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又往嘴里送了几颗果子嚼。 本以为顾贞绵会沉浸在父亲离世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可直到三日后,顾贞绵入皇宫了。 她如今身体羸弱,就连下跪也要小昭搀扶着。 周昌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开口说:“不必多礼,有什么话对朕说,直说就是了。” 顾贞绵站直身子喘息一口气:“谢皇上。” “来人,赐座。”皇帝一声令下,宫女立刻端来一把椅子。 端坐好后,她方才大胆表达自己的来意:“臣女此次来是想提早婚约,父亲病榻上十分期望臣女能出嫁,此番也是为了尽孝,还请皇上成全。” 这倒是令他没有想到。 前头江韫烨要取消和顾家的婚事挨了十大板也心甘情愿,如今顾贞绵更加急迫。 “守孝三年是自古以来的规定,但朕身为皇帝,赐下皇婚却不遵守,有违天道伦常。”周昌帝虽然深受顾太师的教导,颇为感激,但也不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这话听得她,下意识抱了一下肚子,随即又挪开手,“皇上说得是,只是臣女怕这一拖延,日后怕是会出许多岔子。” “什么岔子?”她守孝三年,江韫烨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 顾贞绵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其实……臣女一直有件事闷在心里。” “哦?何事?”她说话吞吞吐吐,周昌帝觉着顾太师的女儿甚是不像父亲的样子,顾太师生前说话敞亮,是个明白人。 “江家小妾施桃花。”她抬眸去瞧皇帝的眼色,整个国家无人不知周昌帝喜好美色,更何况施桃花先前还夺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不可能入不了皇帝的眼睛。 提到她,周昌帝的眼睛亮了一瞬,虽然仅只有一瞬,但顾贞绵捕捉到了。 “你闷在心里的事就是江家小妾?”他搞不懂二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皇上不知,这施桃花和江韫烨定的是娃娃亲,二人之间并无感情,江韫烨因为爱慕臣女,也一直没有进过她的小院。”这番话下,周昌帝的眼睛闪着光亮,这代表什么?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 “臣女知道他一直心向着自己,但臣女私心想和人一世一双人,毕竟定下娃娃亲不当数,也不能一直耽误她后半辈子的幸福。”顾贞绵思忖说,暗中观察皇帝的眼色。 “只是怕做过妾的名头那儿,日后嫁给他人会不受人重视。” “这有何妨,既是清白之身,旁人的污言秽语,岂能当真。”周昌帝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仿佛已经想到桃花日后的处境,真心实意的替她感到不值。 顾贞绵叹口气说:“相识一场,虽不想共事一夫,但也不想见她日后奔波辛劳。” “咳咳,放妾的事江韫烨他同意了?”周昌帝十分认真地问。 “当然,不然臣女也不会担忧守孝三年,怕他日后悔改。”她颔首说道。 “这话倒也不错……”周昌帝仔细想了想,“你要将婚期提前的事,朕权当不知晓,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达成老师的遗愿。” “谢皇上!”见他做下承诺,顾贞绵欣然应道,“家父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的。” “你既是太师之女,朕自然也希望你喜乐平安。”周昌帝虽然口中说着祝福的话,脸上神色却是喜色。 仿佛在为另一件事而高兴。 * “江哥,这静光庵都是什么伙食,都快给哥几个饿的没力气了。”一个跟班皱着个脸无奈地说,递上两个白面馒头佐证。 “再坚持几日,下山就可以吃香喝辣了。”江韫烨捂了捂肚子,其实他也饿得慌,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浮现出桃花当时递上来的一串烤得焦香的食物,一口咬下去满嘴油肉香,喉头跟着滚动了一下。 两人守在房门外,门咯吱打开,一个宫女走了出来,对几他说:“江大人,贵妃娘娘让奴婢把这些糕点给您。”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纸来,打开一看就是宫里头的御厨做的,花样精致个头不大,适合给女子吃。 “这使不得,”江韫烨避嫌,“这糕点还是娘娘自个儿留着吃吧。” “江大人收下吧,贵妃娘娘说你们守着她,这就当犒劳你们的了。”说着,也不顾江韫烨愿不愿意,一把赛道他手上就进去了。 身旁的人凑上来,小声说:“江哥,既然贵妃娘娘都说给咱们吃了,就吃吧。” 说着赶紧拿了一块,一口吃进嘴里,他叹了口气,将油纸里的全数给他,“拿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在静光庵的时光总是很漫长,袁贵妃时常待在房中吃斋念佛,偶尔去静安师太那儿,两人相对而坐,不知说些什么。 庵内的小尼姑没见过这么多男人,见着他们就躲,跟遇见蛇蝎似的。 “嘿,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一人摸着自己的脸问,在京城的时候还有姑娘偷偷瞧他嘞。 另一人睨了他一眼说:“丑,丑不可及。” “滚!”忍不了,一脚踹了过去。 夜间,一间小小的客房当中,睡满了人,江韫烨才睡着没多久,就被拍醒,“江哥,轮到你了。” 他翻身坐起,强忍着睡意起来。 后半夜通常一人足以,今夜刚好轮到自己。 门忽然打开,他扭头看是不是丫鬟出来了,却没想到是已经睡下的袁贵妃。 她穿着一身亵衣,青丝散在身后,只披了一件外衣。 