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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一开始手忙脚乱，差点从床边上摔下去，好不容易站稳，手心也焦急出汗水，他大喊着让外面值夜的人赶紧去把布置好的产房腾出来，自己将宝敏抱过去。 进了产房，宝敏已经疼得浑身都是汗水。 羊水、汗水同样沾湿了胤祐的衣裳，他紧抓着宝敏的手，被吓得六神无主，“别怕别怕，产婆跟女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就生这一个……” “玉荣跟弘旻也是我们的孩子，就要这一个就好，再多也不生了。” “要是母妃、皇阿玛再说这些，就让他们自个生去，要是乐意就挂我们两名下，我也不介意。” 宝敏本身就因为宫缩痛得不行，又不敢大叫出声，怕是浪费力气，等之后使不上劲儿。 她烦躁地闭上眼睛，捂住胤祐的嘴。 “别说话。” 胤祐停住。 宝敏说：“太吵了。” 吵到都不知道是她生孩子还是胤祐生。 好在产婆来得及时，将胤祐请了出去。 产婆是提前就请进府来，自然也知道胤祐对宝敏是什么态度，往常在别的地方敢说的话，今日也只能化作一句，“贝勒爷在这里站着，容易让福晋失神，使不上劲来。” 劝胤祐站得远些。 出了里屋，胤祐就不肯再退了。 他蹙着眉头不耐烦道：“还退，再退你让我退出府好了！小爷找你们来是帮助福晋生产的，哪来那么多破规矩，这是贝勒府，爷就是最大的规矩！” 产婆看着胤祐跟福晋不过一门之隔，轻叹口气，好言劝道：“贝勒爷，这还是只是刚开始，等真正生产的时候更痛。贝勒爷站在外面就好，可别千万推门进来，容易把屋外的邪风带进屋内。伤到福晋就不好了。” 胤祐一听，自己还得站在外面傻愣愣地听着，当即不干，“那小爷也到里面去。” “哎——” 产婆还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在她发愣的时候，胤祐已经闯了进去。 刘进喜在外头跺脚，想拦也不敢拦住。 七贝勒府到底谁是真的主子，这事刘进喜心里面还是有数的。 他可不想去边疆扛沙子。 刘进喜看着产婆一脸为难的样子，挥挥手，“算了吧。” 里面生产的可是福晋。 还能让胤祐怎么着呢？ 胤祐进去后，按照一套流程熏火消毒，身上的衣服还沾着羊水跟血，浸染成深色，他站在里屋的一边，没敢太过靠近，怕挡着女医跟产婆的道路。 屋子里面被火烘烤得滚热，但胤祐觉得自己背后发凉，尤其是宝敏压抑着的低啜声，怎么听都让他难受得很。 胤祐从不信神佛，哪怕是他有意识后，知晓自己腿脚跟其他兄弟的不一样，宫中的宫女、太监背地里可怜他，皇阿玛不喜他这番残疾，胤祐也未曾像母妃那样，去跟神佛诉说过自己的痛苦和心愿。 但是这次不同。 他竟然生出一丝虔诚的希冀。 无论是哪方神仙，只要能够让宝敏安全生产完，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就好。 胤祐站在原地，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深陷入肉中，无意识地随着宝敏的疼叫声越捏越重，他浑身忍不住地轻颤，看着不远处的疼得受不住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胤祐甚至希望倒退回九个多月之前，他不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需要什么来证明他和宝敏之间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 他后悔，也害怕。 僵硬站直的关节让胤祐天生残疾的腿开始发疼，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顺 着下颔一路隐没入衣裳之中。 一个时辰后，宝敏肚子里着急出来看世界的孩子自己滑溜地钻了出来，那种撕裂的疼痛开始缓解。 宝敏眼睫上沾着泪水，撇头看向被产婆擦干净身子包裹住的孩子，有气无力道：“那傻子还站在里屋？抱过去给他看，我没力气，不想看。” 她疼得不行，又不敢乱叫，生到一半，心里面就来了火气。 恨不得让胤祐过来吃这个苦头。 产婆和女医将出生的小格格检查了一遍，除了肌肤红通，其他一开始她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没有残缺，是一个完全健康的小格格。 胤祐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从产婆手中接过女儿。 他的双手拿过很多东西，幼年抓周拿过兵书，去皇子所读书的时候拿起毛笔，无人在意的时候在乾东五所捏过刺荆，无数次告诉自己——“他要出人头地”。 后来，他拿着弓箭、刀剑上了战场，又在满屋红绸下握住福晋的手。 扛过锄头、犁耙，捏握过泥土和粮食。 他的腿是坏的，可他的双手，完好无损的双手抓过太多的东西。 太好的东西，以至于他抱住女儿那一瞬间，不自觉地颤抖。 颤抖的声音传来他的急躁，“是……是健康的吗？” 是健康的孩子吗？ 产婆喜笑颜开地恭喜道：“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小格格身体健康，哭声也格外洪亮，日后必定是个聪慧的孩子。” 胤祐抱着孩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发麻疼痛的双腿将他从虚幻之境拉出来，“福晋呢？” “福晋脱力睡了过去，之后再观察几个时辰，就没事了。