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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桃：“你只会恃强凌弱。” 他提着银白的树枝，和当初执着引玉剑时动作一样，眼底含着一丝笑意：“日后记得勤勉修炼。” “若想快速提升灵力，需修身养性。” “切忌、纵欲。” “否则……” 否则他在黄泉路上必会嫉妒发狂，不得安息？ 她一向胆肥，贪图美色，日后左拥右抱也并非没这个可能。 可后来的事，和他一点也不沾边了。 江冷星改口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开心就好。” 旋即划出一道灵光，形成一扇透明的门，隔在二人之间。 田桃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她冲了过去，却撞在门上，被弹了回来。 两人距离很近，但触不到彼此的体温。 这人就知道说屁话。 “可我想你活啊。” 她拍打着门，无济于事。 江冷星读懂了她的口型，不再回应，转过身，云起小筑方向已成一堆废墟，灰烬如巨浪，猛烈翻腾。 他提着手里的桃枝一跃，毫不迟疑融进浊雾之中。 田桃眼睁睁望着少年的白衣被吞噬，整个世界仿佛掐灭的灯火，变得无比黯淡。 她徒留原地，不知该去往何处。 灰黑色的天空下，邪灵嘶吼咆哮，唯有身后绿油油的山间小道，包裹在结界之内。 恶灵从天而降，想要撞破结界闯入其中，却在触碰到边界刹那，被冰霜冻结，逐一碎裂。 离开的山道，是一条平坦开阔的下坡路，田桃站在高处，沿着笔直的路径慢慢望去。 一路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原来，江冷星早就铺垫好了一切。 她往前走了几步，果真一路畅通无阻，无论外界多么混乱，这条山道安静到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眼前的景象倏地模糊了。 这并不是她想走的路。 江冷星太自私了。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认为，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若无牵无挂，她自可人间逍遥自在。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胆小惜命，灵力低微，所以这混蛋就天真认为，他可以处理好一切，让她若无其事离开么。 他太瞧不起人了。 · 涂山尧站在一处断崖上，等候许久，见到江冷星出现那一刻，并不意外。 他并未催化魔芽，体内只有残存的邪力，可驱使恶灵。 位于至高处，方才二人一举一动他皆看得一清二楚。 阿桃若离开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起初暗自得意，用阿桃牵制江冷星，是绝妙的一招，可越到后面，事情愈发偏离他的想法。 绕来绕去，举步维艰，反而把自己套牢，这便是所谓的自食恶果， 魔芽之痛，他再清楚不过，又怎舍得让阿桃承受这一切。 也曾想过就此算了吧，不如借助魔芽之效，把她留在身边，只简简单单做涂山尧。 可惜，此物终有败露一日，那时必是她的死期，无奈之下，只能顺势而为，让江冷星救她。 江冷星做到了。 剩下的，就剩他们的旧账了。 “江家小少主，你要来杀我了吗？” 树枝颤动，风撩起涂山尧的青色袍角，他眼尾上扬，一脸漫不经心。 一副对死毫不在乎的样子。 江冷星落在他身前，目光盯着男子身上，不气不恼，只淡声道：“好久不见。” 涂山尧嗤笑一声，一字一顿：“江少主是来和我叙旧的啊。” 江冷星不置可否。 昔日的小妖怪，此时个子已高他些许，脸上总是带着春风和煦的笑意，如若不是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很难找到从前半分影子。 烈风刮过宗服，他俯视山间枯色：“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涂山尧踢了颗石子进山崖中，语气随意：“你错了，我想要的，从来都是——” 他歪了歪头，盯着那张玉白的脸：“你痛不欲生而已。”
第134章 想听 无论从他口中听到多么荒唐言论, 江冷星都不意外，情绪平淡如沉在湖底的石子。 山风灌进宗服中，猎猎风声响起, 他手中桃枝散发出霜白的灵光，早已按捺不住般。 “不愧是你呐，” 寂静半晌, 涂山尧目光下瞥，忽地低笑一声，明晃晃嘲讽，“果真连剑都不要了。” 他想过江冷星糊涂，却未想过这人在如此紧要关头, 还顾忌儿女情长。 失去剑的江冷星, 什么也不是。 笑完后, 不忘厌弃地补上一句：“俗气。” 刺耳的话语还未进入心里, 宛若消散于风中，和上一次相比，江冷星有耐心多了。 他的语气, 像在教训一个晚辈：“把恶灵收回去, 我便饶过你。” 每当恶灵释放，浊气扩散，百里之内草木萧疏，万物失辉, 徒留一片死气沉沉的区域。 “少在这假惺惺。” 涂山尧懒得再看他, 饶有兴趣地欣赏山谷里的“美景”, 恶灵占领途径之处, 飞鸟走兽吼叫着奔逃。 他目光温柔，仿佛听到了美妙的韵律, 很久以前，在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们五花八门灵器下，他也如此惊慌失措过。 