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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却偏偏并无如果，她是真真正正的从千年之后的繁华世界，来到了这般困苦处境。 她抓着充满了豁口的粗糙陶碗，想起秦小弟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姐弟二人并不是第一次吃这蛇羹了。 那么，秦小弟怎么想呢？ 他也觉得这蛇羹滋味好么。 想到这，秦梨忍不住问道：“阿弟，你喜欢吃这蛇羹吗？” 秦小弟已经将碗中最后一点的汤渣舔食干净，听到阿姐清醒之后总是在不断提出的古怪问题，也习惯了许多。 他想了想，比起平日里的苦涩菜羹，这肉食的滋味明显要好了太多，于是便点了点头：“喜欢的。” 于是一时间，屋中围着那一个升腾着热气的瓦罐，二人显得有些安静。 她抿着唇，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蛇羹好吃吗？” 秦小弟这时才放下了破旧的陶碗，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 说实话，他自小吃的便是这些，如果要问他好不好吃，他也不知晓要如何回答，毕竟他也是吃惯了的，但如果说好吃的话......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窗外的那一株茂盛的梨树，如今即将入夜，那一棵招摇的梨树在晚风之下摇曳着枝叶，舞着长枝扇叶的影。 然后开口道：“不好吃。” 秦梨听着，心头一跳。 他顿了顿，又继续对着阿姐说道：“梨子好吃，阿姐，等到屋外头的梨树上有摘不到的，摔坏的梨子掉到地上，咱们就能吃了。” 听到这，秦梨不禁捏紧了碗，随后低头咬住了碗中的蛇肉，开始咀嚼吞咽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句话，这个答案，这言语中蕴含的意思，她全都不喜欢。 院子里头的梨树，也是家中的重要资产，然而一家人却并不能肆意的将其食用，那是秦母要拿去集市上头换钱的。 只有卖不出去了，即将坏掉了，又或者是从树上摔了下来果皮并不完整的，才轮得到家中人食用。 而且小弟记忆中最是香甜的味道，也就是那些摔坏的，从树上落下的烂梨子。 这里，真是个糟糕的世界。 待蛇羹分食殆尽，姐弟二人便是一同上了床榻。 如此小的屋子，除去原本秦父秦母那一处靠里头的，那靠窗的便是姐弟二人的床榻了。 春日晚寒，夜深露重，外头的阵阵凉意总是惹得人浑身颤抖，时不时还有如针细雨悄无声息的落下，于是便要盖上一床被褥以抵春寒。 家中并未点着灯，见天黑后，寻常人家便是要入梦。 入夜通明，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事。 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才不时点的起油灯，其它人家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舍不得那灯油。 入夜得光在她眼中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却对于如今的寻常百姓而言奢侈至极。 而秦梨躺在床上，枕着青竹编成的头枕，同阿弟盖着一床的被褥，睁着眼睛，却是有些许睡不着。 她不喜欢这里，陌生，拮据，简陋，实在是没有多少能令她欢喜的地方。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就要在这个世界，这样的环境里继续生存下去了。 身上盖着的这一床被褥里头，填充的并不是棉花，而是干草，柳絮，棉花，些许野兽的皮毛，鸟类的羽毛做成的被芯。 并不厚重，却已经是这个家中的重要资产，哪怕是到严冬之中，家中人也只能靠着这一床被褥御寒。 这一床被褥已经用了许多年了，哪怕她点了火堆，将这被褥一番烘烤，又将其带去烈日底下晾晒，也还是难免有些许味道。 想起第一次见时，上头甚至还有些许爬虫的痕迹，令她毛骨悚然。 可现在，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床头支了个架子，上头捆着一大束的青色草叶，散发着淡淡的气味，给姐弟二人带来一时的安宁。 她还记得第一夜来到这入睡时，因着被蚊虫惊醒，还有山外不时响起的陌生的野兽嘶吼声令她惊恐至极，于是彻夜未眠。 而后秦小弟第二日问了她，她随口便说道因着蚊虫叮咬于是才睡不踏实。 而后秦小弟便去外头，采来了这些驱虫的香草做了个简单的架子，捆在了床头。 那是整整一大篮筐的香草，都是什么芸香艾草，香茅薄荷之类的芳香植物。 第13章 入夜香随眠 平日里家中忙忙碌碌，无多少空闲时间，而秦小弟只是因为她随口而言，便不辞辛苦的前去寻找这些野外驱蚊的香草。 仅仅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已。 一旁的秦小弟已经陷入沉眠，只是今晚月色较好，令她还能隐约看见他那显得面黄肌瘦的脸庞。 这个阿弟，远比她想的要乖巧懂事，心思也是细腻至极。 且这家中按照年岁来说，二人只相差一岁，她如今乃是八岁，这孩子也就是刚刚过了七岁的生辰罢了。 可这样小的年纪，心思却是如此的缜密，甚至令她对那耐心细致的照料有些无所适从，又不禁感到十分的安心。 待入了夜，细细思索时，她才意识到了自己是这个家中的阿姐，这孩子也一直喊的她阿姐。 