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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说着初遇她时的好奇，知道她身份后的喜悦，被她推拒后的痛心，受她垂怜时的欢愉。 还有……还有失去她时的绝望，得到承诺后的满足。 是谁，是谁在她的耳边低语？ 虽然听不懂那人在说些什么，阿无还是停下了唇上的动作。 她仰起头，可是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到了脸上，流到了唇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有些苦。 唇上一暖，又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贴了上来，在她的唇上轻轻啄咬。她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次是甜甜的，有些软。 阿无，狐狸不是这样吃的…… 脑海里响起一个有些羞涩的声音，女子偏了偏头，有些笨拙的咬住狐狸的下唇。 “那要，怎样吃……狐……狸？” 黑纹布满了她的脸庞，浓墨侵蚀了她的双眼，让人难以辨清她的情绪。可是，那微微凝起的眉，却暴露了她的疑惑。 “傻阿无……狐狸教你” 他已经不再是那只半桶水的狐狸，他的阿无还是那个半半桶水的阿无。 赤怜低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淌落。舌尖撬开牙关，他捧着爱人那张再也不辨原貌的脸，吻得动情。 胸口的小虫子咬在心上，悸动和疼痛冲淡了黑瞳中的浓墨，朦胧中，阿无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赤怜……我又伤了你” 她的狐狸，是初升的阳，是盈满的月，总是给她恰到好处的温暖，毫无保留的柔软。 可是她，却总是让他受伤，总是让他难过。 手指抚上少年那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脖子，和那哭得通红的眼睛，阿无满是心疼。 血……还想要更多的血！ 无数尖利的声音在阿无的耳边咆哮，尖啸声中暴虐的血液冲撞着理智，墨色再次覆盖眼底。 “走开！” 黑气缠绕全身，她一把将赤怜推开。 虚伪！善变！忘恩负义！该死，全部都该死！ 不！不能伤害赤怜！ “双生！” 阿无一声嘶吼，天空金光乍现，耀眼的光晕中，一位身着紫金衣衫的女子缓缓现出。 她的双目被金光盈满，面容艳丽，神态慈悲。明明是与玄九歌一样的脸，却能让人一眼看出不同。 “别让我……伤他！” 阿无艰难出声，神明应允落地。 两人双手同时结印，天上金光漂浮，地上黑气覆盖。 “吾乃魔神双生，今祭以混沌之力，化魂为锁，开启地狱，镇魔！” “吾乃真神双生，今祭以混沌之力，化魂为锁，开启地狱，镇魔！” 语毕，金光和黑气无限炸开，天地震荡，地面裂开一道深坑。 最后一个印记结成，阿无的双眼也彻底变得嗜血杀戮。 一条绘满经文的锁链从地下伸出，强势的绑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往裂缝中拽去。 “不！阿无！别再离开我……你要去哪里，带上我……” 她已经抛下过他一次，怎么忍心，再抛下他第二次！ 强大的神魔威压让赤怜无法动弹，只能跪在地上无助的落泪，乞求，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阿无，一点点的被地狱吞噬。 而他的心上人，再也看不到他的眼泪，再也听不懂他的哭喊。 地面合拢，黑气消失，世间，再无阿无……
第114章 海棠满园，独爱一株 直到亲眼看着那个女子被拉入地狱，神主这才幡然醒悟。 她是谁都好，她爱谁也罢，他初心所求，不过是她喜乐平安。 可是，他却被嫉恨蒙蔽了双眼，亲手将那女子推入了万劫不复。 “双生真神，弟子错了，求您，将阿吾还给我。” 神主跪伏在地，痛哭出声。 “魔炎，作为被双生度化的第一个魔，你承接了她大部分的神力飞升神主之位。上一世你教导于她，本已还清了这份因果，她也该了却尘缘回归混沌，没想到你却动了情” 女神叹息一声，继续道。 “你不惜堕神为她重塑魂灵，她向来有恩必报，这一世你们本有一世姻缘，也因你的执念被断送。” 神光一挥，玄烨的记忆涌入神主的脑海。 师父，徒儿所说的偕老，是白头偕老的偕老，师父，还应么？ 少女天真烂漫，那双眼睛里都是她的神明。 “阿九……” 原来，他也曾得到过她的爱。可是，他却让人挖了那颗爱他的心！ 万年的求而不得都不曾动摇过他的执念，醒悟后得而复失的瞬间却击垮了这个神明。 神力溃散，神主一声嘶吼，试图自爆真灵。 女神玉手微抬，面露不忍。 “魔炎，她必不愿见你如此。随她一起去吧，地狱黑暗，需要一个引灯人，希望这次你能好好引路，莫要再入了歧道。” 金光普照，神主手持长灯，身影渐渐淡去。 金猊低鸣，黎战野这才从强烈的震惊中回过魂来。 所以，他的九哥，这次真的彻底离开他了？所以，他真的，变成了无人挂怀的孤家寡人？ 不，他不要她消失，他不要一个人孤独的留在这世间！ “神明，求求您，救救我的九哥” 经书上说，地狱很冷，很暗，很孤寂。他的九哥那般跳脱的性子，怎么能承受那样的寂寥。 黎战野已经顾不得哭了，只是跪伏在地，不停的对着神明磕头。 “吾救不了她，吾是双生，她亦是双生，她度空地狱，却唯独度不了自己” 鬼厉易度，心结难解，这是她的缘，亦是她的劫。 女神来到赤怜面前，看着那个跪倒在地，心如死灰的少年，那双不见黑瞳的眼中悲伤流露。 “赤怜，三世纠缠，你与她之间的因果早已错乱。她的怨念，亦是你的怨念，或许那尊神像能帮你理清因果” 她蹲下身，手指抵在少年的眉心。金光流动，赤怜身上的伤痕消失。 “当初你违逆天道，与她定下生死契，如今这般……也算是你和她之间的劫，至于这个劫能不能度过，则需机缘” 看到少年眼中重燃希冀，她这才起身再次看向地上跪着的黎战野。 “黎战野，当初因你的一份善念护下了双生最后一尊神像，她也护你一世，报了恩情。如今你们之间的因果已了，回去好好做你的帝王吧” 语毕，金光消失，黎明亮起。万妖谷的出口处，就只剩下了一人一妖一兽。 皇宫的神堂内，双生女神的石像依旧安静的立在那个角落。 手指落在石像胸口的那片红色血迹上，光芒笼罩，赤怜闭上眼，轻轻的抱住了石像。 他出生时双瞳染墨，不辨色彩。周围的人都说，他是恶魔转世，祸国灾星。 终于在五岁时，父母受不住压力，将他丢弃在了大街上。 冬季寒凉，却凉不过他当时的心。 大人们驱逐他，唾骂他，就连不懂事的孩童都用石头砸他，用棍子打他。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厌弃他。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他真的好冷。世人都说，神明能包容一切，那是不是也能包容他？ 于是他尝试着想要进到神庙中躲雨，可是，还未踏入，便被白光弹了出去。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绝望。 原来……连神明都舍弃了他。 他跪在磅礴大雨中，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直到诵经之声传入耳中，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尊神女石像。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神明像，每一尊都庄严肃穆。而这尊石像的脸，却明艳如海棠。 虽然他不知道海棠是什么颜色，但是他就是觉得，就是同这个神明一样的色彩。 神像一手礼佛，竖于胸前，一手微曲，掌心向上，似是在向他发出邀请。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着那座神庙走去。 当脚步跨入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他真的……进去了。 这个神明，没有拒绝他。 那一夜，他蜷缩在神明的脚下，睡了最安稳的一个觉。好似这冬日的寒风，吹不到神明的脚下，这里，暖如春日。 可是第二日，那些信徒看到了他。他们说他是不祥之身，会辱没了神明，非要将他赶出去。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神女，叫双生。 当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人想要进庙抓他时，金光闪烁，阻止了他们的跨入。 从此，这座庙宇只余下他一人。他的神女，为他，拒绝了她所有的信徒。 因神女的相护，那些人又说他是象征着祥瑞的童子。甚至连抛弃他的父母，都想要重新接他回家。 可是，他不愿，终此一生，他只愿与这尊石像为伴。 春日里，他每日都会去折一支开得最艳的海棠，放在神女的脚边。 他依旧不敢太靠近神像，总怕自己的污浊会沾染了他的神明。 不过，能靠在她的脚边，能这样日日夜夜的看着她，陪着她，他已经很是满足。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终止在了他十六岁那年…… 那是他的及笄之日，他手捧海棠回来时，却发现庙宇已经被人破坏。 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堪比鬼厉。 他们说，这是要毁掉的最后一尊石像。他们说，双生女神是恶神。 他们也曾说她救赎苍生，现在又说她祸国殃民！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的，就是对的吗！ 他的神明，是世间最美好的神明。 他拼命的解释着，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那些曾经匍匐在她脚下的信徒，却拿了最锋利的武器，冲在了最前面。那些曾经她护着的人，变了脸后凶如恶鬼。 利剑穿心，他的鲜血撒在神明的胸口，他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了无尽的恨意。 他恨人心易变，恨信仰不坚，恨浅薄无知，恨自私狭义， 那些忘恩负义的人，该死！他们，都该死！ 黑气从身体里释出，脑海中诵经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春水绕心，安抚着他那躁动不安的情绪。 墨色的世界里，他看到神像那张明艳的面容正在逐渐消失，而他眼中的墨色被吸入神像的双眼。 墨色褪尽，他终于看清了掉落在石像脚边的那株海棠，和他洒落在女神胸前的鲜血，一样的艳红。 神智溃散前，他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神像，第一次抚摸了那张再无面容的脸。 他在她的耳边诉说着自己的虔诚，还有那隐晦赤忱的心事。无需她的回应，无需她的垂怜。 他微如尘埃，能与她为伴，此生，何其有幸，虽死亦甘。 赤怜从幻境中醒来，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玄九歌钟爱的不是海棠满园，只是他为她折下的那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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