只是，缺少了逃走的机会。 旋即，他语气略沉：“废话真多，动手吧。” 所有的一切都该烂掉。 烂在地里，发出腐朽气息，才是这片大陆应得的。 疾风骤起，枯叶沙沙作响，悉数卷入苍绿灵光之中，叶片闪烁，化为刀刃飞出。 桃木枝竖起，江冷星闭目念诀，凌厉的寒气凝聚于木剑之上，再睁眼时，眸光一冷，手中的剑随之斩出。 刃片割在剑身上，擦出白色火花，然后自动四分五裂。 趁其不注意之际，江冷星闪身绕至涂山尧身后，刻意将木枝抽在他背脊上。 一鞭子之后，他又一鞭子抽在涂山尧后腰下三寸之处。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侮辱人。 涂山尧也没意识到会是这般打法，足尖一踏，正想离开原地时，最后一鞭子甩在他右手掌心上。 摊开手一看，赫然有条笔直的红痕。 “迂腐，”他身上散发出黑雾，如火焰燃烧，“我没心思陪你玩。” 魔芽虽不在体内，可残留的力量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对付没有剑的江冷星，勉强可以。 威压迸发，山谷里的恶灵受到感应，如沸水般狂欢躁动，嘶吼声似要撕碎这片山林。 强行运转灵力，会遭到反噬。 江冷星看着他慢慢沦落，却来不及阻止：“收手吧，我不会杀你。” 灵力逐渐溃散，魔雾扑来时，他向后撤去，下腰躲过一击，正要起身时，一只手朝他喉咙袭来。 涂山尧掐住他喉咙，虚沉在他身上，迫使他不断向后撤去，直到一声闷响，将人压在了山壁上。 他不想听一句废话，过往的经历，和入地狱没有区别，死不死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该求饶的是你啊，江少主。” 峭壁上的灰尘和滚石落下，涂山尧几乎是咬着牙在他耳畔说。 什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概不装了。 从前藏起狞恶的一面，将腥味浓重的魔气隐去，装作他身后的尾巴，天天赖着他，又有什么用。 人啊，就是这样。 只允许接受太阳底下的那面，一旦阴暗面暴露无遗，他们便会如避毒虫，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前一夜能同塌而眠，一觉醒来，也可以一句话也不问，妄下定论。 窒息感翻涌而来，少年颈间暴起青筋，胸腔剧烈起伏，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濒死之际，喉咙处的五指倏地一松，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并未将手挪开，而是掐住他的下颌。 “想好怎么求饶了么，嗯？” 一下子把人掐死了多没趣，涂山尧乐于戏弄他，从那群人手中，他太知道怎么折磨人了。 “趁紫云宗人赶到之前，离开这。”少年嗓子干哑，略过他，瞥向天际。 在紫云宗禁闭时，每隔一段时辰，会有不同弟子前来巡视，约莫这会，同宗的人已经发现他逃走了。 就算破不了他的结界，察觉不到他已下山，也会被这股动静吸引过来。 “你装什么好人。” 不知哪句话触怒了涂山尧，他双手按在少年肩上，腿一抬，膝盖顶了出去。 “你和他们一样，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又在哪给我设陷阱了？” 说罢，他毫不留情，又一膝盖顶了出去。 “咳咳……” 少年心口一疼，吐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液体顺着雪白宗服滑落。 “江少主，求饶啊，你求我，我便不杀你。”涂山尧掐住他喉咙，目光落在手背的污血上，眼神越发冰冷。 江冷星：“咳咳……你走吧。” “不肯求？真不怕死啊。” 涂山尧不依不饶，换了一条腿，继续撞击少年的腹部，力道却一下比一下轻。 他还不想太快把人打死。 江冷星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 浅褐色瞳眸中，尽是失望和愤怒。 再次相遇，从来都是涂山尧扰得他心神不宁，思绪混乱，这还是第一次，见其如此动气。 他明白，这只小妖怪想听什么。 小妖怪并非想看他求饶，而是一句—— “对不起。” 少年微弱的声音响起，口中含着血，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但这并不妨碍涂山尧听清，他靠得很近，那沙哑的响声，就在耳边传出。 他动作倏地一顿，稍稍拉开距离，嘴角浮现戏谑的笑：“还是不肯求饶？被我踹糊涂了？” 嘴里不信，但他膝盖骨并未落在少年身上。 江冷星沉默地望着他：“……” 少年衣领被猛拽起，涂山尧似乎想要辨别他话中真假：“现在认错？从前哪一个人不问心有愧，其中也包括你，得知我身份后，最后不一样如弃敝履……” 他天生就不被欢迎，不够幸运。 师父善待他，可无力保他。 江家少主怜惜他，可一朝反目成仇。 他总是得到又失去，一遍遍燃起希望，一遍遍失望，一步一踌躇，踉踉跄跄，无根无蒂。 还好，阿桃比他幸运。 有江冷星在，可以力挽狂澜，救她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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