理应，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较为年长的人照顾这个孩子，成为他的依靠才对，这几日却是因着难以适应，过得这般的手忙脚乱。 她看着阿弟那饥瘦的容颜，眼神坚定的对其小声说道：“阿弟，以后阿姐一定会带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入夜清凉的晚风中，茅屋内寂静至极，有风散入屋中吹拂起了床头挂着的香草，带起一阵清新安宁的味道。 秦小弟躺在床上，睁开了那一双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转头看向了一旁总是发出动静的阿姐。 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阿姐你不要再闹了，明天还要做活，你快点睡觉！” 秦梨看着阿弟，眨了眨眼睛：“嘤......” 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后，就合上了双眼睡觉。 真伤心，我的弟弟虽然乖巧懂事，可是对姐姐超级冷淡。 待到第二日的清晨，村子里头的公鸡一大早上的，才刚刚打起了鸣，随后惊动了村子里别的大大小小的公鸡也开始打鸣。 思绪太多睡眠较浅的秦梨，被那鸡鸣声惊醒后，便是拖着秦小弟二人一同起了床，然后胡乱的用凉水洗了洗脸之后，便是草草漱了口。 开始向着田里头的小溪走去，一路上还泛着淡淡的或深或浅若有似无的水雾，水雾之下是点点粘着晨露的野草。 一路前行，打湿了衣摆，令肌肤之间都感到了一阵凉意，秦小弟刚刚起了床，身上价偏高的温度糟了这晨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然而秦梨却是未曾在意这等春寒湿露，兴奋至极的拉着秦小弟继续向着小溪跑去。 只是待到入了山野之处深了，看着前方雾蒙蒙的视线，对这漫天晨雾才有了些许的惊奇。 毕竟，这般的景象，她确实也是第一次见到的。 她见过的印象最深的雾，就是小学时有一天晚上下了暴雨，她一个人清晨上学。 那里有个很大的草场，她路过时看到整个草场的青芽都深深浅浅的淹没在水里，又忽然的有一些白雾笼罩，整个草场好像是个支离破碎的镜子。 那日清晨水雾腾腾，阳光刚好升起，草上的水雾似散非散，有斑斓的彩虹在破碎的镜面上拔地而起，令她觉得不似人间景。 待秦梨一路走到了坡地较高之处，回望山脚下的村庄，发觉天空中的朝阳还并未升起，白雾在山间青丛之间弥漫。 许多靠近边缘的茅屋围，栏皆被浓雾所淹没，令山下村庄许多角落都显得若隐若现，那清晨的水雾，仿佛要将这村庄吞没一般。 此情此景，却是有几分玄妙色彩的，若是哪一位饱读诗书者路过此地，或许会为其惊叹一番，然后作诗一首。 不过可惜的是秦梨虽先前并未见过几次，却也只觉得寻常。 九年义务教育告诉了她，这山间晨雾乃是因为昼夜温差，空气当中的水汽饱和到了一定程度，随后便会产生这般的水雾。 再加之山林之间，草木丰茂灵水充沛更容易留住湿气，才令水气饱和度加深，待到清晨阳光一晒，这雾便会极快的消散了。 这就是没有什么文学天赋，又读书太多的某一种坏处了。 一个人如果活得太清醒，知道的太通透，生活便会显得少了几分诗情画意的浪漫色彩。 水汽滋润着肌肤，也令其显得柔软脆弱了许多。 秦梨一路前行的时候，就被某些不知名的锋利草叶划破了小腿的肌肤，明明昨日上山时还没有这等事情的。 好在这些伤口并不深，有的甚至只是浅浅的一道白痕。 只是待到水雾散去，这些伤口被那太阳一晒，干风一吹，大抵就又会泛起痒来，这可就要令她令人难受了。 二人迅速的疾步前行着，未至多久便是来到了家中的田地，再顺着薄雾来到了溪流旁。 秦小弟的记性还是好的，一路顺着竹标将溪流里头浸着的长篓逐个取出，然也未曾将其打开。 五个长篓取出之后，便是绑在了一根麻绳之上，然后又再次将其竖放着防止里头的东西跑出，再次浸没入了小溪中边缘较浅之处。 秦梨絮絮叨叨兴奋至极的同秦小弟说着螃蟹的吃法，而秦小弟却十分认真的对着阿姐说道：“阿姐，你这几日花销的柴木过于多了一些。 咱们等会得在山上捡上两捆，然后再回去，否则家里头的柴火很快就不够用了。” 秦梨愣了会，而后十分乖巧的看着秦小弟，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家中的柴木来源，多是从山上捡的，然却并不算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是在山上拾得干枯的柴木，这还算得上是好的。 可村庄之中的人来到山上，大多都会将干枯的柴木扫上一遍，如此如此这般，这山中干枯的柴木便算不上多了。 于是便要在这山中伐木，或是取出那些并不算干燥的活木将之折断，之后再带回家中，这种活木自然是难以被灶火燃起的。 所以这些活木还要带回家中等上许久，待其慢慢的风干到一定程度，才能当做柴火使用。 好在，秦家的田地距离村庄虽说有些远了，但这路上却因着常有人上山砍柴做活踏得平整，不算坎坷难攀。 第14章 溪涧有钳虫 这一片山林间剩下的柴木还有许多，姐弟二人搜寻起来并不算太难，只是还要担心这山中是否有什么蛇虫鼠蚁。 所以搜寻柴木之时，秦小弟取了一根长棍于林间摸索，而后担忧阿姐又见了长虫，会受到惊吓，于是令阿姐在林子外围看着就行。 是的，这几日自阿姐发烧从床上清醒之后，除去总是在家中不停的整理着东西，清扫灰尘，将瓶瓶罐罐洗净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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