划一个不错的院子,下人也给他配齐,等他看明白了嫡母对他的好处,想来过几天他就能自己想通了。 再说了,如今云哥儿也十五了,眼瞅着就是要成人了,等到云哥儿开枝散叶了,那就更不用愁了,自己还是得把心思好好花在云哥儿身上,尤其是当年选了个碧月出来,就十分不妥当,这回自己定要擦亮眼睛,仔仔细细给云哥儿选个好的屋里人,当然,云哥儿的婚事也要这两年的头等大事,采买聘礼、修葺屋子,哪一件事不要费心思的?。 这么多大事等着自己,确实很没必要还把霖哥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养,不过是耗费一点银子,省的别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嫡母不慈! …… 魏夫人初十就选定了院子,院子在东北角,距离徐姨娘的小院比较近,让徐姨娘开心的不得了。 那边小院叫“清风苑”,是以前是初建府时,太老爷会客休息的小院子,所以自己带着一扇角门出街方便来往,后来那边荒废了,角门也堵上了,不派人值夜了。 “清风苑”因为地方有点偏,加上荒废了许多年,哪怕之前的基础陈设不算差,到底也不算好,只是胜在清净和地方大,里面又种着一从竹林,再加上中间庭院的天井中有一方水塘,到时候放养几尾锦鲤,养上几株碗莲,倒也很有意趣。 沈江霖看过地方后很满意,还特意去了主院毕恭毕敬谢了魏夫人一回,正好那时候沈侯爷也在,倒是让魏夫人长了一回脸,心中暗想,这霖哥儿也不是事事遭人厌的。 分配下来的仆人大多是侯府里的家生子,拢共十来个人一起收拾,也足足花费了十天时间才将屋子整理出来了,这次魏氏大方,让王嬷嬷缺了什么都只管问春桃要,春桃开了府里的库房陪着王嬷嬷一块去挑,同时搬进去那日,魏夫人和沈侯爷都还赏赐了一些日常得用的东西,倒是让王嬷嬷也切实感受到,他们自己一个院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比在魏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要松快一点。 等沈江霖搬到“清风苑”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同时族学也开学了。 王嬷嬷将书袋给沈江霖整理好,刚背上身准备出门,就看到沈初夏带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将手中的布袋子递给了沈江霖,没好气道:“喏,姨娘和二姐一大早给你做的,你带去学堂饿了吃。” 沈江霖眼尖,看到沈初夏的衣袖上也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想来这吃食不是就徐姨娘和大姐两人做的。 沈江霖笑着接了:“谢谢三姐。” 沈初夏有些不自在,平日里沈初夏觉着沈江霖这个弟弟有点自视甚高,看不起她和大姐,对她们也不曾亲近过,沈初夏可不像她大姐一般好性,经常讥讽沈江霖几句,两个人碰上了时常不欢而散。 这还是沈江霖头一次这般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谢谢”。 沈初夏有些狐疑地看了沈江霖一眼,感觉跳水之后自己这个弟弟就转性许多,难道终于知事了? 不过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沈初夏也不想深究,只是有点凶巴巴地嘱咐道:“去了学堂好好读书,别淘气。” 沈江霖是成年人的气量,根本不会将一个小姑娘故作厉害的装牙舞爪放在心上,温和笑了笑,点过头就走了。 沈氏族学离荣安侯府不算远,只在沈府隔一条街的地方设了一个两进的宅院,在原身记忆里,负责教学的是一位秀才,因年纪大了又屡试不中,干脆就被沈家供奉起来,教授沈家孩童。 沈家从发迹那一代起,沈江霖的太爷爷就有六个兄弟,兄弟分出去后又开枝散叶,到了沈江霖这一辈,沈家沾亲带故的人口也要有几百号人,这些人一部分散落在沈家祖籍庐州府,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聚族而居,依靠荣安侯府这颗大树,在京城安家落户了起来。 为了照顾好沈氏族人,从中选拔出优秀子弟,这个族学从沈家入京没多久就开始办起来了,至今在内的适龄读书子弟有五十八人,若有才学者,等中了秀才后还会着重培养。 选贤举能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等沈江霖掀开毛毡帘子进屋的一瞬间,兜头扔过来两本书,差点就直接扔到沈江霖面门上了。