江韫烨立刻扭头转向另一边非礼勿视,“贵妃娘娘,更深露重,有什么吩咐让宫女们告知下属即可。” “我要去静安师太那儿一趟。”袁贵妃感受到了山上夜间的寒衣, 拢了拢外衣说。 “这个时辰?”他抬眼看了眼天上的月亮,静安师太应该早就歇下了。 “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就好。”她转头映着月亮露出的脸蛋清贵,有种不可亵渎的美感。 江韫烨当然不能答应,“臣是奉皇上之命来静光庵保护娘娘的,臣不能失责。” 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和顾贞绵取消婚事就更加难上加难。 “那好,你跟来吧。”袁贵妃走在前头,他只能低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一路跟到了静安师太的厢房。 庵内的尼姑很早就歇下了,一路上经过小尼姑的房间都没有光亮,但静安师太仿佛是一早就知道她要来,门窗透出里头的光亮。 江韫烨守在门外,袁贵妃入内阖门。 夜间能听到虫儿窸窣的声音,静得可怕,但江韫烨耳力极好,隔着门依然能够听到一些屋内的说话声。 “贵妃娘娘请坐吧。”静安师太的嗓音如潺潺流水一般,叫人一听心便静下来了。 袁贵妃坐在团蒲上,“师太随和些就是了,要论及辈分,我才要唤师太一声长辈。” “我哪儿有这等本事。”静安淡然一笑,沏了一杯茶放到袁贵妃的面前。 “山间寒凉,贵妃娘娘穿得如此单薄,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袁贵妃端起茶杯,吹了吹上头的茶叶,说:“师太守着这静光庵许多年了,如今庵内有新的尼姑可以接手,师太为何迟迟不下山?” “我与静光庵相伴数十年,自然是舍不得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即便我退位之后也愿在这儿当个老尼姑,平淡的过完一生。”静安师太眼角的细纹带着温暖的和善。 对面的人听着,默默地放下茶杯,“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请您回去。” “贵妃娘娘的用意,我一早便清楚,”静安师太笑得恬淡,“但娘娘愿意与我开诚布公的聊,我很高兴。” 听到此处,勾起了站在门外的人的好奇心。 袁贵妃想请静安师太回宫,难道静安师太还有其他的身份? “那也得感谢师太愿意给我一个共处一室的机会。” “我早年出家,在禅理中寻得真身,贵妃娘娘不用多劝了。”静安师太抬手示意,以表自己心意已决。 “师太这一方天地,也是得皇上才能香火旺盛,修得体,”袁贵妃放缓声音问,“师太应当清楚,若非因为皇上,静光庵如何能出名?” “娘娘的意思,我明白,”静安师太目光平静地说,“倘若日后皇上不再救济这一方小庵,我会领着尼姑们下山化缘。” 袁贵妃的眉头紧锁道:“都说母子连心,难道师太就没有一刻思念皇上?” 此言一出,险些让外头守着的江韫烨在门前栽一跟头,什么?静安师太竟然是皇上的母亲? “贵妃娘娘,我既已经脱离凡俗,那凡俗中的一切自然与我无关,未出家前我是皇帝之母,但在庵内,我就是静安。”她用柔和舒缓的嗓音尖锐的回怼了她。 “何况,贵妃娘娘来庵内并非诚心求子,既然如此,不如早日下山吧。” 袁贵妃姣好的面容露出了一丝裂缝,被静安正中了内心,她来静光庵的目的,其一是求子。 入宫那么多年,比她位份低的生了好几个,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年华易逝容颜易老,皇上又是个爱美人的臭男人。 倘若这样一直下去,不仅要从贵妃的位置下来,还要被曾经不如自己的宫妃们欺辱嘲笑。 她思来想去,才想到静安是皇上的母亲,若是能成功说服她下山随自己回宫,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很高兴,即便日后无子,念在将太后迎回宫的面上,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保了。
第106章 放妾书 “您与先帝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吗?”袁贵妃气得喝完一杯茶水,才冷静一点问。 静安神色平静地说:“过往如云烟,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表面看着温柔似水的人,实则心肠比谁都坚,她自知自己说不动了,只好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放在竹桌上推到她眼前。 “如此贵重的东西,贵妃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静安想也没想,就要还给她。 但袁贵妃却说:“皇上得知我要来静光庵,特意嘱咐我拿上的,就当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思念之物吧。” 话到这份上,静安看着那块令牌,思忖了一会儿收下了,倘若只是一份思念,留着又有何妨。 “什么时候想通了,拿着这块令牌可以回京,直通皇宫,”她讲完捂嘴打了个哈欠说,“我乏了,就不耽误师太休息。” 江韫烨听得聚精会神,忽然听到门咯吱一声打开,赶紧站得笔直。 外头的风小了一些,但气温似乎更低,身上的衣物已经挡不住衣物了,袁贵妃身子微微颤动。 “贵妃娘娘走在臣的身后吧。”江韫烨身形高大,走在前头可以挡去绝大多数的风,一路护送她回房间。 到达客房后,袁贵妃并未直接入屋,站在门口看向他说:“多谢江大人,方才在静安师太门前守着,没听到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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