之后就好好坐月子，多休息便好。” 房间内弥漫着血腥味，胤祐抱着闺女，让刘进喜和杨梅等人给府中每个人都发奖赏，他走到床边，床上的用品已经被手快的宫女换了新的。 胤祐将孩子交给奶娘好生照顾，自己从宫女手中接过湿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宝敏擦脸、擦手臂上的汗渍。 下面更是鲜血淋漓。 胤祐觉得自己上战场都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他紧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撩开宝敏湿掉的头发，“绝对不生了，要生就让老头子自己生去。” 反正都快二十几个弟弟了，爱生多少生多少。 爱新觉罗氏也不差他这一家的孩子。 玉荣跟弘旻也是他们的孩子，最小出生的孩子不会感到孤单。 可他只有一个福晋，要是出事了，人生漫长，胤祐根本不敢想他失去福晋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刺骨的寒冷让胤祐发凉。 因为是半夜生产，玉荣跟弘旻一觉睡醒，家里面就多了个妹妹。 妹妹又小又轻，哪怕穿着百家衣，也跟刚出生的小狗崽一样幼小。 他们踮着脚在摇床旁边看。 奶娘担心他们趴在摇床上会把摇床弄倒，便让伺候格格阿哥的宫女太监扶着他们踮脚看。 玉荣锐评，“妹妹不好看。” 弘旻说：“额娘之前说小孩子出生都这样，等长大了就好看了。” “那她明天能长大吗？” “应该不行……” 玉荣皱眉，“你要好好习武，我明天也跟着何女医去学习药材医术。” 弘旻一愣，下意识觉得不好，扭头看向玉荣，“你又想什么呢？” “要是以后有人说妹妹不好看，我负责药麻他们，你就把麻袋套他们脸上，拖到小巷子里揍一顿狠的！” 玉荣语重心长道：“说小孩子不好看的言论，可是会让他们哭鼻子的。” 弘旻：“……” 那也不是你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可以解决的啊！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睡着的孩子吐着口水泡泡，睡得正香。 完全不知道已经有哥哥姐姐想好，之后无论做好事还是坏事，都得打着妹妹的旗号做。 宝敏浑身难受，醒来之后就想洗澡。 但是经验丰富的产婆跟女医都拦着，搞不好还得再出血，发炎。 宝敏抓住胤祐的袖子，“难受，头发里全是汗，我要洗澡。” “我帮你擦干净，好好听大夫的话，等坐满月子再洗也不迟，这个天正冷着呢。” 胤祐说擦头发也是真的帮忙擦，一撮一撮地用湿帕子擦干净，然后再熏烤干。 虽然还是不舒服，但好过没有。 宝敏也不挑剔。 宫里面的赏赐也是卡点送过来，康熙和太后都送了丰厚大礼。 康熙送来的是封赏，以胤祐这些年的功绩，封他为多罗淳郡王，赏赐金银珠宝数箱。 更是给刚出生还不能见风的小姑娘封为郡主。 小孩子的封号反而越过胤祐。 梁九功将旨意送到，乐呵呵地扶起跪在地上的胤祐，和气道：“淳郡王所求，皇上都已应允。圣上口谕，娶妻当娶贤，老七这个福晋，最得朕心。” “日后夫妻相持，更应该思民所思，劳民所劳，为朕分忧。” 胤祐替闺女跟福晋接旨，等送走传旨的人，他乐呵呵地拿着康熙赏赐下来的万福金圈跑回室内去找宝敏。 因为担心将寒气过给宝敏，老老实实在外面将身上的寒意驱走，这才缩到床旁边同宝敏说话。 宝敏这些日子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一是身体太疲惫，二是醒着就下身疼痛。 睡觉能够让她感受不到痛。 “你也不嫌弃味道不好闻，没事就去带孩子，天天跑过来烦我做什么？” 屋子里面的地暖烧得热乎，就算把东西都换过一遍，还是有一股很浓厚的血腥味，宝敏都不想待，这个傻子跟 闻不到一样，一下朝就跑过来。 “玉荣跟弘旻回去读书了，玉宁正睡着呢。” 小孩子一天到晚觉多得很，胤祐一开始还让人都安静些，别吵着玉宁。 后来被宝敏骂了一顿，让她们都正常干活，别到时候给玉宁养成习惯，不到非常安静的环境就睡不着觉，分不清楚白天黑夜，等睡眠时间缩短后，指不定折腾谁。 于是小小的房间里面又恢复低语声和打扫声。 胤祐将万福金圈给宝敏看，得意道：“如何？小爷可是说到做到，在信里面同你说必定让她的封号比我高，没和你开玩笑吧。” “你同阿玛说了什么？”宝敏看着做工精美的万福金圈，沉默片刻，忍不住道：“这圈这么大，算是阿玛送给闺女的压岁钱吗？” 如果是压岁钱的话，是不是可以额娘代为保管…… 胤祐嘴角轻扯，把金圈拿了回来，“明儿我给让人给你打一个。” 夫妻多年，宝敏不用言语胤祐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一个？” “打一套。”胤祐补上，“玉荣和弘旻也有。” “哦，那这钱？”宝敏攥紧自己的金库钥匙。 胤祐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的封赏，这还没捂热呢，又全部都进了福晋的兜里。 “福晋，你知道周扒皮吗？” “啊？” “你现在特别像哈达那拉扒皮。” 胤祐觉得自己那个钱，真的是雁过留毛。 宝敏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情逗乐，笑得发疼，抬手捶了两下，“快走，看到你就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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