第9章 两本《论语》擦着沈江霖的脸飞了出去,然而里面却没有人站出来打一声招呼的,沈江霖走进一看,只觉得这哪里是学堂,比之菜市场都不如。 学堂里面沸反盈天,几个半大小子追逐吵闹,推推嚷嚷,还有稍微年长一点的,则是头碰头聚在一起,拿着一本画册子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甚至还有一个和沈江霖差不多大的孩子,直接跳到了书桌上,把书卷成一个圈握在手里,手舞足蹈地说着过年时候的见闻,底下还有两孩子急着叫道:“然后呢,到底打没打?” 里头热闹的不成样子,但就是没有一个在读书的。 沈江霖从原身记忆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张课桌,走了过去,有几人看到了沈江霖,但也就眼神瞟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人过来搭理他。 沈江霖在这个学堂里有点格格不入。 论理,他应该是学堂众学子里面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他的大哥沈江云并没有在学堂里上过学,而是通过魏氏娘家人的关系,请了一个名师在教导着,没有沈江云,那沈江霖作为荣安侯府的庶子,自然比其他旁支来的要尊贵些许。 只是原身性子孤僻木讷,人又很轴,看不太起周围那些依附于荣安侯府而生的旁支,和谁都谈不到一起去,在整个学堂里,倒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好在,可能那些孩子家里也都有叮嘱过,没有人不开眼来欺负过原身,只是原身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平平,在这个学堂里,仿佛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每天都是沉默着来沉默着走。 沈江霖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周围闹哄哄的学子们,这个学堂其实就是三个房间打通的大开间,最前面的墙上头挂着孔圣人的画像,画像下置放一条长案,上面有香炉供奉。 香案前方又是一张四方书桌,上面摆着一些书籍,同时还有一把长长的戒尺,书桌后头是一张圈椅,显然是给先生坐的。 如今学堂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快到齐了,书桌是按照六张一横排往后排去,可能是因为沈江霖身份的原因,安排的座位倒是就在正中间最前头,五十八个学生,大部分年龄都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最年长的也不过十五、六岁。 来这里求学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和沈家沾亲带故的,有些人家是为了让孩子学几个字,至少契约文书要会看,以后就是做些小买卖,也不至于就被人给骗了,当然,顶顶重要的还是学堂里会包一餐饭,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也算给家里节省了口粮了。 故而到了年纪的沈氏子弟,还是都会到学堂里学几年的。 还有些人,则是真心想让孩子试试,能不能读出来,如今这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万一能读出来了,那不就是一步登天么? 所以这里算是沈家孩子们的一次初筛,能筛选出来的,后面就会另择名师教导,筛选不出来的,那就在学堂里且混个三四年功夫,等长成大人样了,就出去做事去了。 沈江霖不是很能理解沈家当家人是怎么想的,要让原身也在族学中一起读书。是要让自家孩子起带头作用?还是认为原身不是那块料子,所以干脆破罐破摔? 别的尚且不论,这样的读书环境,这样的师资力量,沈家虽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是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在孩子教育上的投入都舍不得了? 这十几年来,沈氏族学里走的最远的人也不过是止步秀才功名,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举人,至今一个也没有。 人才凋敝,治学不严,想来是沈家败落的另一重原因。 沈江霖记得,马上要来的先生姓张,已经要五十多岁光景了,来沈家族学坐馆八年了,一年拿沈家五十两银子,住就住在书堂后头的小宅子里,包一日三餐,管着手底下这么多孩子。 只是这位张先生是个老学究,天天掉书袋子,只让这些孩子们死记硬背,只要不皮到他跟前,张先生也不管,只按照自己的进度教书,讲过就算完事了。 万一闹得太过,吵到张先生教书了,那他可就直接拿出戒尺狠狠打手心的,好几次将两个皮猴的手心都打烂了,吓得没人敢在张先生面前造次。 所以当大家一听到有人说到上课的时辰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快速奔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只是等了一刻钟了,还不见人来,有些人就开始朝着窗外张望,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江霖低头翻开书本,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大学》,很久没看这些儒家经典了,如今再次回味,心境发生了变化,也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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